玉凌收斂思緒，平淡一笑道：“開始吧。”
殷雪城修煉的是《瀚海訣》，他沒有像其他天才那樣兼修別的體系，而是一心一意打磨靈力，只差一步就能跨入幻神巔峰的門檻。
事實證明，境界高低、體系多寡並不是衡量一個人實力強弱的唯二標準，至少同樣幻神後期的龐虛禹就差了殷雪城老遠。
因爲殷雪城也跨入了“勢”的層面。
放眼九域大比的所有天才，只有四個人走到這一步。
殷雪城、龍宸昱、念啓雲和淳穀風。
便是胡卿寥、莊若朗等人也仍是差了一線。
不過淳穀風的修爲境界卻是道硬傷，如果他從一開始就待在封域由藏劍樓傾力培養，說不準如今也有資格問鼎第一寶座。
雖說達不達到“勢”的層面也不是決定勝敗的唯一要素，但玉凌成爲奪冠人選之一，還是讓許多人感到無比驚奇。他們只知道玉凌厲害，但要讓他們說出爲什麼厲害，卻找不出個具體緣由來。
論修爲境界，玉凌好像沒到幻神後期，論靈技層次，他也只處在“技”的巔峰，論攻擊力，他不如龍宸昱的凜冽霸道，論靈活性，他不如莊若朗的七大星圖變幻多端，論防禦能力，他也不如龍宸兮這位“帝國之盾”的無懈可擊……
似乎沒有哪一樣他是最強的，但不知爲什麼，他還是給人無可戰勝的無力感，這種矛盾的感覺讓很多人都非常納悶。
或許只有淳穀風體會最深，很久以前他就知道了，因爲玉凌沒有弱點。
在他這個年齡，將三大體系同修到這個境界的，前無古人，或許也將後無來者。
知道玉凌這個秘密的，除去他的那堆鐵桿朋友，現在恐怕只有雲龍國、步虛國和藏劍樓三方。
步虛國什麼反應淳穀風不知道，但那天的戰鬥剛剛結束後，莊若朗就秘密派了幾人冒險穿越空間節點，回到外界報信去了。
老實說，作爲一路從華域到封域的對手，淳穀風的心緒難免有些複雜。哪怕他不太明白大勢力之間的陰暗勾當，但他也心知肚明玉凌的處境十分危險，恐怕九域大比一結束，他就要面臨一場毀滅性的災厄。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
但淳穀風還是希望玉凌能平安無事地度過此劫。
屬於他的輝煌纔剛剛開始，不應該是那樣慘淡的結局。
淳穀風擡頭望去，場上的兩人已經電光火石般交手了一個回合。
不知是不是淳穀風的錯覺，他隱隱間感應到，玉凌似乎更強了。
原本玉凌要力壓九域羣雄，還有一絲費力和勉強，但現在的他似乎真正有了這個資格。
殷雪城彷彿也察覺到了什麼，一身如瀚海般連綿不絕的氣機頓時更上一層臺階，像是層層迭起的海浪永無止境地攀向巔峰。
人力有時盡，而瀚海無窮盡。
“嘩啦——”
隨着殷雪城衣袂展動，似有大浪濤聲跌宕不休，衆人如置身海岸邊，看着潮起潮落，那萬頃波瀾洶涌上天，有如神明發怒，在大自然的偉力前，任何人都顯得如此渺小如塵埃。
殷雪城越戰越強，氣息從幻神後期一躍而至幻神巔峰，而這樣的攀升似乎根本沒有盡頭。
玉凌如一葉扁舟陷入了汪洋大海中，隨時都有傾覆之危，周圍的空氣都像是凝固住了，化爲巨山般沉重的壓力。
“嗡！”
凝墨刀劈開重重大浪，然而殷雪城的身影卻在海浪中若隱若現，根本不受刀光所影響。之前跟他對戰的那些人，也大多是被這束手無策的境地逼迫到崩潰。
他們的攻擊盡數被瀚海化解，而殷雪城的戰力卻一刻強於一刻，久而久之，自然讓人生出絕望之感。
沈寧海、龐虛禹、昆吾善這三個敗在殷雪城手下的年輕人都目不轉睛地看着戰場，結果發現玉凌的處境好像也沒比他們強到哪裡去。
龐虛禹早前受了一番羞辱，心裡更是忍不住惡意詛咒，巴不得玉凌輸得越慘越好。這瀚海訣的威力他是感受過了，簡直難受得人要吐血，如果玉凌不早點想出破解之法，拖得越久就越不容易翻盤。
三分鐘過去，很多人都忍不住搖頭嘆息。關於時星緯縱橫天下的瀚海訣，十七域高手早有公論，若是不能打破三分鐘的魔咒，那後面基本上就輸定了。
不過想想也很正常，人家殷雪城好歹也是幻神後期，好歹也是抵達“勢”的高手，勝過玉凌一籌有什麼可驚訝的？
甚至已經有很多人押下賭注，猜測玉凌還能堅持幾分鐘。
場外的念羽楓一臉納悶道：“我說這羣人眼睛都是瞎的嗎？他們哪裡看出玉凌要輸了？”
念羽白無奈攤手道：“沒辦法，大家都太迷信‘三分鐘魔咒’了，而且他們又不知道道原訣的特性。”
念羽楓不屑撇撇嘴道：“要我說，能跟道原訣比‘拖’的功法大概還沒出世呢吧！瀚海訣固然一重高過一重，但那種生生不息也是有限度的，我看拖到最後，肯定是那位域主高徒先撐不下去。”
“你們倆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方子衿納悶道。
“噓，大師兄，別傳出去啊，我和阿凌的靈力功訣是一樣的。”念羽白壓低聲音道。
方子衿頓時目瞪口呆。
場中的戰鬥又默默地持續了三分鐘。
殷雪城開始感覺不對勁了，因爲玉凌一開始是什麼樣子，現在還是什麼樣子，明明他這“一葉扁舟”隨時隨地都會翻船，但他卻硬是隨着風浪飄忽到了現在。
於是殷雪城鬱悶地得出了一個結論：再這麼拖下去，恐怕會是他的靈力先消耗乾淨。
他深吸一口氣，當機立斷做出了改變，只見周圍狂濤洶涌的汪洋大海忽然平靜了下來，平靜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壓抑場面。
玉凌頓時凝神以待，殷雪城的果決確實不同常人，或許換做別的修者，恐怕猶豫着猶豫着會繼續跟他拖下去，但殷雪城已經察覺到此法不可行。
事實上，玉凌的三大體系大循環可比瀚海訣強多了，到現在他也只是消耗了兩三成力量而已。
不過他有種預感，殷雪城接下來的一招恐怕就是他最強的殺手鐗了。
只見一身藍衣的少年淵渟嶽峙，氣機如瀚海般浩蕩深沉，放眼望去他仿若用靈力構建成了一片真實的海洋，無盡波濤隨着他的心意一起一伏。
短暫的平靜後，就是開天闢地一般的驚蟄。
“海天相覆！”
殷雪城一聲大喝，如言出法隨，環繞着他的靈力海洋嘩啦一聲席捲上天，包裹了無邊無際的天穹。
這一刻，海洋與天空，彷彿互換了位置。如此光怪錯離的景象，委實讓人眼花繚亂，瞠目結舌。
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嗎？
衆人震撼地望着漫天海水，彷彿被一隻大手攥住了心臟，那沉重的壓力簡直讓他們無法呼吸。
無盡海水轟隆隆覆壓而下，遠遠望去，玉凌孑然一身站在那裡，就像是在與整個天地爲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