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三途艱澀地點了點頭，顯然他也沒從震撼中完全回過神來。
玉凌不由得想起了紫衣斗篷男子走之前那意味深長的話語，和其中潛藏着的森冷寒意。
“希望你能儘早明白，道凌宗現在的處境。”
果然，他前腳剛走，後腳就發生了這樣的大事。
玉凌深吸一口氣，肺腑間盡是冬日的寒氣與滲涼：“沒想到他們動手如此之快，終歸是我晚了一步。”
黃三途訝然地看着玉凌，還沒有反應過來這件事背後的彎彎繞繞。
“華域域主之死，只可能是本域修者下的手，其中七星殿嫌疑最大。”
玉凌淡淡提醒道：“而且不需要驗證，那聶兆肯定是受人指使的，至於他背後究竟是哪一方勢力都無所謂了，反正他們肯定是衝着我來的。”
“麻煩的就在於，華域域主印落入他手，宗門勢必會陷入被動，畢竟包括我在內的大部分高手，都不是華域本地人。”
“雖然明域在我掌控之中，他們想要覆滅道凌宗絕無可能，但升靈晶礦脈和魂力域場都在華域，我們一步都不能退。”
黃三途被玉凌一點醒，臉色也瞬間蒼白下來，因爲他已經聯想到了更多更恐怖的後果。
華域域主之死，表面看上去與道凌宗沒有直接關係，但整個華域的格局都會因此而改寫。
這是一場真正的大地震。
“如果不出我所料，接下來外域高手將會不斷入境，徹底掌控華域各大州府，再接下來，東部、西部、北部的宗門家族會被強行擰成一股繩，浩浩蕩蕩大舉南下，鋒芒所指必然是我道凌宗。”玉凌道。
這就是那斗篷男子所暗示的，道凌宗如今的處境。
黃三途顯然也想到了此節，絞盡腦汁急急思索着，強自鎮定道：“那我們怎麼辦？去把聶兆殺了，奪走域主印？”
玉凌搖了搖頭道：“沒用的，誰都知道聶兆如今是最關鍵的人物，得域主印者得華域，所以他必然是頭號保護對象，我們若是派人刺殺他，多半隻會落入陷阱有去無回。”
黃三途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可是宗主，你不是說宗內有半神強者嗎？難道他們也不行？”
“我自己就有明域域主印，它們從古流傳至今，是封印形成前的產物，所以別說半神強者、融虛強者，就是融虛之上也要被壓制一個境界。安瑞卡他們至少也會被打壓到幻神巔峰以下，而聶兆身邊肯定會有不少幻神巔峰修者當保鏢。”玉凌輕輕一嘆道。
“那、那難道就無計可施？”黃三途的思緒也亂了。
玉凌平心靜氣道：“你也不要太過慌亂，封域勢力龐雜，人心不齊，就算他們整合了華域東西北三大境的宗門家族，也不可能鐵板一塊，雲龍國能在夾縫中支撐到現在便是最好的例證。聶兆背後究竟是誰暫且不清楚，而域主印也只有一枚，只要想辦法繞開他，我們的外域高手照樣能發揮戰力。”
黃三途不禁微微一怔，轉念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聶兆又不會分身術，只要不跟他面對面硬抗，他一個人能鎮壓多少外域高手？
“其次，華域本身的幻神修者也有六七十名，雖然不少人會選擇投靠封域勢力，但總有很多華域土著不願臣服，比如書院。如果能和他們聯合在一起，道凌宗所面對的壓力便能減輕很多。”玉凌接着道。
“現在我們這邊真正的頂尖高手共有三位，安瑞卡、朔和龍梓橦。安瑞卡已經徹底煉化了炎陽心的力量，迴歸破玄境了，朔吸收了暗月石，雖然在封印限制下沒能突破到融虛境，但比普通半神高手還要強一點，至於龍梓橦，去了幾次風門峽深谷後，也基本恢復了修爲。這件事，宗裡的內奸肯定不知道，所以外人也不會知道。”
黃三途聽到玉凌沉着冷靜的分析，也漸漸擺脫了焦慮的情緒，重新鎮定下來。
一位優秀的下屬當然不止是完美地執行命令，尤其是黃三途這種管情報的，更要學會分析和建議。
“宗主，排查內奸的工作我一直在進行，夠資格接觸到某些機密的都是值得信任的‘老人’，所以泄露消息的八成是新近加入進來的書院弟子。”
黃三途頓了頓，又道：“宗主之前讓我重點監視他們，並且特意安排有經驗的弟子長老帶他們去慄炎三族參觀，再觀察他們回來後的反應。到目前爲止，我已經基本鎖定了幾個可疑目標，是處理掉他們還是反過來利用他們？”
玉凌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既然你已經有想法了，就不需要我過多廢話了。”
黃三途會意道：“請宗主放心，他們所能傳達出去的消息，我會好好加工一下的。”
玉凌點點頭，又補充道：“關於我本人，就讓外面以爲我仍舊傷勢未愈，還在休養好了。畢竟被融虛強者所傷，我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也很正常。”
黃三途皺眉道：“可是宗主，怎麼能拿你自己來冒險，萬一有個什麼閃失……”
“你放心釣魚就是，除非半神強者親至，否則我決計不會有任何閃失。”玉凌斬釘截鐵道。
黃三途怔怔地看着他，難以想象如此年輕的宗主大人，竟然已經有了這樣深不可測的修爲。
“我知道了，那我立即派暗線聯繫書院、東河州、徐家、夏家、宛家等各大交好勢力，看看他們的反應。”黃三途道。
“一切盡最快速度，我們已經晚了一步，後面必須抓緊時間，否則留給我們的就是一羣‘難民’，而不是一個完整的家族宗門。”玉凌淡淡道。
“是！”
黃三途正要行禮告退，玉凌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吩咐道：“順便派人去接應一下柳廣煙、束瑾葉等人。”
“這、這豈不是引禍上身？”黃三途驚愕道。
“就算不收留他們，這場禍事也無可避免。你信不信過不了多久，束瑾葉他們就會出現在我道凌宗境內？”玉凌微微冷笑道。
黃三途張了張口，只能嘆息一聲。
“去吧，接下來恐怕有的是口水架要打了。不過扯皮歸扯皮，切莫誤了正事，錢和人手都好說，非常時期我會擴大暗瞳殿的職權。”玉凌正色道。
暗瞳殿就是黃三途一手打造出來的情報機構，他任殿主，連茂和邦元任副殿，雖然成立時間最短，但暗瞳殿的重要性足以與管資源財務的凌升殿相媲美。
黃三途臉上剛浮起一絲喜色，玉凌便潑了盆冷水：“但正是因爲非常時期，我也希望你管好手底下的人，平常你們殿的一些長老和別人吵吵鬧鬧也就罷了，但現在如果不團結一致，就是自取滅亡！”
黃三途趕忙應是，玉凌突然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輕描淡寫地道：“聽說半年前你和凌升殿殿主吵了一架，硬是從他手裡摳出了五塊上品神玉的‘發展資金’？”
“這……我……”黃三途的冷汗瞬間下來了，急急忙忙想要辯解兩句。
“免了，你的一些小動作我現在也沒空追究，不過後面的事你要是不好好辦，就莫要怪我不念舊情了。”玉凌淡淡說着，忽而話鋒一轉道：“雖然我道凌宗比不得封域五國富有，但這麼多年也從未虧待過你，你說是不是？”
“是是是，宗主，他們都送了我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啊，我回頭就扔到河裡去，我對宗門絕對是一片赤誠絕無二心啊！”黃三途已經嚇得臉色慘白。
“我當然是相信你的，否則暗瞳殿殿主這麼重要的職位又怎會交付給你？那些東西不要白不要，扔了多可惜，回頭交給凌升殿吧。”
“遵命！”黃三途一丁點都不敢猶豫。
寒風刺骨的大冬天，黃三途愣是驚出了一身冷汗，頗有種死裡逃生的心悸感。
玉凌望着他匆匆離去的背影，不禁微微嘆息一聲。
黃三途是個聰明人，雖然過於貪財，但這也不是什麼致命的缺點。所以玉凌倒沒有懷疑他的忠誠，哪怕安排給他的保鏢發現他收了不少價值連城的賄賂。
但若說黃三途要背叛道凌宗，那倒也不至於，這個人雖然油滑了點兒，卻很有自知之明，想必他也清楚，封域五國人才如雲，他叛逃過去的待遇未必能比得上現在，畢竟身爲暗瞳殿殿主，他可以說是大權在握、意氣風發，小日子過得相當滋潤。
更何況玉凌今天這麼露骨地敲打了他一番，黃三途就更沒膽子起什麼異心了。
“真會見縫插針啊，倒要看看你們還有什麼手段……”
迎着呼嘯的寒風，玉凌的神色也漸漸覆上了冰雪的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