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把我和木夭送進了醫院,或許是高隊長事先交代過了,我們的醫藥費自然有人墊付,倒不用着急。
在木夭的強烈要求下,我們住進了同一間病房。木夭躺在病牀上,一臉好奇的四處打量,不住的讚歎:“原來醫院是這樣的。咦,這味道真新鮮。”
我有點哭笑不得,她這是把醫院當成旅遊景點了?
檢查的結果很快出來了,我和木夭只是疲勞過度而已,至於我們身上的傷,全都是皮外傷,救援隊給我們包紮的繃帶都顯得有些多餘,按照醫生的看法,稍微塗點紫藥水就可以了。
然而我們並沒有離開,畢竟木夭還沒有融合那一滴心頭血,天機子能夠感應到她的妖氣。我們最好呆在這個人來人往的地方,因爲天機子不會當着衆人的面行兇。尤其是在醫院臥牀不起,畢竟木夭只要不沾地,妖氣就不會泄露。
我們在病牀上吃飽喝足,然後睡了一整天,傍晚的時候,高隊長來了。
我看見高隊長的衣服皺皺巴巴的,甚至有幾處破損,連忙從牀上坐起來問:“你怎麼樣了?”
“我沒事。”高隊長不自然的笑了笑:“山路難走,摔了幾跤。我們找到一處深潭,在岸邊看見一些揹包,以及撕破了的衣服。嗯……還有一些白骨,我們都帶回來了。”
我和木夭點了點頭。高隊長一行人能平安回來,我們已經放心了。
高隊長站起身來,把病房的門關上,一臉神秘的看着我們。
“你們老實告訴我,那個東西,是不是住在深潭裡面?”他的聲音鬼鬼祟祟的。
“沒錯,它確實住在深潭裡面。”既然屍骨是在潭水邊找到的,我就算隱瞞也沒有用,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認。
高隊長嘆了口氣,在屋子裡轉來轉去,他走了幾圈之後,忽然對我們說:“那潭水裡面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既然東西已經找回來了,你還管那些野獸幹什麼?如果科考隊員是被老虎吃了,你們還負責把老虎打死嗎?”木夭對高隊長說:“你已經盡力了,不用再想着替他們報仇了,這件事你做不來。”
高隊長有些不甘心,但是見我們執意不說,也不好再問。他這個人不善寒暄,問完了話之後就想要告辭離開。
“等等。”木夭從病牀上坐起來,笑嘻嘻的說:“能不能借你的警車坐坐,送我們去一個地方?我們的病都好了,可以出院了。”
“這沒什麼,你們等我吧。我去辦出院手續。”高隊長點了點頭,然後匆匆離開了。
“你打算去哪?”我問木夭。
木夭坐在牀上,又把那個草人拿出來了,一邊翻來覆去的看,一邊說:“我們要去見一個人,也許他有融合這滴血的辦法。”
“是人是鬼,是妖是獸?”我有點草木皆兵的問。
木夭噗嗤一聲笑了:“放心吧,是活人。不過……正常的男人,聽說美女要去見一個人,總會問是男是女。沒想到你這麼另類,居然問是人是鬼。”
“你也說了,前提是美女要去見人,你是嗎?”
木夭掀開被子,輕輕巧巧的跳到我牀上,正好跨坐在我大腿上,居高臨下看着我:“那你……是覺得我不美呢?還是懷疑我的性別呢?”
我條件反射的摸了摸鼻子,儘量鎮定的說:“我懷疑你是不是人。”
砰,房門被推開了。高隊長這傢伙,怎麼沒有敲門的習慣?太不禮貌了,我和木夭全都被他看在眼裡了。
我有心解釋,可是該怎麼解釋?黃泥巴掉進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
太陽落山,天迅速的黑下來了。光明消散,世界交給了黑暗。就像是人的軀體一樣,一旦斷氣,就會迅速的腐爛。
出院手續辦好了,我找了一輛輪椅,推着木夭上了警車。而高隊長按照她的要求,開着警車越走越偏僻。
路燈消失了,混凝土路面消失了,我們在鄉間小路上來回顛簸。
隨着人煙漸漸稀少,我忍不住開始抱怨了:“老高,你說木夭是不是人販子的同夥?我真懷疑她要把我引到偏僻的地方殺人賣了。”
“販賣人口……大多數是販賣婦女和兒童。”高隊長乾巴巴來了這麼一句。
我一臉無奈,木夭笑得前仰後合。
“停車。”木夭突然喊了一聲,指着前面說:“掛着燈籠的大門就是。高隊長,你在這裡停車就行了。”
“怎麼不讓我開過去?”高隊長把車停下來,奇怪的問。
“我怕靠近之後嚇壞了你。”木夭嘿嘿一笑。
高隊長顯然沒把這話當回事,他也沒有辯解,只是點了一支菸,靠在椅背上吞雲吐霧。
高隊長呆在車裡等我們,而我把輪椅取下來,推着木夭向門口走去。
宅子院牆不高,大門很氣派,旁邊掛着兩隻白燈籠。可等我走進了看清楚燈籠上那兩個字的時候,頓時愣住了。
一個字是“兇”,一個字是“宅”,合起來就是凶宅。
“這是凶宅?你之前不是說,我們要去見活人嗎?”我停住腳步,不肯再走。
“誰規定了活人不能住在凶宅裡?”木夭撇撇嘴。
我轉念一想,這倒也是。只不過,活人住凶宅就夠奇怪的了,居然在門口掛上這種燈籠,把名號打出來,真不知道宅子的主人怎麼想的。
除了燈籠之外,院門兩旁還貼着一副對聯。上聯是:升棺發材莫走別路。下聯是:孤魂野鬼請入此門。
我嘆了口氣:“這宅子的主人就算是活人,恐怕也是個變態。”
大門敞開着,完全不設防,我上前一步,想要抓住門環敲門,這裡畢竟是個很邪門的地方,有禮貌一點比較好。
可是我的手在門環上摸了一下,卻抓了個空。我驚訝的發現,門環是假的,是畫上去的。不僅如此,連門都是假的。
我有點震驚的看着這扇門,於是伸出手在上面摸了摸。沒錯,黑色的木門,黃色的銅環,閃閃發亮的門釘,全都是畫上去的,只有那兩盞燈籠是真的。
“這是什麼意思?”我回頭問木夭。
“我以爲你會一頭撞進去呢,可惜這場好戲沒讓我看到。哈哈。”木夭一臉幸災樂禍。
我心想這小妞也太損了點,我這忙前忙後幫她融合心頭血,她怎麼滿腦子都是看我出糗呢?
“這宅子的主人是不是有毛病?爲什麼在牆上畫一扇假門?”我敲了敲土牆,它發出一陣悶悶的聲音。
“因爲這扇門根本不是給人走的,而是給鬼走的。”她指着門上的對聯:“你看,人家寫的很清楚了,孤魂野鬼請入此門。”
我聽了這話,心裡更加不安了。我拉住木夭說:“你先告訴我,這宅子裡面住着的是什麼人?咱們進去之後不會有危險吧?可千萬別像在方侯家一樣,九死一生。”
“怎麼可能每次都那麼倒黴,至於宅子的主人嘛,據說……”
“打住,你也沒進去過?”
“額……我是沒進去過。”木夭笑了笑:“但是傳言說,裡面的人是活人。此人一心求財,不會害人的。”
“只是傳言?”對這話我很是懷疑,不過我沒有再出言反對,只是點了點頭:“你接着說。”
“據說,這宅子的主人,名字叫凶宅王。他所做的事,有點像是你們人間賣房子的掮客,叫什麼來着?”
“房產中介。”我脫口而出。
“對,是這個名字。”木夭點了點頭:“凶宅王就是妖鬼的房產中介,專門倒賣凶宅。”
“怎麼還有這種人呢?真是什麼錢都敢賺啊。”我倒吸了一口冷氣,看着牆上那兩盞白燈籠直打退堂鼓:“還有,怎麼妖鬼還需要買兇宅?”
“鬼魂爭搶陰宅,比你們活人爭搶陽宅還要激烈。現在有凶宅王四處倒賣,大家有了規矩,少了爭鬥,不也挺好嗎?”
“你不是外地人嗎?怎麼對湖城的事這麼熟悉?”我疑惑的看着木夭。
“我不是對湖城熟悉,我是對妖鬼之間的事熟悉。就像是醫院啊,學校啊,我就不懂了。”木夭有些遺憾的說:“可惜我不能呆的時間太長,不然的話,很想去學校看看。”
“很快就要走了嗎。”不知道爲什麼,聽到這個消息,我有點失落。但是轉念一想,又有點不解了:“你要走了,爲什麼還來這裡找房子。”
“我不是爲了找房子。”木夭說:“因爲他這裡來往的鬼魂很多,所以他知道很多消息和典故。我無法融合心頭血,想要聽聽他的意見。好啦,我們耽擱的時間夠長了,該進去了。”
“這扇門是給鬼走的。那給人走的門在哪?”我皺着眉頭四處張望。
木夭聳了聳肩:“翻牆。”
她活動了活動手腳,從輪椅上站起來,伸手在牆上一搭,身子輕輕巧巧的提起來,站在了牆頭上。她回頭衝我笑了笑:“你快點進來啊,我在裡面等你。”
隨後,木夭消失在牆的另一面。牆頭上只餘下一個又圓又大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