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頭喪氣的跟着黃老頭向前走,我心裡很明白,如果我不出現,我們三個人都安全。
秋石可以硬挺着,不吃不喝,什麼都不做,黃老頭既然不能殺他,就拿他沒辦法。
紅線可以繼續虛與委蛇,打着幫黃老頭抓修行人的幌子,拖延時間,尋找機會。
可是我一出現,形勢就不一樣了。黃老頭可以用刁鑽古怪的法子折磨秋石,逼着他擺陣復活自己的兒子。而我和紅線自然而然的,就做了童男童女。
千算萬算,沒有算到黃老頭這麼無恥,離開狐丘不到一星期,這就把我抓起來了。
我正在發愁的時候,後面那輛汽車已經開過來了。按照黃老頭的計劃,汽車開過去之後,他就要使個法術,帶着我去他的老巢,誰知道汽車到我們身邊之後,居然緩緩的停下來了。
車玻璃緩緩落下來,司機從裡面探出頭來。是一個滿臉剛毅的漢子,甚至帶着隱隱的殺氣,好像是剛退伍的特種兵:“老鄉,大半夜的,怎麼在馬路上走啊,要不要搭車?”
黃老頭沒有說話,卻用胳膊肘輕輕地撞了撞我,我苦笑了一聲,對他說:“不用了,我和我大侄子出來散散步。家就在附近。”
“大侄子?”司機狐疑的看着我和黃老頭,而黃老頭臉上滿是殺機。
“是啊,我輩分大,不行嗎?”
“行,當然行。哈哈,你們注意安全。”司機衝我們點了點頭,開着車走了。
“姓胡的,你死到臨頭了,所以想在口頭上佔我點便宜嗎?”黃老頭冷冷的問了一句。
“黃老爺子,你不會因爲我佔了你一點便宜,就要當場殺了我吧?我聽紅線說,童男童女的心,最好同時取出來,現在可不是好時機。”
“這個我當然知道,不勞你費心。無論是今天死,還是明天死,反正你都得死,我何必着急。”黃老頭淡淡的說:“好了,咱們這就走吧。”
他兩隻胳膊畫了一個圈子,周圍頓時起了一陣狂風。風越來越大,我感覺被颳得東倒西歪,雙腳都要離了地。
這時候,我忽然看到狂風之外有越來越亮的白光,距離我越來越近,最後像是一輪冉冉升起的太陽一樣。
這樣我目眩神迷,忍不住想:“我以爲黃老頭那兩下子沒什麼,不過現在一看,這傢伙真的是有一手啊。小法術的陣勢真大。”
我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就聽到砰的一聲悶響,緊接着,狂風消失,白光從我身邊呼嘯而過,而我跌落在了地上。
我晃了晃腦袋,用了兩三分鐘才清醒過來。
我發現剛纔那輛車去而復返,把黃老頭撞到在十米開外。剛纔的白光,根本就是車燈。
車停下來了,後門打開,從裡面走出來一個女孩,咯噔咯噔走到我身邊,衝我甜甜一笑:“胡大哥,我們終於又見面了。”
這女孩是林白荼。
這女孩是林白荼?
她和林白荼長得一模一樣,可是……燙着捲髮,塗着口紅,穿着西裝裙,踩着高跟鞋。
“胡大哥,你在看什麼?是不是覺得我很美?”林白荼有些開心的問我。
“你……是林白荼?”雖然大概確定了她的身份,但是我仍然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不是林白荼。”她撅起嘴來嘟囔了一聲。
我鬆了口氣:“我就知道不是,林白荼怎麼會這麼成熟?她才只有十六歲啊,還是個學生呢。”
“我不是林白荼,我是白兔,你以前都這麼叫我的,現在怎麼開始叫我的名字了?”林白荼仰着臉抱怨起來了。
“啊?這麼說,你真的是白兔?你怎麼穿成這樣?”
“好了,咱們先上車吧,我剛剛撞死了人,現在是駕車逃逸的最好時機,再耽擱時間,容易出現目擊證人。”
隨後,林白荼和司機一人一邊,拉着我鑽到了車上。我從車窗裡面向外看,看到黃老頭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像是已經死絕了。
可是,一隻成了精的黃鼠狼,真的那麼容易死掉嗎?我現在比林白荼還想早點逃離這裡。
汽車已經掉頭向湖城市區開去,速度很快,幾秒鐘之後,我就再也看不到黃老頭的屍體了。
林白荼就坐在我身邊,挽着我的胳膊,把頭枕在我的懷裡。這個姿勢有點曖昧,我輕輕推了推她,她卻不爲所動。
“白兔,你打算怎麼辦?剛纔畢竟……畢竟撞死人了,雖然你們林家在湖城很有勢力,但是現在畢竟不像以前了,殺人這種事,很麻煩。”
“噗嗤。”林白荼忽然笑了,看着我的眼睛說:“胡大哥,你是不是一直拿我當孩子?”
“啊?”我不知道她爲什麼冒出來怎麼一句。
“你看我現在還像孩子嗎?”她挺了挺胸脯,晃得我有點眼暈,不得不說,如果不是知道她的真實年齡,我一定以爲林白荼已經二十多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所以你不用瞞着我,剛纔和你走在一塊的那個老頭,不是活人吧?”
“啊?”我現在更加吃驚了:“你怎麼知道的?”
“因爲這個。”林白荼拿出來一個紙包,遞在我手裡:“這是你的吧?”
我打開紙包一看,不由得又驚又喜,是斷劍。我的兩截斷劍,完完整整的又回來了。
“你當初就是爲了這把斷劍才離開我們家的公司的,所以我認識它。斷劍出現了,你肯定就在不遠處。但是奇怪的是,斷劍是放在一輛紙紮的三輪車上的。所以我懷疑,你是遇見鬼了。我在林家畢竟經歷過很多事,所以鬼這種東西,我也瞭解一些。”
林白荼像是一個偵探一樣分析着:“我已經開着車在這裡轉了好幾圈了。總算在路邊發現兩個人。所以就讓司機在你們身邊停下來,假裝是要搭你們趕路,其實是要仔細觀察一下,看是不是你。幸好,我總算找到你了。”
“然後你就讓汽車掉頭,把那老頭撞死了?”我問了一句。
“嗯。”林白荼輕描淡寫的點了點頭。
說實話,林白荼今天是救了我一命,可是我除了感激之外,還有一絲寒意:“如果……那老頭是我的朋友呢?”
“那就可惜了,他真倒黴。”林白荼搖了搖頭。
“你的意思是,你也不確定他是不是我的朋友,就撞上去了?”
“胡大哥,你還不明白嗎?我只希望你活着,只希望你安全,至於其他的人,那我管不着。”林白荼仰起臉來,眼睛中閃着莫名的光芒:“你覺得我錯了,可以罰我,打我,我任憑你教訓。”
我忽然想起範莊精神病院來了,以及錢院長跟我說過的那一番話。我看着林白荼那張精緻的小臉,現在很想推開車門下去。
“唉,我這樣是不是很讓你反感?”林白荼幽幽的問了我一句。
我沒有說話,畢竟這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不好太裝模作樣,道貌岸然的教她尊重生命,那我就太不知好歹了。
“你知道我爲什麼打扮成這樣嗎?”林白荼又換了一個話題。
“爲什麼?”
“因爲我聽說,男生都不喜歡小丫頭片子。我已經退學了,現在正在公司裡面上班。也許你可以叫我林總。”林白荼笑了笑,從包裡拿出來一張名片:“你來公司,可以直接去辦公室找我,裡面什麼都有,你在那裡過夜都可以。”
我乾咳了一聲,把名片揣進了衣兜裡。慌不迭的換了個話題:“你大晚上的,去郊區轉什麼?”
“本來,我是去凶宅王那裡買消息的。”林白荼波瀾不驚的來了一句。
“你也認識凶宅王?”這是我第三次震驚了。
“我們家鬧了那麼多年的鬼,久病成良醫,神狐鬼道的,我肯定聽說過一些。”林白荼又把頭歪在我身上,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你不知道,一個沒成年的小女孩,整天叫一個老妖怪爺爺,想要反抗,卻又不知道怎麼反抗,那種滋味多痛苦。”
我嘆了口氣,剛纔的那一絲寒意慢慢消失,變成了同情:“那你去買什麼消息?”
“也沒什麼,就是想我媽了。聽說凶宅王是消息最靈通的人,我想問問他,人死了之後,那些鬼魂都到哪去了。”
我心想:“鬼魂能到哪去?全都魂飛魄散了。你不用問凶宅王,我就能告訴你。”但是這話畢竟沒有說出口,有時候,殘酷的真相,不如帶着希望的謊言。
“嗯?怎麼這麼久還沒到市區?”林白荼忽然從我懷裡擡起頭來,對司機說:“大勇,怎麼回事?”
那個叫大勇的司機笑了笑:“小姐,彆着急,我們馬上就到了,一分鐘。”
“一分鐘?周圍連路燈都看不到,我感覺距離市區至少有幾公里。這是汽車還是飛機,一分鐘能趕到?”我正要追問一句。車燈卻照到了一扇大門,緊接着開到了大門裡面。
車燈在門口閃了一下,我卻在無意中看到,那扇門上有幾個字。黑白分明,寫的是:南郊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