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頭皮發麻,全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我甚至能感覺到,那個東西就站在我身後,緊貼着我的脊背。
我的手心裡開始冒汗,我使勁握了握斷劍,然後猛地向後刺了過去。
然而,我刺了一個空,身後什麼都沒有。
還沒等我鬆一口氣,我的眼睛向下一瞟,心裡咯噔一聲。我看到一雙鞋。
確切的說,這是一雙黑靴子,鞋面上還沾着泥土,鞋尖有些破損,似乎是從很遠的地方走過來的。它左腳稍稍向前,還保持着向前邁步的姿勢。
我頭上的冷汗吧嗒吧嗒的流下來:“這雙靴子是什麼時候出現的?腳步聲就是它發出來的?”
我向後退了一步,緊接着,震驚的一幕出現了,那靴子踢踏踢踏的跟上來了。
我嚇得尖叫了一聲,聲音尖銳至極,也驚恐至極,在空曠的樓道里來回飄蕩。
我跌跌撞撞的奔跑,那雙鞋緊跟在我身後,踢踏踢踏,聲音越來越密集,它在追趕我。
我咬了咬牙,加快了腳步,沒想到因爲太過慌亂,左右腳一絆,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
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我的斷劍,手機,鑰匙,一堆零碎,全都摔出去了。
我顧不得別的,連滾帶爬的想要撿起斷劍。可是我忽然感覺兩腿一木,就再也沒有知覺了。
我驚駭的回頭,看到那雙靴子已經套在了我的腳上。
“啊……”我慘叫了一聲,一方面是因爲害怕,另一方面是因爲噁心。因爲我知道,這靴子一定是鬼穿過的。
我坐在地上,伸出手,想要把靴子拽下來,可是它像是長在我腳上了一樣,怎麼也拽不掉。
我因爲過度用力又脫力,兩手拽了一個空,身子後仰,重重的倒下去,打了一個滾。這時候,我的右手摸到一個冰涼的東西,是我的斷劍。
我心中一喜,連忙提着劍向靴子割過去。
我的本意是把靴子割壞,從我腳上拽下來。誰知道那靴子忽然轟然燃燒起來了,冒出來大團的火光,轉眼之間,就變成了一團飛灰,繼而什麼都看不到了。
我咳嗽了兩聲,揉了揉被煙熏火燎烤的流淚的眼睛。
等我再擡起頭來的時候,看到自己仍然在樓道里打坐。剛纔經歷的一切,像是一場噩夢一樣。
我回到了真實的世界,紅線不見了,可是久違的樓梯就在前面,靜靜地躺在樓道盡頭,等待着我踏上去。
看來一直是這靴子在作怪,靴子被斷劍毀掉了,鬼打牆也就消失了,只是可惜,不知道紅線怎麼樣了。我來不及多想,匆匆的向那邊走過去。
“喂,急什麼?你的肉身不要了嗎?”
我聳然一驚,發現說話的是紅門中的精神病人。
我握緊了斷劍,警惕的問:“什麼意思?”
我很想用斷劍殺了他,但是我還不確定他是人是鬼,是魔是妖。如果是妖魔,殺了就殺了。他屢次害我,估計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可他如果是人的話,我麻煩就大了。更關鍵的是,我不確定自己能殺的了他。
病人不知道我心中所想,他嘴角帶着壞笑:“你低頭看看。”
我低頭,然後身子一僵,手中的斷劍掉在了地上。
我看到自己雙腳並沒有沾地,而是離地三尺,輕飄飄的浮在半空中。
“我……我已經死了嗎?”
“嘿嘿。”他依然只是冷笑了一聲。衝我咧了咧嘴,露出來一口牙齒。
我茫然的在樓道里飄來蕩去,真的像是一隻孤魂野鬼一樣。
“我……我是什麼時候死的?”我東張西望:“我的身體呢?我如果死了,總要有屍體啊。”
可是樓道里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我挨個向小牢房裡查看,有的是空的,有的睡着病人,他們睡得很沉,顯然是被打了鎮定劑。
唯一可疑的一間屋子就是那扇紅門了,但是我沒有膽量進去查看。
那病人一直冷笑着看我,我甚至能夠感覺到,他很希望我過去,然後會使出什麼古怪的招數對付我。
“胡異……胡異……我來找你了,你跟我走吧。胡異……胡異……跟我回家吧。”又是紅線的聲音,飄飄渺渺的,和之前極爲類似。
我撿起短劍,警惕的看着那個方向。
聲音是從樓梯那裡傳來的,很快,我看到了一盞燈籠。白底黑字,一面寫着招,一面寫着魂。
白燈籠憑空浮在半空中,輕輕旋轉着,晃晃悠悠的向我靠近,伴隨着蠱惑人心的聲音:“胡異,跟我回家吧,胡異,跟我……”
這聲音似乎有一種魔力,讓我不由自主的向它走過去,我咬了咬舌尖,提着斷劍砍過去。
可是這時候,我的手臂居然不聽使喚了,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樣,老老實實地站在那裡。
那燈籠終於來到我身邊了,我緊張的看着它,不停的吞嚥口水。
燈籠裡的蠟燭很劣質,燃燒的時候冒出來黑乎乎的煙,薰得我涕淚齊流。
燈籠開始繞着我轉圈,它的速度越來越快,最後變成了一圈白影,忽然轟的一聲,它燃燒起來了。大火瞬間將我包裹住了。
我驚叫了一聲,猛地坐了起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團黃色,除了黃色,我什麼都看不到,我伸手在眼前亂抓了一把,結果取下來一張黃紙,紙上還寫着彎彎曲曲的符咒。
我向周圍看了看,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病牀上,紅線正站在我身邊,一臉得意:“嘿嘿,看來我的本領也不賴嘛,這不是把你弄醒了嗎?”
“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在這?還有……我嘴裡什麼味?”
“這裡是醫院的值班室。”紅線一臉滿不在乎:“我給你餵了點符水。”
“符水?是紙灰還是童子尿?”我越想越噁心,趴到牀邊一陣乾嘔。
紅線很不滿的說:“你這一副嫌棄的表情是怎麼回事?要不是符水,你的魂能這麼快回來嗎?”
不等我再問,紅線就像是邀功似得,把過程講了一遍。她的心情我能理解,一個學道多年的人,終於有機會獨立使用了一次道術,而且成功了,當然想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原來我們兩個打坐入定之後,紅線很快就醒了。她成功地看破了鬼打牆,然後拉着我要走,這時候才發現,我坐在地上一動不動,怎麼叫都叫不醒了。
當時樓道里太危險,紅線擔心夜長夢多,所以沒有多呆,直接把我背起來,扛下三樓,來到院長的值班室。
在值班室細心檢查了一番才發現,我把魂給丟了。然後她又餵了我符水,紮了紙燈籠幫我招魂。
等紅線講到這裡,我才發現錢院長一直坐在旁邊。
我衝錢院長點了點頭,錢院長露出來個笑容,簡直比哭還難看。
而我也把我看到的東西簡要的講了一下。
紅線講的口乾舌燥,喝了一大口水潤了潤喉嚨,然後開始對我指指點點:“真是沒用,不是告訴你了嗎?不要輕易睜開眼,結果怎麼樣?是不是被邪祟趁虛而入了?”
“我怎麼知道邪祟會模仿你的聲音叫我的名字?”我有點不服氣。
“哈哈,你還好意思說。”紅線像是抓住我把柄了似得:“我平時怎麼叫你?不是叫你色狼就是叫你流氓。會叫你胡異嗎?”
“胡異……胡異……”她捏着嗓子學了兩聲:“是不是這樣叫你啊?不僅沒用,還好色,發個嗲你就不知道東西南北了。”
我氣的火冒三丈,這傢伙損起人來真是一點不留面子啊。
院長咳嗽了一聲,面色尷尬的說:“兩位,你們先別吵了,剛纔我給林老爺子打了個電話,說你們兩位在這裡。他讓我問問,封墳的事,什麼時候進行?”
“先別去,這件事再商量商量。”我和紅線異口同聲。
然後我們都不滿的看了對方一眼,又同時喊:“你學我?”“你還學!”
“咳咳。”錢院長撓了撓頭:“林老爺子家的事,我也略有耳聞。聽說封住白綾的墳就可以了,我覺得……這種事趕早不趕晚,早點把她解決了,大家心裡都安生。不然的話,萬一再有人遇害,那不也是你們二位的失職嗎?”
我搖了搖頭:“這件事還有說不通的地方,我們得再合計合計。”
錢院長拿起電話:“好吧,那我給林老爺子說一聲。”
“不用麻煩。”紅線擺了擺手:“我們馬上就回去,到時候自己跟他說吧。”
錢院長已經撥了號:“我先通知他一聲,免得他在家裡等着。”
他們兩個在電話裡簡短的說了兩句,就把電話給掛了。
見錢院長放下電話,我馬上說:“那個紅門裡面關着的,到底是什麼人?我感覺他好像會邪術,甚至有可能,他不是活人。你們可得小心點。”
“這個嘛……”錢院長面色猶豫。
“你可別跟我說你不知道,你是院長,如果連你都不知道,那就太失職了。”
錢院長苦笑一聲:“胡小弟,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那扇紅色的門,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