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以一個完美的側臉,背轉身慢慢離開。
暑假就要結束了。
舊樓的走廊依然潮溼陰暗,電梯仍隔三岔五地出毛病,左鄰右里的嘈雜爭吵不變地劃破煩囂的城市。深灰的天空,候鳥成羣結隊地走失在憂鬱而安寧的雲朵的守望裡。
打工回來的遊悠疲憊地躺在牀上,偏過頭,看見窗外城市裡被蒼白的天光像一條悲傷的巨大河流淹沒。她想到了這個暑假裡的一切一切,從醫院開始,種種影象在腦海裡的黑白底片上不斷重播。
一羣悲傷在身體裡經過。飛快地從心臟上踐踏過去。
她累了,好想睡。
忽然,樂仔快活地推開門跑了進來。
“姐姐,快起來!”他搖着遊悠的身體。
“怎麼了?”
“阿蓮回來了!”
“誰?”
“阿蓮!”
樂仔堅定的回答,遊悠驚得血都凝住。
阿蓮回來了?這不可能,它明明已經跟媽媽離開了!遊悠怔住不敢動,身體裡好象裂開個傷口,隱隱有不安和恐懼涌出來,隨後覆蓋了全身。
樂仔牽着還沒回過神來的遊悠,把她拉出了房間。“阿蓮就在房間裡。”樂仔話音剛落,遊悠的耳邊馬上響起來那熟悉的嘭嗵嘭嗵聲。迴盪在客廳裡的聲音,頓時一圈一圈地纏住了她的脖子,身體裡最深處的恐懼彷彿被喚醒,飛快地竄逃出來。
它回來了!
遊悠渾身打戰,兩腳抖得不聽使喚。原來這個恐怖的夏天並沒有結束的,難道真的是以她的死亡爲句點?她絕望地靠在牆上,徹骨的寒冷刺透骨髓,她癱坐在地。那是對人生的頹然放棄,她決定等死。
只見那抹熟悉的身影慢慢地從牆角走了出來。黃色的雨衣,略顯蒼白的手腳,紅皮球滾動在地板上。遊悠這才第一次看清楚阿蓮的模樣,並不多麼恐怖,臉龐幾無血色,像白紙剪出的臉,再描上了幽深的黑眼珠。嘴脣很薄,乾乾的,只剩下一層表皮似的。
它向她走過來。走過來。突然,它笑了。
在遊悠看來,那是世界上最恐怖的笑容。會殺死人的微笑。
“姐姐,你好,我是阿蓮。”
“我住在樓上,剛搬來那天,我見過你呢。那天搬運工人搬我們家的傢俱等電梯時,我看到你去爬樓梯了。”
“媽媽說我有皮膚病,一到夏天就會流好多好多的汗,所以媽媽經常叫我穿上雨衣,不然會弄溼東西的。還有就是別白天出去曬太陽,這樣會加重我的病情。”
“我只在晚上出去玩。樂仔是我交到的最好最好的朋友。姐姐,我也好喜歡你喔。”
“夏天快結束了,我的病就會好起來的。終有一天,我的皮膚病會治好的。那樣我就可以有好多好多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