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酒,太上頭了……
沈黎只覺頭重腳輕,險些一口嘔出來,出了洋相。
唐老依舊沉浸在《琵琶行》的詞中無法自拔。
太經典了,實在是太經典了。
這首七言歌行,可以流傳千古!
他細細扒着整首詩的每一句,一壺酒漸漸被他一人喝完。
“妙啊!太妙了。”
他鼓掌讚歎道:“如此文采,當真年輕一輩中天下第一,即便是當今狀元郎,也難出其右!”
沈黎心裡咯噔一下,難道接下來就開始自己了嗎?他連忙解釋道:“這曲子,也是我從別處聽來的。”
小萬大人在一旁打趣道:“我知道,江州司馬黃進寫的,你抄的。”
“一萬個黃進,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如此美妙的詩詞。”
唐老正色道:“你看看,這一句‘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是多麼生動形象,宛若歌女正在眼前出現一般。”
“千呼萬喚……shi出來?”
小萬大人撓撓頭,不是用力就出來了嗎?
唐老嗔怒的看了他一眼,似是對他褻瀆妙句不滿,轉而興致勃勃的跟沈黎討論起來:“沈小哥,你看看,這裡,‘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一直到‘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寫的太形象了,閉上眼,我便能想到這琵琶聲是如何優美動人的,也怪不得你會青衫溼了。”
沈黎連忙辯解:“不是我寫的,真不是。”
“切莫自謙。”
他正色道:“別人偶得一佳句便四處宣揚,生怕別人不知道是他寫的,你倒好,連忙撇清關係,你放心,此詩我定會留在枕邊,日夜研讀。”
“你看看,這裡,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可稱千古名句,在這大渝,你可僅憑這一首詩,登上‘詩王’之位。”
“呃,我要不要染個金色頭髮?”
沈黎摸摸鼻子,這個比裝大了,萬萬不能承認詞是自己寫的,若是遇到一兩個愣頭青非得考教自己,那就真的完了。
他連忙解釋道:“這是一位姓白的詩人寫的,真不是我寫的,至於這曲,也是一位姓沈的歌手寫的,真的,騙你我是小狗!”
唐老與小萬大人對視一眼,姓沈?你不就姓沈嗎?
漸漸唐老了然,現在的沈黎,應該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敢此時暴露自己的才學。
他試探的詢問道:“沈小哥的祖上,可是朝中有名的大儒?”
大渝開國時,有一位沈姓大儒,喚作沈鶴,才學堪稱大渝第一,只是後來因爲一些事情,被貶金陵,不久鬱鬱寡歡而去,從此後代一蹶不振,再無才子出現。
他被貶的地方,也是金陵,莫非,這位沈小哥,就是沈鶴的後代?
沈黎搖搖頭,這具身體原本就是潑皮,祖上的事情一概不知。
“那你可是寒門?”
寒門是有明確定義的,那就是祖上有做官的人,後代沒落,這種人被稱作寒門。
至於沈黎這種連門都沒有的,只能成爲草民或是平民。
不過,以沈黎之前潑皮的過往,也不能稱爲平民,他是刁民……
……
見沈黎一連幾次迷茫的點頭,卻更加堅定了唐老的猜測,他笑眯眯的拍着沈黎肩膀:“放心,你祖上的事情,我會幫你記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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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詩,真不是我寫的。”
“對,不是你寫的!”
……
唐老無比篤定,讓沈黎很是無力。
這老貨,究竟在腦海裡腦補了什麼?
小萬大人這一會兒倒是安靜下來,他摸着下巴看着詞若有所思道:“如此好的故事,若是拿去添香樓給小奴兒唱,怕是今晚可以入她的紅紗帳。”
“如此好的詩,你竟想着取悅賣藝女?”
唐老氣急:“真是武夫,腦子裡長的都是肉。”
沈黎默默夾菜,這唱一首,自己還沒吃到什麼東西,以後再唱可千萬要注意了,再不能唱古詩了,萬萬沒想到,這唐老竟這麼敏感。
不過,他也對唐老的身份產生了疑問,如此喜好文學的人,應該是朝中國子監的大儒吧?
他沒問,唐老估計也不會明確告訴他。
這一飯過後,兩人怕是各走東西,再無來往。
飯後,三人在書房聊一些家常,期間唐老無意間考教了幾次,沈黎聽不太懂,便以各種話題轉移過去。
這也讓唐老更加認定,面前的少年定然學富五車,否則寫不出如此好的句子來。
午後,唐老漸漸不勝酒力,沈黎惦記家中林晴母女,也提出告辭。
小萬大人駕車送其離開。
“我叫萬逸樓,你不用總是叫我萬大人,怪生分的,叫我萬大哥便好。”
萬逸樓隨意的靠着車廂:“我雖然是錦衣衛,但沒有實權,實際上我是江湖人士,入了錦衣衛也是爲了方便帶刀出門。”
他笑嘻嘻的拍拍懷中刀鞘。
沈黎點點頭,即使他沒實權,怕是家中也是有些權勢的,否則也不會在唐老面前那麼放肆。
“說實話,我沒考過那些童生舉人,自然對詞的華麗程度不感冒,不過這曲子,這故事,倒是一絕。”
萬逸樓總結一番,突然神秘兮兮的湊過來:“你知道添香樓不?”
“秦淮河畔旁的青樓?”
“正是。”
他有些嚮往道:“你不知道,這添香樓近日來了一位頭牌,喚作小奴兒,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除此之外,身段更是一流,宛若水蛇一般,那臉蛋,又白又嫩,簡直是人間絕色。”
“可是。”
他有些遺憾:“如此女子,自然是賣藝不賣身,就像你詩裡寫的,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只要她出場,這金陵才子們便爭先恐後的涌上去,爲博美人一笑,簡直煞費苦心。”
沈黎摸着下巴:“賣藝,不賣身,你嫖完不給錢不就不算賣身了嗎?”
這一句反問,將萬逸樓搞的一愣,隨即哈哈大笑道:“這是什麼邏輯,你還小,不明白,強扭的瓜不甜。”
“強扭的瓜不甜,但,解渴……”
“說的……真他孃的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萬逸樓瞪大眼睛,對沈黎這一套歪理說辭搞得哭笑不得。
“行了,你也到了,夜晚我便拿着你的曲子,定能博得美人一笑。”
他嘿嘿笑道,隨後猛地竄出馬車,單手勾在門框上,一個盪鞦韆,飛向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