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他沒有暗中跟着秦小蓮北上，有林寒在，雖然他一向莽撞，卻也值得信任。他到金陵，去見剛剛上任的新皇帝，過去的皇太孫。 和上次相見，已經過去一年有餘，期間，書信往來數次。 秦先生過世消息一傳開，他便急於象其他人一樣尋找秦先生遺物的下落。 一年不見，那個單純，乾淨的男孩已經不在，登上權利頂峰的人，終究會變，或身不由己，或權利弄人。他的眼神多了些許沉穩和淡定，而他的嘴角也多了一絲嘲弄和冷酷。 那些曾經把酒言歡的日子已經過去…… 林風垂眼，內心的波痕一晃而過。 他單膝跪地，欲行禮。卻被他扶起，少年皇帝道，“免禮！” 少年皇帝又告之了一個他已經知道，也是他一直極力隱瞞的消息，這也是他的私心，他說，秦小蓮在北上途中，據說是去面見四王爺。 他們早在一年之前爭論過秦小蓮的歸屬，即使林風無論如何的解釋，他依舊要拉秦小蓮進來。他似乎已經忘了三年之前，那個在劉璟的茅廬之中把酒言歡的單純孩子。 他那時說，他是一個飽受權利之爭的孩子，至小如此，因此他不希望別人因爲他也捲入這樣的紛爭之中。而如今，他終於走上他該走的路。 不去相信，開始懷疑。那個夢想和秦小蓮一樣雲遊四方的大男孩終於長大成年。也許，林風真的不懂，在偌大的宮闈之中，想要活下來，是多麼的困難，必須和他一樣，摒棄所有不該有的感情，更要摒棄軟弱。 更不知道當年文成先生當他站在熟悉的面孔越來越少的朝廷之上，看着太祖將多年一起並肩戰鬥的兄弟一一剷除之時，內心是不是和他一樣也在反問，究竟捕影者真的是大義之士，還是不過是權利鬥爭之下，皇權化身的正義的代言物。 當年胡惟庸貓哭耗子，帶了太醫前來看望病重的文成先生，而文成先生喝下那明明就是毒藥的藥，是不是內心比撕裂還更要痛苦？ 怒氣，因爲秦小蓮而爆發，他一向溫和的性子居然不顧禮節而向至高的皇權咆哮—— “皇上的耳脈如此靈通，既然已經得知秦艽已經將絕技傳授於在下，又何必介意秦小蓮的最終歸屬呢？” “若你們相抗衡，誰勝誰負？更何況，這並不是小事情，身爲朕的子民，難道你
就不該爲了國家之事而鞠躬盡瘁，更何況，你並沒有爲朕做出一個明確的占卜！” “天機不可泄露，若強行逆天，不但不能改變什麼，而皇上更會遭到天譴，難道皇上還不知道這些嗎？” “大膽！竟敢對朕如此含糊！” “若皇上一心要知，大可以挖開金陵塔，裡面有國師留下的碑文，那是國師留下惡千古預言，如果皇上真敢挖出來看，那麼皇上不僅可以知以後如何，更可以知上下五千年，皇上意下如何？恐怕皇上是沒有這個膽了！” 而他，還是看輕了眼前這個還稚氣未脫的少年皇帝，他居然要他去追殺秦小蓮，幸而他不知道小蓮早就藏身於他的府中，此刻他不得不佩服秦先生的安排，莫非他早就知道少年終有一天會變，因此也就安排了小蓮隱入他的府中？ 他怒道：“皇上，恕在下無禮。恐怕，追殺秦小蓮這個任務，在下不能從命，若在下願意去做，也不必等到今天，更何況，殺了秦小蓮，並不能改變什麼，歷史，可以因爲一個人而改變嗎？就連國師都沒有這樣的能力，何況區區一個女子？皇上三思，在下告辭……” 他轉身要走，卻被皇上的一句話給喊住—— “劉璟被燕王秘密帶走……” 他腳步略遲疑，依舊轉身離去了，他丟給皇上一句話，“在下明白，恕在下無禮，告辭……” 他不能和他翻臉，世界就是這樣奇妙，一個又一個的環，一個又一個的圈套，套住了他的人生，套住了他的自由，一個又一個的誓言和承諾，終究都是過往夢裡最美的風景，無法觸及，只有象他這般的傻子，纔會依舊執着於夢裡的夢幻…… 不要以爲，他此次外出，真的去做生意去了。林寒他們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 不要以爲，秦小蓮真的就可以在四王爺府真的那樣來去自如，他此刻正躲在燕王的太師椅之後，劍尖正指着燕王的心後尖處。不要問他是如何進來的，他這些年來一直很努力。他的功夫一直都在林寒之上，不過是所有的人都認爲這個儒雅，並且至小看起來對武術沒有多大興趣的孩子會一直都在偷偷練習，並且比任何人都刻苦。久而久之，自然練就了一身好功夫。也從來沒有人期待他武術高強，林家更需要的是一個商業奇才，能夠將林家的產業發揚光大。 燕王身上的
紫薇之氣非常強烈，即使他現在是皇上那兒的人，他也不得不承認，如果他是現任的君主，一定會是一個更加合適治理國家的明君，有的時候君王需要的不是懦弱，需要的不是拖泥帶水，更不是在不必要的時候感情用事。這樣強烈的慾望之氣恰好隱藏了屬於林風的淡淡氣息。 他先於秦小蓮找到燕王，爲的就是此刻…… 他看到幾日未見的秦小蓮了，他無法看見她的臉，耳邊一直都是她清亮的嗓音。 神不知，鬼不覺的放秦小蓮離開，這是之前的一個時辰，林風強迫燕王做出的決定。 不得不佩服燕王的直覺，早在三年前的第一次相見，就已經預料到彼此相互威脅的氣息。 第二次相見，比預期的晚，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埋伏在燕王的書房當中，然後將了他一軍。沒有任何辦法，燕王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外表儒雅的傢伙，也會做這樣玩命的事情，他的身上都是火藥，他手中也有火捻子，讓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好任他擺佈。 而他們的戰爭正式開始，宣佈着兩個強大的政治集團的對決，從此刻開始成爲公開的秘密。 秦小蓮之爭，也一定會有個結果，肯定不是現在。 對於燕王來說，秦小蓮真的有沒有卜的能力，不重要，他需要的是個正義的藉口，他需要她能夠以劉基傳人的身份站出來，給他的謀反找一個正義的藉口。他不知道朱允炆和他之間到底達成了什麼樣的協議，但是很肯定，他們在一條戰線上。朱允炆想要削藩撤王，一直想削弱他的叔叔伯伯輩們的勢力，而他的父皇在世之時，也一直都是這樣爲他打算着的。 他的國號是“建文”，從某些方面來說，這正說明了太祖對這個皇太孫的希望，以文治國。但是年幼的他又稍顯懦弱，於是太祖希望燕王能夠幫忙皇太孫鞏固現有的一切。 父皇欣賞他，也說他是最象他的一個兒子，可這個不足以表達他的願望。 他出生之時，天下未定。他在戰亂中成長，和軍人一起廝混，因此也就成了他現在的這般模樣。和他父親一樣，崇尚武力，不輕易相信他人。兇狠，果斷。這些特點，將來一定也能夠助他登上權利的最高點，勝者王，敗者寇。政治這個東西，沒有什麼道理好說的，就是這樣的殘酷，沒有任何人可以再阻擋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