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雯, 丁小朵還是沒勇氣去看。到了醫院,也沒上去。錢是託曾瑤一塊拿上去的。
丁小朵對理財沒什麼概念。母親葉玉華女士自己有工資,不需要她操心。丁俊文那邊她也沒操過心。所以畢業這幾年, 從三千左右的工資漲到現在三千五, 她都是自己花自己的, 沒什麼包袱也就沒刻意攢下什麼錢。
所以, 秦雯的事, 她是把自己手頭所有的錢都取出來了,五千塊。
曾瑤還笑她,這樣慷慨地對待每一個需要幫助的人的話, 她自己遲早得吃土。
丁小朵笑笑,不在意。吃土就吃土吧, 盡點心意, 心裡舒服點。只是, 希望小姑娘可以堅強點,挺過去。
如果可以, 她以後只希望聽到好的消息。不好的消息的話,她希望大家就都不要再說給她聽就好了。她就當做不知道。她就假裝那麼好那麼年輕的生命依舊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還可以笑,還可以有夢想,還可以做所有她想做的事情。
其實還有一件事是丁小朵不知道的。徐一磊也託曾瑤帶了錢過去,兩萬塊。但是, 這事除了曾瑤, 誰都不知道。包括秦雯。徐一磊跟曾瑤說, 不必讓秦家人知道這錢來自哪裡, 就當是愛心人士的心意就行。
兩萬對於徐一磊來說確實不是什麼大數目。但他是理智的人。而且他現在在青市二中有工程正在進行當中。如果, 誰都知道恆鑫地產的老闆是個這麼有愛心的人,那麼, 今後來找他獻愛心的人會越來越多,名目也會越來越多。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對於真正需要幫助的人,瞭解情況後他是願意伸出援手的。哪怕是不留名,也都沒關係。但他也不是聖人,拯救不了太多人的生命,也改變不了太多人的命運,所以,他的幫助也只能是在有限的範圍之內。
***
一放寒假,徐一磊就接着丁小朵走了。
他是說去旅遊。可在丁小朵看來,又哪裡是旅遊?不知道旅的是哪門子游!
下了飛機,坐大巴,大巴坐完坐中巴,中巴坐完坐三輪,三輪坐完,步行。
山路上晃來晃去,顛過去又顛過去的,折騰了整整快一天,丁小朵纔到達徐一磊徐總所說的“旅遊”地點。
西部,最偏遠最閉塞最貧窮落後的留守兒童空巢老人居絕大多數的某縣。
接下來的三天時間,丁小朵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麼是貧窮,什麼是落後,什麼是心酸。
下雪□□不蔽體,穿着破破的涼鞋到處晃;三四歲的孩子自己生火做飯,一根勺子,滿臉灰;生病的老人並無子女看管照顧,懂事的孫子孫女像模像樣地端個茶遞個水;電是時有時無,更別提空調電烤爐網絡和電話。在這裡,一切都是最原始的生存方式。包括狠心丟下父母孩子外出謀生的青壯年們,若不是真的生存不下去又怎麼會拼命往外走?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爲了活着。
準備回青市的這天,兩人起了個大早。徐一磊帶着丁小朵爬上當地的一座小山,兩人坐在小山丘上,看日出。
爲什麼帶我來這,這樣的話,丁小朵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必要再問了。這男人,一定是想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告訴她,這世界上多的是不幸的人,可那又怎樣?
所以,丁小朵的話成了這樣,“怎麼會是這裡?”
“十五年前,我來過一次。那年,有個工友,意外去世。叫我一定回來幫他看看他母親。”
“…他母親還在嗎?”丁小朵很驚訝。細細回想這幾天,似乎也沒見到他稍微熟悉點的人。
“前幾年去世了。”
十五年前來的時候,徐一磊自身也還只是個能養活自己的人。所以第一次感受到在這個地區生活的人的艱辛後,他也是眼眶漲紅。也正因爲這種無能爲力的感受,更鞭策着徐一磊去努力,去改變,去變得富有和有能力。
後來,公司有了起色,越做越大之後,徐一磊還專門讓人來過這。送點吃的用的。錢的話,好像也沒太多的地方可以用。但自從前幾年來這的人回來說那位工友的母親已經去世之後,徐一磊也就沒再過問過這裡的情況。不是前段時間看丁小朵那麼難受,徐一磊估計這輩子也很難再來到這裡。
如果無力改變些什麼,誰又希望眼睜睜地看着難受呢?
“丁小朵,很早之前我就瞭解過。國家現在貧困落後的地區還很多,需要幫助的人更是太多。我們就算幫得了一時,也幫不了一世,幫得了這裡幫不了那裡。貧窮,疾病,意外,到處都是,時刻都有。還需要我帶你去南蘇丹,敘利亞看看麼?看看那些戰亂的地方,鮮活的生命是怎樣在頃刻間消逝?”
“徐一磊。”丁小朵傾身抱住他,這幾天,兩人都沒吃好睡好,看上去都有點狼狽滑稽,可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不需要了,我淚點低,就這裡看到的,就夠我消化好一陣了。徐一磊,我明白了,真的明白了。”
“一個國家的發展和進步不可能所有地區都同步,更何況我們這麼大一個國家,問題更是複雜。再往大點講,世界上國家那麼多,人那麼多,生老病死是個永恆的話題。身邊的人遇到不幸,你可以爲他們傷心替他們遺憾難過,甚至不惜一切去幫助他們。但是,你不能把這些事情一直放在心裡,不能影響到你自己的生活。你爸媽生你養你也並不容易。在他們看來,他們只希望你開心平安地過完一生。所以,答應我,有些事情,一定要過去,行麼?”
“我會試着改變的,徐一磊。”
“有時候,我真的希望你能沒心沒肺得徹底一點。”徐一磊擁着她,很是無奈。
此時,雪地上,鋪滿金黃的陽光,太陽已經升起來了。“看,至少他們還能看到這麼好看的日出。”徐一磊提醒丁小朵看太陽升起的東方。
是了,這裡是窮是苦,但也最淳樸最容易滿足。再等幾天,等到孩子們的爸爸媽媽都回來過年的時候,這苦澀的地方應該也會有一番別樣的幸福味道吧。
“這裡外出的有一部分人是在恆鑫幹活的,這兩年才輾轉招過去的。只能在工地上乾點最基本的活,不過比他們自己四處打零工強點。再過幾天,也就會回來了。他們事先託我帶回來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我讓人去處理的,也就這兩天能到。”
“徐一磊,你是不是還有好多事是我不知道的?”
“那不能這麼快就讓你給揭了底啊。”
“我知道。像你這種完全靠自己打拼出來的企業家,真要幫助人的話,也會是選擇最有效最有意義的方式。你自己是苦着過來的,所以才更清楚怎麼做纔是真正意義上的有用的幫助。”
“別急着給我戴高帽。至少在你這,我可是一直在佔便宜。”
“那是我願意讓你佔。”丁小朵直白而又坦誠。
“朵兒。”徐一磊心頭一顫,動情地叫了一聲。
“嗯。”丁小朵笑着應他。
“親一下?”徐一磊又開始展露出他的流氓本色。
“好呀。景這麼美,人嘛,也挺帥,親得下去!”
相視一笑,兩人迎着初升的日光,溫柔親吻。
草地上,雪粒漸漸融化,整片山區氣溫回升,而你親親我我親親你正吻得難分難捨的兩人,內心也更加溫熱,越發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