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患

“沒有家屬嗎?她手機裡沒有緊急聯繫人。”

“不清楚。她就那麼倒下了,身邊沒有人。”

“是啊,挺嚇人的。”

“想過離開 以這種方式存在……”電話。

“喂,你在哪兒呢?我爸說你沒回家。你趕緊回來吧,不然他又要罵我了。”是他。

“您好,是家屬嗎?這裡是上海市虹口區江灣醫院,四川北路1878號,急診部。您快過來吧,她暈倒了。我在給她檢查。掛了,趕緊過來吧,再見。”醫生不在意他說些什麼,一氣呵成說完,掛了電話。

他手一鬆。“啪嗒——”手機落地。

完了!

他僵了半晌,緩過神來,慌忙拾起手機,打開高德,查找江灣醫院——1.1公里。

他忍住摔手機的衝動,呲着牙,罵了句“該死”,掃車,疾馳去。

15分鐘後,江灣醫院。

“沒什麼大病,就是低血糖。等等,你好像還沒成年吧?家長不關心的嗎?讓你個小毛孩過來。”

“醫生,她大概多久能醒。”

“今晚吧。問你話呢,家長怎麼沒來?”

“我沒告訴他,他忙。”

“那不行,未成年人接送病人我們不放心,醫院也有規定。要是出了什麼事,我都沒地方解釋。把家長叫來吧,老師啥的也行。都暈倒了,好歹關心重視一下吧。”

“……好吧。”

“爸——”

“地址,快!我現在過去。”

“你怎麼——”

“趕緊!”

“呼——”他嘆了口氣,掛下電話。

徹底完了!

“她怎麼樣了?”飛喘着粗氣,破門而入。

“沒事,低血糖。這麼熱的天,運動要適量的。等她醒來提醒一下吧。”

“沒事就好。”飛那顆懸着的心緩緩落下,一面擦着汗,平復呼吸,轉頭看向他。

他可是嚇壞了,收齊平日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看着面前這個比自己矮了半個腦袋的男人,有些不知所措。他覺着自己逐漸矮小起來,那平日映着星辰大海的雙眼頓時無光,如黑洞,深邃、沉悶。

飛沒說什麼,無奈地搖搖頭,轉身坐在病房門外的長椅上,雙肘撐着膝頭,低頭把玩手機。成愣在那裡,腦子停止了運轉,雙眼無神,四肢僵硬。

“等她醒了,你們就帶她回去吧。非常時刻,醫院也不能多待。”醫生用右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偏頭看着他。

他晃過神,“哦”了兩聲,轉頭看向病牀上的她。

呵,這女閻王,也有弱的時候呢。

“那我們先走了,麻煩醫生了。”他最後瞥了她一眼,跟着飛離開了醫院。

夜,病房裡關了燈,漆黑一片。她躺在黑暗中,望着無影的天花板,瞳孔震得無限大。她的雙手緊攥着身下的牀單,微微發抖。她大口喘氣,額間沁出冷汗,一顆一顆,立在額上。陡然間,眼前出現一個大手似的黑影,緩緩逼近,手上滲着血,駭人。

她顫抖着,摘下左眼上的深色鏡片,鼓起勇氣看向那隻血手。

“呃……你……怎麼……發現……呃……”

許久沒有見過這些怪異的東西了,想來,該是去到他家之後,晚上總睡得很好。明明沒有吃安眠藥。

那手影消失了。她坐起身,左手捂着刺痛的左眼,血紅的瞳泛着的幽光漸漸暗下,恢復了平日的殷紅。

她咬破手指,舔了一口。

嘖,真澀。不知道那傢伙的血怎麼樣。

沾着血色的虎牙在黑暗中,吸收了最後一滴血,緩緩恢復了原樣。

寂靜。

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她轉身下了牀,摸索着找到手機,輸入平時少用的密碼解鎖。

玄色界面上,僅三個應用——微信、電話、Maple(圖標是一葉紅楓)。這紅,在連微信圖標也是黑白的屏幕上,格外顯眼。

她的拇指尖在紅色上停留了幾秒,轉而點進電話。裡面僅3個聯繫人,備註全是長串的英文字母。她撥通那個灰藍色頭像的號碼,對方几乎是立即接通了。

“哥。”

“又看見什麼了?”

“手。”

“嘶——”對方倒吸了一口冷氣,語氣中略顯不安了,“‘它’這麼快就現出手了。這麼說來,矮冬瓜的家裡肯定有什麼能鎮壓‘它’的東西。等手頭這件事處理完,我過去一次。等等,你現在不在他家?”

“暈倒了,在醫院。”

“你真狠。”

“彼此彼此。”

“行吧,看來你也睡不了了。一會兒給你發個文件,學點新東西吧。你一定喜歡。”

“拒絕。”

“一會兒發你,你看看有沒有興趣。拜拜。”

“……”

能鎮壓“它”的東西……

呵,怎麼可能。找了四年,也沒有任何線索。這就找到了?做夢呢!

想着,她打開微信。裡面也是三個聯繫人,三串英文字母。她點進那個紅點,是哥哥發來的文件。她本想敷衍地加載後退出,卻無意看到了標題——拓撲。

哥哥真是瞭解我,她想。

依據她的文化水平,要想深度研究這一學說還遠不夠。不過,僅是入門的話,她還是能懂的。從一維到十維,雪花的周長、莫比烏斯環、克萊因瓶、彭羅斯階梯……她從小就對這些感興趣,卻苦於智商不夠,只能看些漫畫粗略瞭解。要想看文字資料、對其進行深度的研究,她自知會很困難。

她一愣。

莫非,“它”是五維或者六維的生物?反正好像……不是鬼。她想着,腦海中浮現出“它”蒼白卻不失血色的臉。

“它”的右眼,似乎是綠色的……吧?

難不成“它”就是……

想到這,她一機靈,掌跟敲了敲腦袋,極力遏制自己恐怖的想法。

她是七維生物,自然是能看到一切維度比自己低的。這個宇宙中與她同維度的只有她的母親,當然,已經去世了。哥哥是四維的,被限制在這個宇宙中,她當然也不願離開他。於是,她從未踏足過母親口中的那個平行世界,她也並不感興趣。

爲了在這個低維度的世界生存,她每天都吃降維的藥。那是母親留給她的。兩瓶藥,一張配方。記得第一次配藥的時候,她險些燒了廚房,不大的屋子裡滿是甜澀的味道。幸是成功了,一鍋的淡藍色晶體。藥放在自制的藥瓶裡,貼上寫有“VII”的標籤,放在那個只有她能找到的七維空間裡。

哥哥當然也有藥,她總不得不在配藥時一起帶上。那是淺綠色的晶體,藥瓶的標籤是“IV”。

她想過穿回四年前挽救母親,看着母親的遺囑,她只能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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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

不要回來,那是九維人,你應付不了。找到那個綠瞳的人,他會幫助你。如果有懷疑的對象,就把這跟項鍊送給他。項鍊會告訴你答案。

2016.4.3 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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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七維空間中拿出那根項鍊——水滴形的月光石墜在鉑金鍊子上,三角區是一顆碎鑽。月光石的背面,刻着“CA”的字樣。

看着,右眼開始泛紅,視線漸模糊了……

“裹着心的光 很暖  與你有關

有夢就聽得到 用愛呼應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