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慢死了，進來。”
成揹着兩把吉他，左手夾着她的筆記本電腦，右手拎着滑板。他渾身是汗，白T溼透了，映出裡面的——咳，這還是不說了，懂得都懂。
他把電腦放到她面前，將其餘東西掛在房間的牆上，去到廚房：“靠，媽，你竟然會做這麼多菜。爲什麼平時都讓我燒飯啊？屈才了。”
“我嫌麻煩，你燒得快，但就怕青餓着，今天先燒了。我去備課了，你自己熱飯啊。”
“媽的，一個兩個都穿一條褲子。”他罵罵咧咧地，洗了手，熱好飯，喝了口牛奶，便自顧自吃起來。
“成，那是我前面用的筷子，你確定……”
“咳、咳咳……媽的怎麼不早說！”他站起身剛打算洗筷子，又被他的母親叫住：“怎麼說話呢，在美國學壞了不是，這麼粗魯。坐下！”
他滿臉委屈，吃的每一口都帶着嫌棄。她看着，竟不難過，合上手裡的書，戴上耳機，打開筆記本，開始敲代碼。
寒假期間，她簽了一個出手闊綽的甲方，寫一個小程序能賺5位數。她其實並不瞭解行情，只是與過去的顧客相比，這個人付的錢從來都很多。
甲方是大學生，富二代吧，最近在追一個女孩，說是讓她根據女生的喜好編寫一個表白程序什麼的，總之儘量能讓他把女孩追到手。
真奇葩，她想。表白直接說不好麼？非要搞那麼多事，萬一失敗了錢不都打水漂?有錢人的世界，她不懂。
更重要地，普通女孩的心思，她一個直女，怎麼懂?
再2個月就要交稿……
算了，至少這單錢多。
“會編程啊還。”飛不知什麼時候湊了過來。她沒聽清他說了什麼，只感知到有個人過來了，便脫下耳機，擡頭望着他：“嗯?”
“Python?”
“嗯。”
“你這是編寫遊戲的節奏啊。”
“嗯，您懂?”
“略懂吧。”他頓了頓，“你這樣刷新的時候會超時的，搞不好屏幕還會閃。這個continue去了吧，上面的這段改成函數，continue這邊直接執行函數會好些，下面的代碼也按這個改。還有，你寫那麼多update幹嘛，屏幕都要給你刷爆了……”
這叫略懂?
她好歹靠這個吃飯的，還不如一個物理老師?
這個老師，不簡單！
她沒再多想，10分鐘改完代碼，合上筆記本，身體往後一靠，仰着頭，眼神呆滯。
成在書桌前寫了一下午的作業，就是她花了3個多小時完成的那五張試卷和一道數學壓軸題，可能還沒有這麼多。班裡許多後排的學生會在上課的時候摸魚，偷偷寫掉不少作業。她哪樂意費這麼多功夫。同樣是不聽課，她情願看書、睡覺。聽着老師嘮叨，她也無法集中注意力想那些該死的閱讀理解題。真燒腦。
她從書包裡掏出那本《奇點臨近》，戴上耳機。她最近聽的歌有些雜，周杰倫只佔了五分之一不到。
第二章 技術進化理論，加速回歸定律。
她疑：這有點像哲學書？
這本書看得她心裡複雜得，想着人類1.0怎麼這麼脆弱？爲什麼自己不晚些出生？人類與人工智能融爲一體，這種老美科幻片纔會拍的東西，認真的？
也是，作者是美國人。
呵，無語了。
管他是異想天開還是什麼呢，這與自己無關，至少書裡寫得有理有據，她能看懂。這便夠了。
第二天，打球，敲代碼，看書。
週末真是漫長又短暫。
週一早上6點，她準時起牀。一般沒有特殊情況，9點她會準時睡覺，早上自然醒得也早。她確認成還沒醒，從牀的另一側拿起衣服開始換。夏天嘛，衣服少，本是5分鐘便能換好的。穿戴完，梳頭，洗漱，喝水，她開始晨讀——《河中石獸》還沒背熟 T_T 。
“鬧鐘都沒有，還起這麼早。這種東西你還認真背啊？老師也不可能叫你起來背。”
“習慣了。”她有不喜歡的學科，但從來不敢隨便糊弄。背誦這種基礎的東西，咬咬牙也就背出來了。若真不喜歡這段，考完忘掉便是。
“變態！非人……”他打了個哈欠。
“切。”
真是個怪人，她想。
成的母親也起來了，她不只是語文老師，還是副校長，可不敢遲到。這阿姨哪裡都好，只是——
“你們上學、放學一起走，不是迫不得已就別分開了。成成，你爸現在還不是你們的老師，在外面你得照顧她，記得？”
她照顧他還差不多！她比他大4個多月呢。
“不準兇她哦~”他們關門前，她補充。
從校門口到教室，一路有人議論。她可是學校的“名人”，除了中預新生都認得她。
“她旁邊的誰啊。”
“男朋友？”
“準跟她一樣是個怪人。”
“總之，keep off！”
“那個男生看過來了。”
“靠，好凶。真是男朋友？”
“得了吧。就她？誰會喜歡。”
“啞巴怎麼不去殘疾學校？校長竟然把她當體育特長生招進來。”
“別說，她體育真的好。”
“成績好像也不錯。”
“那也是個啞巴、怪人！”
“……”
“你不生氣嗎？”他追上去問。
她搖搖頭。習慣了。
他們進教室的那一刻，約摸十幾雙眼睛齊刷刷轉過來——我磕的CP是真的！
“看什麼看，路上偶遇的。”
“拜託，你倆不住一個方向。”
“閉嘴，不準質疑。”
“成哥，你重色親友啊。我剛出小區就……”
“我說了閉嘴！”他的聲音有些低沉，但似沒什麼威懾力。
剛纔說話的是與他住一棟樓的浩，剛到教室，看見他便開始拆臺。
“哦~有情況~”全班又是噓聲一片。
她將手機放進指定的盒子，登記好，將登記筆往他腦門上一丟，到座位上坐下。全班又齊刷刷地看向她。上初中後第二次被一羣人盯着，她有些慌張，推了推左眼上的鏡片，右眼冷漠地盯着大家。她前面的兩個胖子恰巧都還沒來，同學們怕了，又齊刷刷轉回去。
恐怖如斯！
好凶。
怕了……
不過他們也真說不了什麼。萬一真是偶遇？或者是她搬家了？他們都怕她，甚於怕家長、怕班主任的。若不是校長喜歡她，她的成績也確實很好，怕是早早轉學了。
“青，你們不會真……”下課，欣跑過來便問。她搖搖頭，拿出便利貼，寫了點什麼，塞給欣。
“被迫”
“什麼情況？他怎麼敢？”
“ひみつ”她又寫在另一張便利貼上。
“啊？”
她又搖搖頭。
語文課。
“宣宣，背一下《河中石獸》第一段。”
媽的，沒背！
“呃……老師，我沒背……熟……”
“是沒背吧？行吧。第一段抄3遍。坐下！”
她竊喜。
“青，你會默嗎？不會寫的字寫拼音也行。你把第一段寫在黑板上，反正不長。”
靠，真叫她了！
幸虧早有準備。
“滄州一寺臨河干，山門圮於河……尋十餘里無跡。”一字沒錯。
“好傢伙，被她裝到了。”
“切，大早上還在背，不會纔怪。”他咕噥。
這孩子，沒救了。
子行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