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灌木叢遮擋住的山洞裡,洛浮生守在離洞口不遠的位置,滿面焦急。
看外面的天色,現在已經過了申時。再等上一個時辰,天就黑了。
飛魄所帶領的誘敵小隊始終沒有回來。
“你們兩個聽着。”實在等不下去的洛浮生對隨在她身後的兩名黑甲兵道,“這裡是關閉洞口的機關,若是天黑後我沒有回來,或者燕軍有放火燒山的訊號,就立即關閉山洞。”
“洛道長,你要去哪裡?”其中一名黑甲兵擋在了洛浮生身前。
“我去探探你們領兵的位置。”飛魄他們的目的只是爲了引開搜山的燕軍,爲他們將弩機運到目的地提供機會。他們趕在午時前完成了任務,可飛魄卻沒能及時趕回來。
一定是白日裡的煙火信號不夠明顯,他們躲在了某個地方和燕軍鬥智鬥勇。
洛浮生不願去面對另外一種可能,飛魄和暗影丙的輕功出神入化,一定可以擺脫那些可能會因爲山下大部隊被如數埋葬而瘋狂報復的巡山小隊的。
“洛道長,領兵吩咐了,我們不能離開山洞。”
另一名黑甲兵也擋在了洛浮生面前。
“是,你們領兵確實吩咐了。”洛浮生掰掰雙掌,“但我不是你們領兵手底下的兵,這個命令與我關。”她擺出了要動手的架勢,“讓開,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兩名黑甲兵互看一眼,誰也沒動,如同兩塊巨石橫在洛浮生面前,將出口遮得嚴嚴實實。
洛浮生嘆氣,無奈道:“你們怎麼都喜歡敬酒不吃吃罰酒呢?”
話落音,一揚袖口,一團白色粉狀物直接拋向黑甲兵。
黑甲兵反應迅速,相繼向後一退,屏住呼吸將臉撇開,避免吸入不知名的粉狀物。
洛浮生脣角一勾,趁機掰住兩名黑甲兵的肩甲大力向她的方向一拉,一心躲避粉狀物的黑甲兵們瞬間失去平衡,中間露出極大的縫隙。與此同時,洛浮生一掌拍在機關上,山洞口發出一陣輕微的轟鳴聲,石蓋之上而下緩緩降落。
在山洞口完全被關閉前,洛浮生以迅雷之速穿過黑甲兵之間的縫隙,就地一個翻滾出了山洞,頭都沒回一腳踹起一塊半大的石頭直入合上半邊的洞口,將意圖追上的兩名黑甲兵再度擊倒。
待黑甲兵爬起身,山洞口已被完全關閉。
兩人摸到關閉洞口的機關,在發現這個機關只能關閉山洞不能打開後,不約而同的嘆口氣。
“沒能攔住洛道長,只能等領兵回來聽罰了。”一人說。
“領兵他們,還能回來嗎?”另一人猶豫地問。
山洞裡寂靜片刻。
“說什麼傻話,領兵那般厲害的人物,當然回得來!”
“對,領兵他們一定不會有事的!”
飛魄,你千萬不能有事啊!
洛浮生飛快在山林間穿梭。
她不知道飛魄的誘敵計劃到底在何處展開,也不知道他們和燕軍會在何處相遇,唯一確定的就是,她白天執行任務的那條路不會是飛魄的選擇。
她還不敢跑的太遠,萬一飛魄他們先她一步回到山洞,正好與她錯過怎麼辦?
洞口機關的開啓方式,只有她知道。
只能繞着有可能通往山洞的幾條路的洛浮生努力尋覓着誘敵小隊的蹤跡,越焦急就越自責,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懊悔爲什麼會忘記告訴飛魄開啓山洞的法子。
眼看着太陽就要落山,收回最後一縷灑在山林間的餘暉,忽然一抹血紅落入了洛浮生的視線。
她飛奔過去,發現一灘還未乾涸的深色血跡。血跡稀稀拉拉的向林子深處延伸,看起來受傷的人還有力氣走動。
洛浮生屏住呼吸,她順着血跡往林子裡走去。
林子不算濃密,但灌木雜草格外多,成年人彎着腰在這些雜草中行進,若是不發出太大的動靜很難被人發現。
腳下的泥土還殘存着昨日暴雨的痕跡,被今天的烈日暴曬了一整天,也未完全乾涸。
洛浮生沿着血跡走了約有十多丈,鼻尖嗅到了一股血腥氣。
她加快了步伐,心臟瞬間撲通撲通狂跳起來。
血跡終止在林子一棵看起來格外魁梧的參天大樹之下,洛浮生看到一名身着黑甲的戰士歪倒在樹下,身下暈開了大片的血跡。
洛浮生撲過去,摘下黑甲兵的頭盔,先探鼻息再探頸脈,皆無生命氣息。
黑甲兵的臉已經呈青灰色,顯然死去多時。
他的胸口插着一柄斷了半截的利箭,鋒利的箭頭是穿過了盔甲甲片縫隙,大量的血跡就是從這裡流出來的。他雙目圓睜,直直地盯着遮蓋濃密的樹葉,似乎死不瞑目。
“對不起。”洛浮生有些哽咽,她輕輕的合上黑甲兵的雙目,起身離開,繼續去尋找還可能活着的人。
自從離開千波宮她見過許多凍死餓死的難民,以爲自己見慣了生死。可當真正看到這些爲了保家衛國而獻出生命的戰士時,內心的悲愴與蒼涼卻如何也揮之不去。
洛浮生在附近又尋覓了不短的時間,天已大黑,只能藉着渾濁的月光勉強尋路。
看今夜的月色,看來明天非風即雨。
除了之前發現的那具黑甲兵屍首,洛浮生一直沒有找到飛魄那支誘敵隊伍的蹤跡,就連與燕軍戰鬥的痕跡都沒有。
要不要回去?說不定飛魄他們已經趕回山洞了。
這麼想着,洛浮生重新回到了發現黑甲兵屍首的地方,打算將這名戰士的屍體一起拖回去。
可當她來到那棵大樹之下時,卻發現黑甲兵的屍體不見了。
若不是那灘乾涸的血跡還在,洛浮生差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路。
難道是飛魄已經趕回了山洞,見她不在,又派人出來尋,發現了同伴的屍體帶回去了?
不管了,先回山洞再說。
洛浮生擡腳要走,忽然聽到附近有一陣腳步聲傳來。
她飛身上樹,靠着繁茂的枝葉擋住身形,藉着月光依稀看到有兩個人影出現在了樹下。
身着黑甲,頭戴藍翎盔,是飛魄的人!
洛浮生正心中驚喜,想要跳下去與他們打招呼,就聽其中一人道:“附近應該沒有屍體了,處理完這灘血跡我們就回去向領兵覆命吧。”
“成。”另一人回答。
而後兩人用隨身攜帶的鏟子開始鋤翻樹下的泥土,將那片沾染了血跡的土地重新翻了一遍。
“這個傢伙跑得還挺遠,血淌了一路,我們要不要把沿路的那些血跡都處理了?”
“不用,領兵說了,只處理大面積的就可以。近幾日還會有雨,雨水一衝,那些血就都看不見了。”
“行了,就這樣吧。走。”
兩人將翻過了的泥土踩實,一前一後離開。
洛浮生屏着呼吸蹲在粗壯樹幹上,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昏黃的月光透過繁密的枝葉隱隱灑落,映照着洛浮生困惑不解的雙眸。
他們說的領兵是飛魄嗎?之前的黑甲兵其實不是他們的人,而是敵人嗎?可是爲什麼要處理敵人的屍首?
心中萬分不解的洛浮生輕輕跳下樹幹,貓腰隱藏在附近的灌木叢裡,悄悄跟着那兩人,想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這兩名黑甲兵出了林子,直接朝着與山洞相反的方向走去,若他們真的是飛魄的人,那現在可以肯定飛魄還沒回山洞。
洛浮生跟得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發現。
好在她那點三腳貓的功夫裡有一半是爲了逃命學的,輕功雖然不好,但是跟蹤人時想要做到掩人耳目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走了許久,兩人來到了一處相對山頂處處存在的密林而言較爲空曠的地方。
風吹雲動,月光有片刻的清明,在看清那片空曠地的時候,洛浮生怔然愣在了藏匿身形的灌木叢中。
那裡堆放着許多具屍體,他們都身穿黑甲頭戴藍翎盔,有的手中還握着長刀利劍,你疊我我壓他的堆成一座小山。
而在屍體堆前,站着兩個人。
一個身着黑甲,離得較遠又是夜間,看不清模樣。
而另一個,一身青色的長袍,束着馬尾的長髮在清風中飛揚幾許,即使只看背影,洛浮生也能認出他的身份。
飛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