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路扛着顛簸的洛浮生,在胃真的要被顛出來之前,飛魄終於衝出了地道,奔至一處密林,將洛浮生外地上一扔,扶着樹幹叉腰急促喘息,喉嚨裡發出一聲又一聲拉風箱似的動靜。
洛浮生從地上爬起來,拍打拍打身上的土,幽幽地盯着喘得一口接不上一口的飛魄:“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飛魄一口氣噎在胸口沒喘上來,背靠着樹幹拼命砸胸,臉被憋了個通紅。
“你害羞了……”洛浮生捂臉也作嬌羞狀,“我的魅力果然無人可擋,一暴露女兒家身份就被天下第一採花大盜相中,你壞啦~”
“咳!咳咳……咳咳……”剛剛緩過來氣的飛魄又被嗆到,一句話說不出,只能拼命擺手搖頭。
“哎呀,你不用這麼客氣,人家都懂啦~”洛浮生湊到氣息全亂的飛魄跟前,閃閃眼皮拋了個媚眼,“如果你能饒過謝府穆府兩家小姐,從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只對生生一個人好,人家不在乎你沒個正經職業啦~”
飛魄瞧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那張色兮兮的臉,倒抽一口涼氣,翻了白眼。
洛浮生眨眨眼睛,伸出小指戳戳,又用腳踹踹,見對方絲毫沒有反應,脣角一勾,叉腰站起。
“跟老子玩,你還嫩着呢!”
說罷,從懷中掏出那件粉嘟嘟的裙裝,三兩下撕扯成胳膊粗的布條,將飛魄從頭綁到腳,手法嫺熟動作利落,十分專業。
綁完人,洛浮生觀察了一下四周環境,企圖分辨出這是在何處。然而天已黑,連個月影兒都沒有,風聲瑟瑟,樹影重重,實在是看不出飛魄到底把自己帶到了什麼地方。
腳下一動,踢到了什麼東西,撿起來仔細一看是已被熄滅的火把,多半是飛魄逃跑時從地道里帶出來的。洛浮生托腮沉思一下,蹲身翻了翻飛魄的胸口,摸出一個油紙包,打開之後正是她料想的打火石。
點燃火把,再度確認飛魄一會兒半會兒醒不過來,洛浮生打算小範圍轉一圈。飛魄在地道跑了良久,體力損耗過大,不然也不會輕而易舉地就被自己氣到岔氣,一口氣接不上來直接暈過去。
只是她擎着火把剛轉身,就見一張蒼白的大臉出現在身後,火紅紅的眼睛,血滴滴的脣。
洛浮生咕咚一聲嚥了口唾沫,臉白了白。
大臉旁邊,又冒出個小腦袋,圓溜溜的大眼睛裡好似看到了新鮮食物一般,冒着好奇的火光。
洛浮生兩眼一閉,也暈過去了。
這一暈,又不知過了多久,等洛浮生迷迷糊糊地醒來時,只覺身子被纏得緊緊的,搭眼一看,原本綁在飛魄身上的布條轉移到了自己身上,一旁好似有人在說話,聲音不小不大,她正能聽得清楚。
洛浮生沒有動,微微眯起眼睛,藉着火把不亮的光芒,辨認着附近的正在說話的三個人影。
拿着火把的,身形高挑,一身黑衣,只看背影她也能猜出那是飛魄。
“你雖然炸掉了地道口,但是官府要有心,一定能追到這裡來。”說話的聽聲音應該是個男人,與飛魄差不多高的個子,站在他的對面,只是……洛浮生悄悄探了探腦袋,睜大了眼睛,想要確認自己沒看錯。
“這片密林已經不安全了,不過也沒關係,你闖入謝府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明天謝府大小姐被採花的消息一定會傳遍整個滕州府。”
儘管只有一根火光攢動不止的火把,無法看清對方的五官面貌,但洛浮生還是分辨出了對方的衣着打扮。
雲鬢釵鈿,華服襦裙,這這這分明是個女子的打扮!
但是說話聲,確確實實是個爺們……
洛浮生覺得自己可能在做夢,她閉閉眼,重新睜開,眸前景色依舊,那不知男女的高個子旁邊還立着一個,正挽着他的臂,不曾開口,倒是生得嬌小玲瓏,也是女子的裝扮。
“你不用管其它的,依計行事便可。”那男聲說着從袖中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往飛魄懷中一扔,“這是餘下的一半報酬,事成之後,剩下的謝某自會如數奉上。”
飛魄夾着火把挑開錢袋口瞄了一眼,在遠處的洛浮生被裡面的金光閃了眼。
金子!竟然是一袋子金子!洛浮生大腦飛速旋轉起來,出手如此闊綽,又自稱謝某,難道這傢伙是謝府的人?又想起飛魄在從謝府逃跑時曾說過給再多錢也絕不再來謝府的話……難道說,謝府有內賊?
“那個……”思慮甚久,洛浮生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她得好好利用一下,首先要求一下存在感。
洛浮生方出聲,那高個子已如鬼魅般晃到了她的面前,伸手便掐住了她的脖子將人提了起來。
“咳……咳咳……”全身都被捆綁住的洛浮生無力掙扎,只能拼命發出點聲音,“誤會……誤——會,都是……誤會……”
飛魄及時走過來,一把抓住高個子的胳膊,勸道:“此人乃是陰差陽錯撞進來的,不必下殺手。”
“對對……都是……咳咳……誤會……”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洛浮生亂蹬着腳尖。
高個子眯起眼睛,冷哼一聲,將洛浮生甩回地面。
“咳咳咳咳咳……”新鮮空氣重新灌入肺腑之中,洛浮生趴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才翻過身來。
“他是官府的人。”高個子依舊警惕地看着洛浮生。
“不不不!”生怕對方再一個不高興上來就掐,洛浮生慌忙搖頭,“我不是官府的人,這身衙差的衣服是我偷來的!我也是個賊!”
“你是賊?”高個子聞言臉色一暗,似乎更生氣了,“你潛入謝府想偷什麼?”
“當然是錢了!”洛浮生雙目放光,望向了飛魄的胸口,她剛纔看的清清楚楚,飛魄把那一袋子金子都塞進懷裡了。
飛魄嘴角抽搐幾下,都啥時候了這傢伙還惦記着錢。
“時候不早了,你還是趕快回去吧。”爲避免高個子再起殺心,飛魄主動道,“謝老爺安排了個假小姐在房中,如若按照原計劃進行,恐怕會引起謝老爺的懷疑,不如……”
“必須按照計劃進行!”高個子聲音冷厲,不等飛魄說完便斷然拒絕。
一旁嬌小玲瓏的身影走過來,洛浮生藉着餘光瞅,只見對方身着綾羅綢緞,同這高個子一樣,恐怕也是身份尊貴的。
“哥,還是算了吧……”
嬌滴滴的聲音,這絕對是個女的沒跑了,叫高個子哥,那肯定就是男的了,穿女裝的兄長?情哥哥?不管哪個好像都不太對勁兒,洛浮生心想。
“不能就這麼算了,晗兒,這件事我籌謀了這麼多年,絕不能功虧一簣!”高個子萬分堅決,“飛魄,你依計行事,明日就在城中散出謝家小姐其實是男人的消息,加上我在暗中安排的人手,定能一舉揭開真相!到時我與晗兒——”
“哥!”被喚作晗兒的女子大聲喝住了情緒略顯激動的高個男子,“別再掙扎了,沒用的……”
“有用的,晗兒,有用的!”高個男子更加激動了,他轉身將女子抱緊懷中,眸中閃現出幾分殺意,“我絕不會讓你嫁給別人,你這輩子,只能是我謝煙的新娘!”
等等……洛浮生愣住了,剛纔這傢伙說啥?只能是他謝煙的新娘?
謝煙?
謝府大小姐謝煙?
謝府大小姐謝煙是個男的?!
滕州府所有單身漢的夢中情人謝煙其實是個男人!
洛浮生覺得,自己真的要發財了,她得向謝府要多少封口費呢?這算是滕州府一大的醜聞了吧?洛浮生彷彿已經看到金山銀山珠寶山堆砌在了眼前。
就在洛浮生的如意算盤打得噼裡啪啦響時,飛魄湊了過來,半是威脅半是勸告:“你要是敢說出去,小心小命不保。”說完,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洛浮生從發財夢中醒了。
她感激地看了飛魄一眼,小聲問道:“那我要是不說出去,你能把剛纔那袋金子分我一半嗎?”
“……”飛魄眉角抽搐,“你這是掉錢眼裡了麼?”
“不。”洛浮生搖頭,“我是掉金子堆裡了。”說完又奸笑兩聲,繼續道,“你不給,我就把地道里的事兒都說出去!”
“地道里的啥事?”飛魄一臉茫然,他有什麼把柄落在這傢伙手裡嗎?
“飛魄,江湖聞名的採花大盜,飢渴難耐,飢不擇食,竟對我一個全滕州府都知道的雄性瘦弱少年出手……”
洛浮生話未說完,飛魄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割肉般道:“二八分,就我懷裡這袋。”
“五五分!”洛浮生咬定牙關不鬆口,從脣縫兒裡憋出三個字。
“三七分!不能再多了!”飛魄一臉痛惜。
“各讓一步,四六分。”洛浮生眸閃金光。
“……”
就在飛魄猶疑不決時,旁邊抱在一起的兩人終於鬆開,將二人對話皆聽在耳中的謝煙輕蔑地看了洛浮生一眼,從袖中又掏出一個小錢袋扔了過去。
“這些夠封口了吧。”
錢袋落地時鬆了口,數枚金鈿子從袋中撒了出來。
金子!滿腦子都變成金光閃閃的洛浮生直接就撲了過去,無奈手腳被綁得結結實實,被他人捷足先登,一整袋都落入了飛魄手中。
“採花的!”洛浮生嗷嗷大叫,“你都有一袋了!”
飛魄不搭理洛浮生,顛了顛手中的錢袋,輕笑一聲:“謝少爺,其實有一事在下一直不明白,若是您能解惑,飛魄一分不收也可幫您行成此事,且不會引起任何人懷疑——嗷!你屬狗的啊!”
死死咬住飛魄小腿的洛浮生露出尖利的虎牙,冷笑道:“金子是我的,你不收我收!”
飛魄一把提起被綁得結結實實的洛浮生,恨鐵不成鋼:“要命還是要金子?”
洛浮生吐出剛纔咬飛魄時扯在嘴裡的絲線,木人石心:“要金子!”
“……”飛魄自覺,他這輩子的氣都要在今天生完了,這傢伙就是專門來克他的,簡直要吐血三升。他壓低聲音,警告洛浮生,“謝煙不是好惹的,你最好別真的爲了點錢丟了性命!”
洛浮生哪裡管這個,她瞪大雙眸,不可思議的看着飛魄:“這是一點錢嗎?是一點嗎?這是一袋子金子!是好多好多錢!”
不待飛魄再說些什麼,謝煙大笑出聲,他攬着懷中嬌小的心上人,望向飛魄:“不過是個貪錢愛財的小賊,也值得你如此費心思,可不像傳言中的冷麪玉飛賊啊。”
飛魄鬆開了洛浮生,哈哈一笑,回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當賊當久了,多少有些迷信。”
“救他一命是救,救我與晗兒一命也是救,你就忍心看我們二人共赴黃泉?”謝煙此話,竟多出了幾分悲涼。
飛魄不解:“此話何意?”
謝煙苦笑一聲:“你有所不知,若我男兒身份不昭告天下,下月初八,晗兒便要嫁給他人了。”
“哥,晗兒此生非你不嫁。”晗兒咬脣,眸中淚花閃爍,“你放心,我就是死,也不會上花轎的!”
“傻晗兒……”謝煙捧起懷中嬌娘的臉頰,施着粉黛抹着紅妝的臉上露出似水柔意,“你若死,謝某豈能苟活!”
“等等!等等!”躺在地上的洛浮生終於忍不住了,她努力蹭起半個身子,困惑地看着眼前這對儼然就要化蝶飛走的小情人兒,“你倆既然兩情相悅,託了媒人去求親就是了,你是謝府公子,整個滕州府有誰家敢拒絕謝府的美意?”
“有一家。”謝煙聲音裡帶出了諸多無奈,“滕州穆府。”
哎?洛浮生愣住,她藉着火光仔細瞅了瞅依偎在謝煙懷中,淚光閃閃嬌滴似玉的姑娘,轉而看向飛魄:“你要採的第二家,就是她麼?”
飛魄臉一黑,這傢伙是時刻不忘把他往火坑裡推一把。
謝煙並沒有在意洛浮生話中的輕浮之意,繼續道:“你們有所不知,滕州謝府和穆府是世仇。”
有故事聽!洛浮生趕忙坐好,無奈身子被綁得緊,只能蜷縮着半跪,她閒累,便直接靠在了飛魄的大腿上。
飛魄沖天翻個白眼,蹲下幫洛浮生解開了捆綁的布條。
洛浮生樂得配合,恢復了自由後又是揉又是跳的,最後被飛魄一把按住:“老實點!”
吐吐舌頭,洛浮生乖乖聽話,畢竟現在最重要的是聽人講故事。
“哼,此事本不該外揚,但是我與晗兒既然已決定同生共死,也便不怕你們把這些事傳出去。”謝煙攬了攬懷中的女子,穆府小姐則輕輕將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脣邊掛着幾許溫婉的笑意,似乎在鼓勵他。
“我們謝家,乃是外地遷徙至此的外家姓,並非滕州府本地土生土長。”謝煙眸光變得深邃起來,似乎在講一個遙遠的故事,“當年太祖爺看中了滕州的沿海營生,說服了家主隻身來此開拓生意,僅用不到三年時間便在滕州府嶄露頭角,此後更是威名遠揚,生意越做越紅火。只是這樣一來不免衝擊到滕州府本地的諸多商戶,其中受影響最大的便是主要以鹽業爲主的穆府。生意往來,有得有失,互憑本事,謝穆兩家在滕州雖然是同行也是對手,競爭激烈,但兩家家主見面也是和和氣氣,未曾明着鬧過什麼矛盾。”
“直到一年,有一位姑娘來了滕州府,開了一座酒樓。那姑娘才華橫溢,貌美如花,一舉贏得了謝穆兩家家主的青睞,此時兩位家主皆未曾婚配,便同時對那姑娘展開了追求。姑娘兩下爲難,難以抉擇,爲示公正,她出了一題,答出此題者便可娶她爲妻。”
“什麼題什麼題?”洛浮生好奇的眨着眼睛,打斷了謝煙的敘述。
謝煙懷中的晗兒淡淡地看了洛浮生一眼,輕聲道:“是一道謎題,謎面是‘賈員外登假山,帶書童不讀書’。”
洛浮生眨眼:“打什麼?”
晗兒搖搖首:“不知,這謎題至今還在穆府掛着,無人能解。”
“那當年是謝家的答出了謎底嘍?”洛浮生托腮。
“確實是謝家答出了謎底。”謝煙接道,他嘆口氣,“只不過並非太祖爺一個人的力量,他將謎題寄給了謝家主家,藉由主家之手答對了謎題。”
“那謎底到底是什麼?”洛浮生萬分好奇,什麼假員外真員外讀書不讀書的,謎底連個類別提示都沒有,這要怎麼猜?
“不知。”謝煙也搖頭,“當年太祖爺拿到謎底後與那姑娘在房中獨敘了一下午,之後那姑娘便宣佈太祖爺獲勝,二人不日完婚。”
“……”洛浮生抓狂,她揪着自己的兩鬢瞪向飛魄,“你猜出來是什麼了嗎?”
飛魄摸鼻子不說話,洛浮生默認他心虛不知道,臉上不由得露出絕望的表情:“你們謝家該不會也就太祖爺知道謎底是啥吧?”
謝煙點點頭,道:“確切的說,應該是太祖爺和太祖母兩個人知道,還有主家答題的那位。所以,即使後來有人猜對,也不知道是否是正確答案。”
“……”洛浮生覺得自己要死了,她最受不了這種沒有答案的問題了,心底好像有一萬個小人在撓。
飛魄幸災樂禍:“這可是你自己問的。”
洛浮生一記眼刀飛過去,還沒落到飛魄身上,謝煙伸出盾幫忙擋了回來:“我確實也並未想與你們說這個謎題。”
“啊……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洛浮生哀嚎不已,一旁的穆家小姐卻忍不住笑出了聲。
謝煙因爲懷中佳人的笑顏心情也好了許多,便繼續講道:“太祖母嫁入謝府,穆府家主並不服氣,尤其是在得知太祖爺是借了他人力量才答對的謎題,更是憤怒不已,誓與謝府不兩立,雖然後來穆府家主也慕得良配,但溝壑已在,再加之之前諸多種種,兩家之間便開始了數百年的鬥爭。”
“所以你們兩個是因爲先人的恩怨無法在一起嘍?”洛浮生總結道,可她還是困惑不解,“那你爲什麼要男扮女裝這麼多年,而且還成爲了滕州府所有單身漢的夢中情人?”
聽到‘夢中情人’四個字,謝煙忍不住表情扭曲了一下。
“當年兩家太祖爺雖然不對付,可兩位太祖母卻一見如故,拜了姐妹,定下若是子孫有同年出生的男女便結爲姻親的誓言。”
“哦~~~~”洛浮生恍然大悟,托腮瞅瞅身材高挑的謝煙,再瞧瞧嬌小可愛的穆家小姐,眨眨眼問道,“這麼說,你爹是不願意履約,讓你娶這位美若天仙的穆家小姐,才讓你一直男扮女裝嘍?”
謝煙不置可否。
“你爹的想法好生奇怪,明明有許多法子,偏生讓你扮成女的。”洛浮生覺得這事肯定還另有隱情,“你總歸要娶妻生子,難不成還要扮一輩子女子不成?”
穆家小姐掩脣一笑,解釋道:“倒也無需再瞞你們,謝哥哥會如此還有一個原因。謝哥哥出生那日有一位道長登門拜訪,算出謝哥哥命中有一死劫,要謝哥哥與他一同修行方可化解。謝伯父不捨愛子,那道士便出了個主意,將謝哥哥扮作女子來養,只需過了二十有五便可恢復身份。我與謝哥哥同年出生,屆時定已嫁人,如此一來既可免了祖輩定下的婚約,於謝哥哥的安全又有好處,故此纔有了謝家小姐,沒了謝家公子。”
謝煙不以爲意道:“什麼道士,我看就是來騙財的。”
“你確定不是人販子拐賣不成故意報復嗎?”洛浮生覺得這謝家員外腦子不太好使,頓時對謝煙充滿了憐憫。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穆家小姐眸中浮起幾分擔憂,“謝哥哥執意要揭開身份,萬一弄巧成拙……”
洛浮生擺擺手,讓穆家小姐放心:“安啦安啦,道士我最瞭解了。沒水平的,窮得響叮噹自己都養不活,哪裡會跑去陌生人家裡抱孩子。有水平的個個高臺築廟,達官貴人送的徒弟都收不過來,更不可能跑到陌生人家裡要孩子。鐵定的大騙子,騙財又騙人,可能還騙色!”
飛魄沒好氣:“騙色什麼鬼?”
“就是騙色啊!”洛浮生瞪大了無辜的雙眼,“就跟你在地道里——唔唔唔……”
話未講完便被飛魄一把捂住的嘴巴的洛浮生掙扎不已,穆家小姐再度掩脣輕笑出聲。
謝煙則懶得看眼前這二人你爭我吵,不耐煩道:“事情你們也明白了,我不願再耽擱,只想儘快恢復身份。你們若有好主意,儘可講來聽聽,事後若成,謝某必有重謝。若是沒有,就按原計劃進行。”
“等等!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掙脫了飛魄鉗手的洛浮生,困惑的看着眼前二人,“拋開那個假道士的鬼預言不談,單說你爹因爲不想讓你履約就讓你男扮女裝的話,那也應該是你比穆家小姐晚出生,那爲什麼穆家小姐要叫你哥?”
“……”
“…………”
穆家小姐笑歪在謝煙懷中,飛魄一巴掌落在了頭上,謝煙終於忍受不住了怒吼出聲:“你能不能關注一下重點!啊?”吼完又瞪向作無辜狀的飛魄,一指洛浮生,“這傢伙你是從哪裡淘換來的?能不能行了?啊?還是讓我殺了他吧……”
“哥,你冷靜!”穆家小姐慌忙拉住作勢就要脫鞋底的謝煙。
洛浮生跑得多快,眼見不妙直接躥到了飛魄身後,還不忘探出個腦袋繼續刺激謝煙:“你這會兒的架勢挺像個爺們。”
飛魄一把捂住洛浮生的嘴巴,怒道:“住嘴!”
謝煙掙脫了穆家小姐的雙臂,已經舉着鞋底衝到了飛魄身前。
飛魄一看情況不妙,直接將身後的洛浮生往身前一拉,推到了謝煙面前。
“我有辦法能讓你們兩家的爹主動同意你們的婚事!”
在那比洛浮生臉還長的鞋底落下來之前,洛浮生及時喊出了“免死金句”。
謝煙果然住手了。
穆家小姐略帶激動地衝上來,緊緊抓住洛浮生擋臉的雙手:“你是說真的嗎?”
洛浮生瞅着一臉你敢說是假的我就抽死你的謝煙,咽口唾沫,點了點頭。
這日夜裡的滕州府,格外的不平靜。
謝府遭江湖大盜採花賊飛魄光顧,據說鬧得天翻地覆,附近的住戶還聽見了爆炸聲。
穆府半夜裡忽然燈火通明,府門開開關關,家僕們急急忙忙地跑來跑去,好似出了大事。
而在洛浮生撞見謝家公子與穆家小姐的滕州府郊外小樹林裡,憧憧樹影之中,有一位青衫男子負手而立,仰首望着已升至半空的彎月,他的臉半隱在暗處,看不清表情,只露出噙着一抹玩味笑的脣角。
“公子。”一道暗影瞬閃半跪着出現在男子身側。
“人送回去了?”男人的聲音清清冷冷,好似這初春的夜風,帶着寒冬未去的涼意。
“已安全送回衙門。”暗影恭敬回答。
“嗯。”對於手下人辦事一向放心,男人不再說話。
暗影依舊半跪,未曾離開。
男人轉過身來,露出一張俊美的臉龐,劍眉如鋒,目似星子,眸光藏喙,令人不敢直視。
若是洛浮生在此,定會驚呼出聲,這不是那江湖採花大盜飛魄是誰?可這般讓人生懼的模樣,哪裡又像是白日那吊兒郎當的好色之徒?
“有話便說。”飛魄眉間微蹙,他手下的人何時變得如此不幹不脆了。
“宮裡傳出消息,晚晴娘娘有喜了。”
飛魄的神色幾乎是在瞬間冷了下來。
“屬下立即去備馬!”暗影起身便走。
被飛魄喚了回來。
“我何時說要回去了?”
暗影微詫,表情未變,重新立回飛魄身側。
“公子請吩咐。”
“去保護好你該保護的,其他事無需多操心。”
飛魄的聲音,好似寒冬的冰,讓暗影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是。”
暗影躬身,後退一步,藏進陰影中,消失不見。
風動,彎月匿了蹤影,雲暗遮。
飛魄擡首,望着被薄雲藏起來的華月,脣角露出一抹譏諷的笑。
天,終將會變,只是何時變,就要看那揣測天意的人,預測的準不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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