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開車奔勐臘縣城,住進提前預訂好的客棧。
縣城的客棧不及市區的檔次,但還算乾淨整潔,萬山和馮浩一間,南雲自己一間。
萬山洗完澡換過衣服,靠在牀上抽着煙擺弄手機,發現馮浩更新了一條朋友圈,其中有一張圖片是他和南雲的泰坦尼克號。
南雲伸展雙臂站在馮浩前面,纖腰長腿,眉目疏朗,髮絲迎風飛舞,說不出的風情。
這時,馮浩放在牀頭櫃上的手機響了。
“耗子,電話!”萬山衝着浴室喊。
“沒洗完呢,你幫我接。”馮浩說。
萬山探着身子撈過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是顧大嫂。
他不記得他和馮浩共同認識的人裡有姓顧的,遲疑了一下才接通電話。
“馮浩,你個殺千刀的王八犢子,你說,照片上那女的是誰……”
暴躁的女聲把萬山嚇一跳,直接把電話掛了。
馮浩穿着底.褲走出來,邊擦頭邊問,“誰呀?”
“顧大嫂。”萬山說。
“誰?”馮浩頓時拔高了腔調,“你說誰?”
“顧大嫂。”萬山重複,“你幹嘛嚇成這樣,她誰呀,你小子,不會是連已婚女人都不放過吧,我警告你……”
“我哪有,是陳嬌嬌!”馮浩叫道。
“陳嬌嬌?”萬山愣了一下,“人也不姓顧呀?”
“哎呀,還不是因爲她太彪悍嗎,像個母老虎。”馮浩解釋道。
萬山這纔想到,顧大嫂是水滸傳裡的母大蟲。
“陳嬌嬌說什麼了?”馮浩問。
“說你是個殺千刀的王八犢子,問你照片上的女人是誰。”萬山如實相告。
“……”馮浩臉都綠了,恨恨道,“管得着嗎她?”
話音未落,電話又來了。
還是“顧大嫂”。
馮浩不接,直接關機。
“有本事你一輩子不開機!”萬山說。
“我,我換號,我讓她找不着我。”馮浩梗着脖子喊。
“跑了和尚跑不了廟。”萬山說。
“我不回去了還不行嗎?”馮浩垂死掙扎。
“爹媽也不要了?”萬山問。
馮浩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跌坐在牀上,“反正我是不會娶她的!”
“你想多了,是她娶你。”萬山又補一刀。
馮浩抱頭哀嚎,“啊啊啊,想讓我做上門女媚,沒門兒,我寧死不屈!”
外面響起敲門聲。
萬山過去開門,是南雲,她換了一件T恤,還是黑色緊身,但這件是V領,可以看到隱約的溝壑,頭髮還滴着水,散發着香氣,就那麼隨意地披在肩上,便是最誘人的風景。
“收拾好了沒?”南雲問着話往裡面走。
萬山擡手撐住門框,把她攔在門外。
“馮浩還沒穿衣服。”
“哦。”南雲聳聳肩,想起萬山穿着底.褲從浴室出來的那次,褲.襠鼓鼓的一坨,很是壯觀,便下意識地瞥向那裡。
“看什麼?”萬山黑着臉。
南雲甩着頭髮笑起來。
“看看怎麼了,又不會少塊肉。”
“吃烤肉?”馮浩從萬山身後探出頭,“不是要吃野味嗎?”
……
老闆娘介紹的飯店並不在鬧市,而是在城郊,地方雖偏,生意卻異常火爆。
門前空地很大,停滿了車子,其中不乏頂級豪車,飯店招牌被一圈充滿鄉土氣息的霓虹燈照亮,連店名都土得掉渣——鄉野農家樂。
這麼個其貌不揚的地方,如果沒有特殊的招牌菜,是不可能吸引到南北豪客的。
南雲把車停在稍遠一點的地方,下車的時候,丟給萬山一包煙。
萬山接過煙瞟了一眼,什麼話也沒說,隨手塞進口袋。
路過一些車輛時,南雲用僞裝成車鑰匙的微型攝像機偷偷拍下車牌號。
她常年行走在城鄉做各種明訪暗訪,一眼就能認出哪些牌照是單位用車。
普通百姓是吃不起野味的,除了各地土豪,單位也是消費野味的一大羣體。
南雲以爲自己拍得隱蔽,卻不知她的一舉一動都沒能逃過萬山的眼。
走進店門,有個少數民族服裝的姑娘迎上來,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問有沒有預訂。
南雲說沒有。
姑娘把他們領到大廳,隨便找了一張臺。
大廳很大,卻只有零零散散幾桌客人,和門口開車展似的排場對不上號。
“有包間嗎?”南雲問。
“包間有,但只接受預訂。”姑娘回答。
“這話說的,總得來過一次才能預訂吧?”南雲說,“我們頭回來,哪裡知道你家的電話。”
姑娘不接茬,遞過來一本髒兮兮的菜單,說,“看看吃點什麼?”
南雲接過菜單翻了翻,並沒有看到和野味有關的菜,左右不過是些雞鴨魚肉野山菌。
“有野味嗎,我的客人是專程來吃野味的。”南雲合上菜單。
姑娘翻着一雙細長眼,說,“大廳不賣野味。”
“所以我們纔要包間呀!”南雲說。
“包間只接受預訂。”姑娘說。
話題又繞回來了。
“不吃了!”南雲啪一下把菜單摔在桌子上。
“謝謝光臨,請慢走!”姑娘立刻打手勢請他們離開。
南雲算是看出來了,她們壓根就不想接散客。
相比之前的老闆娘,這家飯店的警惕性更高。
但她不能就這麼走了,當下臉一黑,說,“你這是什麼態度,你們老闆呢,把你們老闆叫來!”
“誰找我?”有人大聲問着從門外走進來。
來人個子不高,黑瘦,眼神精明而陰鷙,挺好的一套西裝穿在他身上像偷來的。
“勇哥!”服務員迎上去,和他小聲嘀咕了幾句,他點點頭,向南雲這邊走過來,目光像禿鷲,冷冷地盯着南雲,臉上卻帶着笑,“美女,找我什麼事?”
萬山和馮浩從進門到現在一句話沒說,安安份份地做遊客,端看南雲怎麼表演。
“勇哥是吧,你好你好!”南雲一反剛纔的惱怒,笑着迎上去,“蘭姐介紹我們來的,說你這裡好得很。”
蘭姐是傣味園的老闆娘,她說過,這裡的老闆叫肖勇。
“噢,依蘭呀!”肖勇一聽是熟人介紹,神情鬆動了些,問,“你跟她熟?”
“還行。”南雲從包裡掏出導遊證晃了下,含糊道,“我是導遊,帶客人去她那裡嚐鮮。”
肖勇就誤以爲她常去,當下對她解除了戒備,轉而打量她帶來的兩位客人。
他先前沒注意,如今乍一看萬山,暗吃一驚,本能地就想逃。
萬山人高馬大,眉宇間自帶一股凜然之氣,讓他瞬間想起一些不愉快的經歷。
“你這兩個客人,什麼來頭,怎麼看着……”
南雲明白他心所想,把他拉遠了些,壓着嗓子說,“東北來的土豪,有錢着呢,昨天光給蘭姐介紹費就這數。”
南雲比了個巴掌,也沒說具體數目,肖勇自動聯想成了五千,回頭再看萬山,那目空一切的樣子確實是東北土豪的氣勢。
“可是,怎麼連根金鍊子都沒戴?”
在他的認知裡,禿瓢墨鏡金鍊子是東北土豪的標配。
“這你就不懂了吧,越有錢的主越不張揚。”南雲信口雌黃,“勇哥你這麼有錢,這麼瀟灑,不也沒戴嗎,真正的男人,不需要那些俗物襯托。”
肖勇嘿嘿笑起來,再看南雲,越看越順眼。
“你們當導遊的,就是嘴會說,行,跟哥來吧!”
“謝勇哥,等會兒一起吃,我好好敬你兩杯。”南雲笑靨如花。
肖勇看得心癢癢,抓住南雲的手捏了又捏,“放心吧,哥明白,你們導遊帶人都有回扣,少不了你的。”
“謝謝勇哥,以後常合作哈。”南雲不動聲色地抽回手,招呼着萬山和馮浩跟在肖勇後面去了二樓。
南雲這一出臨場發揮,直接刷新了馮浩對她的認知,馮浩都搞不清哪個纔是真正的她了。
二樓是個“回”字型格局,外面一圈房間,中心一圈房間,中間是走廊,大小近二十個包間,一路走過,每間房裡都有推杯換盞的聲音。
“勇哥,你這生意真火,一天能接待多少桌?”南雲問肖勇。
“也沒多少。”肖勇很是躊躇滿志,“中午人少,十幾桌吧,晚上能有個二十多桌,房間少,我正準備擴建。”
“這麼發財?”南雲一臉崇拜加羨慕,“都是來吃野味的?”
“那是,不然誰大老遠跑這兒來。”肖勇很享受南雲崇拜的目光,推開一個房間門,把他們讓進去,說,“你沒提前訂,只剩下這一個小房間了,湊合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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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是個四人間,裝修簡單,格局也小,擺了桌椅就沒什麼空餘了。
到這來的人不是爲了享受環境,而是爲了口腹之慾,沒人會計較裝修格局。
肖勇出門叫了一個服務員來倒水,然後問南雲,“菜是你們自己點,還是我安排?”
“有菜單嗎,我們看看,第一次來不知道都有啥。”南雲說。
“也行。”肖勇點頭,吩咐服務員拿菜單。
這次的菜單和大廳的不同,前面兩頁是家常菜,再往後翻,就可以看到諸如紅燒麂子肉,天麻燉錦雞,香辣果子狸,清蒸大鯢,眼鏡王三吃之類的菜名。
野味很貴,動則上千一斤,點一桌不現實,所以要搭配一些家常菜。
南雲擺弄着她的車鑰匙,一張一張翻到最後,問肖勇,“穿山甲有嗎?”
肖勇忽然就惱了,啪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來。
南雲嚇得心臟驟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