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雲感覺到萬山繃緊了肌肉,一隻手撐着牀就要起來。
南雲用力壓住他,不敢擡頭看,顫着聲回答那人,“敲門的時候,我正在緊要關頭,不能停……”
“……”那人愣住,他的同夥鬨然大笑,催他趕緊走,“尼瑪,老子都被她說硬了,快點的,老子要回家……”
幾個人鬨笑着,甩門而去。
南雲不敢動。
萬山也不敢動。
牀下的馮浩也不敢動。
三個人屏住呼吸,聽着那腳步聲漸漸遠去,樓下響起發動車子的聲音,才各自緩緩呼出一口氣。
南雲身子發軟,頭垂在萬山肩窩處,大口喘氣,兩人身上全都汗溼了。
萬山臉上散亂着南雲的頭髮,呼吸間全是充斥着雌性荷爾蒙的香氣,溫熱氤氳,讓人心,猿意馬。
他想試着推開南雲,手卻不聽使喚,柳條一樣綿軟無力地從南雲腰間拂過。
南雲偷笑,往他耳朵眼兒裡吹氣,魅聲道,“我不信你捨得。”
萬山瞬間就起了反應,有點口乾舌燥。
他舔舔脣,吞了下口水。
馮浩在下面敲牀板,“你倆好了沒,我出來啦……”
“你敢!”萬山理智迴歸,推開南雲,讓她快點穿衣服。
南雲跳下牀,撿起一地的衣服扔到牀上,三兩下穿好了,問萬山要不要幫忙。
萬山的臉黑到了前所未有的色度。
馮浩從牀下爬出來,拍打身上的灰,發現身上不知什麼時候粘了一隻用過的安全套。
“臥槽!”馮浩跳着腳嚷,“這什麼破店,衛生都不打掃嗎,我要投訴他們!”
南雲大笑,想着之前那人說十間房有六間在幹事,恍然大悟,“怪不得當時咱們要一間房,服務員用那種表情看咱們,這裡不會是專門接待野鴛鴦的地方吧?”
馮浩拉着一張臉,像吃了蒼蠅似的。
接下來的時間,大家都不敢睡,又因噁心那不知換沒換牀單的牀,乾脆坐着熬到了天亮。
鬧了這麼大的動靜,旅館的工作人員一點反應都沒有,不用想也知道,要麼被威逼,要麼被利誘。
至於那些以野鴛鴦爲主的住客,更是沒有一個報警的。
天一亮,三人收拾東西離開旅館,直接打車去派出所。
肖勇飯店一案有很多工作要做,局長很關注,親自下來了解情況,派出所忙得人仰馬翻,阿朗百忙之中抽空接待他們三個。
南雲說明了情況,把U盤交給阿朗。
阿朗感覺事關重大,便請來所長一起去電腦室觀看。
南雲的視頻很詳細,從第一天在傣味園和老闆娘的對話開始,直到前天晚上從肖勇飯店逃離,每一個場景,每個人說的話,點滴不漏。
馮浩很震撼,和南雲一起這麼多天,除了知道她有一個僞裝成車鑰匙的攝像頭之外,別的他什麼都沒見過。
他想不通,南雲是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拍下了這麼完整清晰的視頻的。
他決定找個機會好好問問南雲。
看過視頻,南雲問所長,這些證據有沒有用。
“你拍得很完整,很清晰,證據確鑿,查封這些違法的餐館是完全足夠了。”所長對南雲的功勞給予認可,又讓阿朗把孟超傑的鏡頭定格,放大,“但是,要拿這個去指證孟超傑參與野生動物買賣,是不足爲證的。”
所長說的和萬山說的差不多,南雲已經有了思想準備,又問,“證據不足,至少可以把他叫來審一審吧?”
所長搖搖頭,“只能說找他了解一下情況,但是在沒有任何有效證據的情況下,這樣做一點好處都沒有,反而會引起他的警惕,把自己隱藏的更深。”
“照你這麼說,就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南雲有點沉不住氣。
萬山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冷靜。
所長爲難地說,“咱們這麼熟了,我也不拿你們當外人,說實話,這個孟超傑,之前我們也接到過匿名舉報,說他利用野保協會會長的身份,勾結邊境盜獵頭目胡司令做販賣動物的勾當。
接到舉報後,我們暗中對他進行調查,但是這人做事滴水不漏,我們查了很久,什麼也沒查到。
他在市裡的影響力很大,再上他在野保方面做的貢獻,也得到了不少野保人士的擁護支持,在微博上擁有十幾萬粉絲,對於這樣一個人,我們在沒有任何實質證據的情況下,真的是一籌莫展。”
“說來說去,還是沒辦法?”南雲哭笑不得。
“你們爲什麼不從胡司令那裡下手?”萬山插了一句。
所長爲難地搓着手。
“胡司令就像個傳說一樣,很多人都聽說過他,但是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我們也曾數次派人去邊境臥底,試圖打入他們的內部組織,但派去的人很快就會暴露,根本無法滲透進去。”
“這麼邪門,每次都暴露?”馮浩忍不住插嘴,“這活我也幹過不止一次,但從來沒失手過,是不是你們的人太笨……”
“耗子!”萬山出聲喝止他。
馮浩撓撓頭,嘿嘿一樂,“不好意思啊,我就隨口一說。”
“沒關係。”所長苦笑,“不過這事確實邪門,感覺就好像對方手裡有我們所有人員的照片一樣,沒有一個能成功隱藏身份的。”
“根源還是在於孟。”萬山說,“十有八九是他利用自己身份的便利,獲得了你們的行動計劃和行動人員的資料,然後把這些信息傳遞過去。”
“他確實是林業部門的常客,和部門的好多人關係都很好,我們的工作同時也歸林業局管,被他打聽到消息也很有可能。”所長說,“我們現在就急需一個陌生的,有能力的,對野生動物懂行的人,幫助我們打入盜獵團伙,獲取足夠的信息和證據,但是這樣的人太難找了。”
所長話音一落,南雲第一時間看向萬山,心說這不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嗎?
萬山敏銳地覺察到南雲的想法,板着臉站起來,對南雲說,“U盤也交了,具體情況也說清楚了,咱們就不耽誤人家工作了,走吧!”
說完也不等人迴應,徑自走出去了。
“哎……”南雲的話已經到了嘴邊,見萬山走了,急忙去追他。
馮浩和阿朗打過招呼,也追了出去。
阿朗和所長面面相覷。
南雲追上萬山,不由分說挽住他的胳膊,說,“走這麼快乾嘛,被狗追呀?”
萬山拂掉她的手,冷聲道,“可不嗎,我前腳走,你後腳就追上來了。”
“你說我是狗?”南雲停頓了兩秒,才意識到萬山在罵她。
萬山丟給她一個鄙夷的眼神,大步而去。
南雲立刻又腆着臉追上去,問,“你在生氣?”
“沒有!”
“沒有幹嘛走這麼快?”
“腿長。”
“……”好吧,南雲看了看他那雙矯健的大長腿,無話可說。
“南導,等等我。”馮浩從後面追過來,喘着氣說,“你們幹嘛走這麼快?”
“腿長!”南雲現學現賣。
“……”馮浩低頭看看自己的腿,“我的也不短啊!”
“得了吧!”南雲推他往前走,問,“你不說你是你哥肚裡的蟲嗎,那你說說看,他怎麼突然就生氣了?”
“他拼了命的救你,你轉臉就要賣他,他能不生氣嗎?”馮浩說。
南雲不解。
“我怎麼賣他了?”
“你敢說你剛纔沒有想舉薦他去邊境的意思?”
“我是有這意思,可這怎麼叫賣他?”南雲說,“難道你不覺得他最合適不過了嗎?”
“可他並不想再插手這種事。”馮浩說,“你可能沒法體會他的感受,他真的被傷透了。
他明明立了大功,卻被判爲過失殺人,不但功勞被搶,還被免職,頭一天免職,女朋友第二天就和別人訂婚了。
其實我們這趟旅遊的費用,是所長號召大家集體湊出來的,所長說了,等我們散完心回去,會想辦法讓他復職,但他不想幹了,他準備回去跟人跑大車拉煤。”
南雲沉默下來,想了想,跑步追上萬山。
“我向你道歉。”
“道什麼歉?”萬山面無表情。
“我不該不顧你的感受。”南雲說。
“我沒有感受,你想多了。”萬山目視前方大步而行。
南雲追得氣喘吁吁。
看樣子他真的很介意,真的不想惹麻煩,可是,這麼想獨善其身的人,卻一次又一次在危急的時候挺身而出,豈不是自相矛盾?
南雲覺得,他並不像他表現的那樣冷漠,那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的血還是熱的,只是因爲某些原因,暫時冷凍了,只要給他一個契機,一把火,他就可以再次燃燒。
職業無貴賤,但他這樣的人,絕不應該去拉煤,他就應該用他的本領,做一個平凡而偉大的森林衛士,大自然的守護者。
南雲追不上他,拄着膝蓋喘息,一輛車從後面開過去,停在萬山身邊。
車窗打開,所長從裡面探出頭。
“萬老弟,我們領導想和你聊聊。”
馮浩追上南雲,兩人眼睜睜看着萬山上了所長的車。
“乖乖,我怎麼有種不祥的預感呢?”馮浩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