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說給我看一樣東西,然後神秘兮兮地把我領進了天字一號房間,在神龕裡取出一卷畫軸,打開之後,我看到畫卷上的人物,頓時吸了口冷氣,一時間口乾舌燥,不知所措。
畫中人特別奇怪,全身上下的畫工十分精巧,就連肌肉線條都畫得十分傳神,但是人物的五官卻十分模糊,就像打了馬賽克一樣。讓我緊張的不是人物的面孔,而是人物袒露的前胸上,有一個張牙舞爪,威風凜凜的老虎刺青!
我看了第一眼突然感到一陣眩暈,因爲這個老虎刺青我太熟悉不過了,那老虎的姿態,表情,簡直跟老爹的刺青一摸一樣。有一剎那我甚至認爲,畫中人就是老爹,但是偏偏畫中人物的面孔卻模糊不清,也不知道是被人爲破壞了還是畫者根本不想讓別人看清人物的面孔,同時我感覺到,這個楊老不簡單,他肯定知道些什麼。
楊老眯着眼看了我半天,沒有任何舉動,我吸了口氣,儘量平緩自己的情緒,問:“這畫上的人物,是誰?”楊老搖頭說不知道,這幅畫就是他從一個北魏時期的古墓裡帶出來的,當時由於天氣突變,暴雨傾盆,導致古墓進水塌陷,他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來,並帶出了這個銅像,當時這幅畫,就是抱在銅像懷裡的。
楊老把畫拿到壁燈旁邊,隨着燈光的透入,我驚奇的發現那幅畫的空白處出現了很多字,與其說是字,還不如說是天書,因爲那些字根本就不是文字,就像道士畫的符咒一樣,同時我隱約覺得,這些字跟鬼鑑石室裡的紅色符咒異常相像,但是我不確定,這就跟不會外語的人看外語一樣,法語、德語、英語根本分不清。
我疑惑地看向楊老,看看他這個所謂的國學大師有何見解,沒想到他也聳了聳肩,說道:“我查了三十多年的古籍,一直沒發現這種文字的記錄,可能它根本就不是文字,而是一種符號,這不是最重要的。”然後收起畫卷,問了我一句話:“你跟東北虎是什麼關係?”
我愣了好一會,心說他果然知道些什麼,不然不會提到東北虎,我不知道他爲何問我這個問題,但是我現在處境不明朗,最好裝傻充愣的好,心裡雖這麼想,嘴卻沒跟上思路,結結巴巴地說道:“東......什麼?東北虎,沒,沒關係。”
看到楊老嘴角一翹,我就知道自己沒裝好,露餡了,心裡那個嘀咕,要是雷子在就好了,他的撒謊神功要是排第二,沒人敢排第一,如果換做是他,肯定就會這樣說:“東北虎?哈哈,您老真會罵人,雷爺雖是個屌絲,性取向還算正常吧,怎麼可能跟畜生扯上關係?”這種吊兒郎當的說辭,即便別人知道你在敷衍,也沒法追問。
人就是這樣,一旦發現自己說的話不完美,就會突然想到更多完美的話,但爲時已晚。
楊老哼哼一聲,說道:“倒鬥界,尤其是北派一直流傳着‘鬼見愁’的說法,不知道小兄弟你有沒有聽說過。”
我心裡“咯噔”一下,心說果然是個老狐狸,他肯定知道我什麼,但是他不太確定,所以話裡話外全是套,瑪德,想想之前跟他聊天說的話,越來越清晰起來,這老傢伙根本就不是在瞎侃,每句話裡面都設了套,我竟然現在才發現,可惜自己已經掉進去了,再會撒謊也挽回不了敗局。
但是我現在還不知道他套我的目的是什麼,不過他現在沒戳穿我,明顯有他不知道的地方,所以他不敢貿然跟我直奔主題,這是一種心裡上的博弈,一着不慎,滿盤皆輸,現在我能利用的,就是他不知道或不確定的東西,這也正是他剛纔對付我所用的伎倆。
我微微一笑,說道:“我的見識哪能跟您老比,我知道鬼見愁,**殭屍片裡面的一眉道人,難道跟盜墓賊還能扯上關係?”
楊老眼角一收,眯眼看了我好長一會才道:“看樣子你的忙,老頭子我幫不上了,你隨意吧。”說着,轉過身也不理我,把畫卷放進了神龕裡。
我心說好傢伙,又來這一套,今天老子就跟你槓上了,你來這招,老子就以血還血,反正我這裡也有你不知道的東西,誰怕誰呀,當即說道:“那今天就打擾您了。”說完我就出了天字一號,站在走廊裡喊了一句:“學姐,我去車裡等你。”也不管學姐有沒有聽到,直接就下樓去了。
其實我喊話是喊給楊老聽得,表示我要離開的決心,我跟雷子的反抗方式不同,他屬於對峙類型,就是在第一時間爭取最大限度反應過來,斬斷別人的牽制進而跟別人對峙,因爲只有對峙,你纔有資格跟對方講條件。
我則不同,首先我的弱點就是臉皮薄,想做到突然跟對方撕破臉很困難,所以我慣用借坡下驢的方法,然後學着對方的計策反制對方,雷子經常說我陰,可能就是因爲這個原因。
我本來較有信心的下樓,以爲楊老肯定會在第一時間叫住我,那樣我就會瞬間抓住主動權,可是走到樓梯一半,也沒聽楊老叫我,心裡開始沒底起來,不禁犯起了嘀咕,難道我判斷錯了,楊老根本就不想知道我什麼?但是我的第六感明顯告訴我,老傢伙就在後面看着我,千萬別示弱。
轉過屏風,就要走到門口的時候,依舊沒有聽到楊老叫我,我頓時泄氣了,十分失望,看來真的是我判斷有誤,他根本對我就不敢興趣,現在騎虎難下,也不好意思再回去了。
剛要一步跨出門口,突然聽到楊老在樓梯口叫了我一聲:“小子,等一下。”
那感覺真像走在迷途中突然聽到親人的召喚一樣,頓時就想跑回去抱住他的老臉親一口,我剛要轉身,眼睛餘光一下看到楊老有點冷淡的表情,我頓時反應過來,心想壞了,這是老狐狸在玩兒我。對,沒錯,他完全沒想到我會就此離開,其實他很想叫住我,不過他若一張嘴,那就表示示弱,主動權就轉移到我的手裡,我就有了問話的先機,所以他沒有第一時間叫住我,而是等到我一步步往外走,等我徹底放棄的時候才叫我,那時他就抓住了我的心裡動態,從而徹底把我打敗,而從他叫我時,我的心裡反應就印證了他的計策,不禁暗叫好險,這老狐狸非常善於抓住別人的心理弱點。
想通了這些,我暗自一笑,說道:“我知道您老也幫不上忙,也就不好意思再麻煩您了,再見。”說完,轉身就走,這次我的步伐邁的很堅定,本以爲能徹底打垮楊老,但是最終也沒聽到他再次叫我。
我剛坐到車上,學姐就出來了,然後她就開車送我回旅館。回去的一路上,我都沒心情說話,心說自己是不是這招用得太狠,傷了楊老的面子,所以他最終沒有叫我。但是反過來想想卻又不像,楊老花了那麼多心思,饒了那麼大一個彎,就是爲了套出我知道的東西,擺明了他是對我的信息志在必得,不可能因爲面子的事就放棄,他那麼大把年紀,不是小年輕的,知道什麼東西重要,什麼東西不重要。如此來說,我之前一切的判斷都是錯的,楊老什麼也不想知道,或者說什麼都不知道,也實實在在幫不了我的忙。
想到這,我長出了一口氣,但是那張人物畫最終成了我心裡的一個疙瘩,因爲那張畫里人物胸口的刺青,跟老爹的一摸一樣,這一點我絕對有把握,老爹的刺青照片我曾經研究了一下午,許多細節都瞭然於胸。
開始我還安慰自己,古人也有喜歡刺青的,沒準就有一樣的刺青出現。但是想想又不是那麼回事,古人講究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把白虎刺在胸口,那不成了顛倒黑白,違背當時的世界觀嗎?除非是少數民族,但是除了往胸口刺狼頭的契丹,好像沒聽說還有往胸口刺老虎的少數民族。
再者,古代地域性文化很多,不像現在信息這麼發達,很多文化傳承僅限於一個封閉的區域,那時候又沒有紋身公司,很難出現同樣的刺青,而且古人把刺青看做一種手藝,就像畫家一樣,完成一幅完美的作品,那就是獨一無二的,不可能量版出售。刺青就更難了,不光需要完美的作品,更需要願意刺青的人,因爲人畢竟不是紙,不是你說拿來畫就畫的。
學姐本來想請我吃飯,但是看我情緒不高,只說了一嘴,再就沒提,直接把我送到了旅館。
我在旅館發了一下午呆,差不多六點左右,電話響了,我一看是個陌生號碼,心裡一煩,直接給掛了,豈料剛掛掉,電話又響了,我心說丫的還沒完了,你要是個做廣告的老子一定罵死你,想着我就按了接聽鍵,不耐煩地問:“誰呀?”
“小兄弟,是我。”
我一聽心裡就一愣,腦子立即清爽了許多,忙換個語氣問:“是楊老!您有事?”
“有。”楊老把聲音放得很低,說道:“其實那幅畫裡面還有個秘密我沒告訴你,是關於老虎刺青來歷的,你如果想看,不妨過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