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爲什麼又是夜晚?因爲這時纔是最寧靜、最恐怖時候。
也只有這時纔是邪惡醜陋作祟的時候!
駱君芳已經熟睡,流雲亦卻還在癡癡地望着遙遠的天邊,天邊竟是一片漆黑,他能看到什麼?
此去點蒼路途雖不遙遠,也不是一兩天可以到達的,所以他們要休息,因爲只有休息好了纔有足夠的精力去應對未知的陰謀。
黑暗中出現了一把劍,向着流雲亦刺來的劍。
爲什麼又是一把劍,爲什麼不是刀?因爲刀是屠戮的利器,而劍卻是刺殺的兵器。
古往今來,暗夜中行兇的豈不大多數都使用的是劍,鋒利的劍,寒光閃閃的劍,當然你死了以後才能發現這把劍是多麼的鋒利。
可是流雲亦已看到了這把劍的劍鋒,不僅鋒利而且耀眼奪目。
流雲亦已縱身一躍,飛出了破廟外,劍光緊隨而至,黑暗中竟沒有一絲聲息。
唯一隱約可以看到的是黑暗中兩條翻飛騰挪的黑影和黑影中閃閃炫目的劍光。
光從哪裡來?光從月亮來,月亮是雲層中一輪慘淡的吳鉤。
戰局很可能轉瞬結束,可流雲亦卻不想這麼快結束,因爲他要抓住這個人,而不是讓他咬碎嘴裡的毒藥自殺。
可是戰局總要有結束的時候,於是戰局結束了。
黑影靜靜地站在黑暗中,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彈,他的劍還握着,在手中緊緊的握着,不曾有絲毫的鬆懈。流雲亦站在他的對面看着他,同樣沒有說話,沒有動彈。
流雲亦走前兩步,突然問道:“爲什麼要殺我,誰派你來的?”流雲亦已做好了隨時掐住他下巴的準備。
“有人出十萬兩讓我去你性命”,他沒有自殺竟然說話了。
流雲亦微微詫異。
“我的命竟然值十萬兩?”
“對,很高的價錢。”
“可是你並沒有殺了我。”
“對,我沒有殺了你。”很簡單的話。
“可是我卻可以殺了你”,流雲亦道。
殺手沒有說話,他只是用沉默來掩飾自己內心的一縷恐懼。
“誰叫你來殺我的?”
“無可奉告。”這是殺手的話,這也是每一個殺手一定會說的話。
“如果我要你去殺了他呢?”
“二十萬兩,定金一半。”
很可笑的殺手,這世界任何一人看到這一幕都會笑,笑這個可笑的殺手,但流雲亦沒有笑。
流雲亦道:“可是我沒有錢?”
“我不會去殺他。”
“雖然我沒有錢,但我可以給你另一種東西。”
殺手疑惑地看着流雲亦等待他的下文。
“生命”,說完流雲亦已一指點向殺手的胸口。
殺手的身體微微動了一下,驚訝地看着流雲亦。
流雲亦道:“生命重要還是錢重要?”
殺手眼中的驚訝之色逝去,說道:“殺手只認錢,不認命。”
這句話可能有兩種解釋,但你卻猜不透殺手說的是那種解釋。
流雲亦道:“你可以走了。”
殺手中露出震驚的神色,遲疑了片刻,轉身就走。
忽然夜色中殺手轉過頭問道:“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流雲亦”!
殺手的身體猛的一震,之後就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中了。
駱君芳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黑暗中,輕輕地問道:“爲什麼不殺了他?”
流雲亦道:“爲什麼要殺他?”
駱君芳道:“他要殺你。”
流雲亦道:“這世界有很多人都要殺我,我又能殺幾個?”
駱君芳已說不出話了,因爲她不知道,流雲亦也不知道。
北方正是白雪茫茫、鳥盡人絕,可南方已是雜草叢生、樹長鷹飛了。
點蒼山下鬱鬱蔥蔥,溪水淙淙,爭奇鬥豔,一處名勝絕地。
點蒼山下人來人往絡繹不絕,你可能會遇到你所不想見的人,你也可能會遇到你非常想見的人。
這個世界本來就存在着巧合,沒有了巧合似乎就失去它該有的魅力。
駱君芳見到了一個人,一個他希望見到卻又不希望在此見到的人,無情公子。
無情公子是一個很難猜透的人,流雲亦也是這樣認爲的。
無情公子身邊還跟着一個人,這個人流雲亦還記得,但駱君芳卻不認得。
無情公子已在向他們兩人招手,就算無情公子不邀請,流雲亦還是一定會過去的。
無情公子道:“真巧啊兩位。”
流雲亦道:“確實很巧。”駱君芳輕輕笑了笑。
無情公子指着流雲亦和駱君芳對着旁邊的人說道:“風兄弟,這兩位分別是江湖上盛傳的光明教教主流雲亦和青城派少主駱君芳。”
旁邊這人眼神複雜的看着流雲亦輕輕點了點頭。
無情公子似乎看出些什麼說道:“風兄弟認識流雲教主?”
這人輕輕點了點頭。
無情公子哈哈一笑道:“如此甚好,也省得我再多做介紹了。”
無情公子道:“不知兩位前來點蒼所爲何事?”接着又道:“如果不方便相告的話,在下也不勉強。”
流雲亦道:“無妨,此來只爲找點蒼掌門問下事情。”
無情公子道:“那真不巧,我剛纔山上下來,蒼松之不在山上。”
無情公子見流雲亦露出疑惑的神色又接着道:“不信你問風兄弟,我下來時候正好碰到風兄弟。”
流雲亦轉目望向這個風兄弟,風兄弟又點了點頭,他似乎已成了一個啞巴。
駱君芳道:“不知無情公子是否知曉點蒼掌門的去向?”
無情公子微微一笑道:“聽其門下弟子說應是去了城裡的青松山莊了,我等也正要去尋他。”
駱君芳又道:“不知無情公子找點蒼掌門何事?”
無情公子微微一笑道:“只是找蒼松之喝杯茶而已。”
四人一路同行,下的山下的城裡,一同步入青松山莊。
蒼松之正在安靜的坐着,靜看着院內挺拔的蒼松。
蒼松之見到流雲亦進來眼內閃過一瞬驚慌,不過馬上被鎮定所代替。
流雲亦已走上前來問道:“聖門的人是如何和你聯絡,他們身上有什麼記號?”
駱君芳立刻走上前去,眼觀四方。
蒼松之故作鎮定的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流雲亦道:“那你還知道雪山之上的十七口人命嗎?”
蒼松之眼中懼怕之色還是顯現了出來:“記得。”
流雲亦緊逼道:“那你可曾想過這些死去的人隨時會來要你償命?”
流雲亦的手已快速的掐住了蒼松之的脖子,蒼松之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駱君芳驚訝的看着流雲亦,這個男子竟然爲了一些無辜的人而生出殺機,卻對要殺他的人放手不殺,是衝動還是憤怒,她才發現自己其實並不瞭解他。
而無情公子卻還微笑地看着場中的一切,默不作聲。
突然,門外面傳來了一聲:“他現在還不能死。”
由門外進來一人,卻是崑崙的清懷,而他也是這次下得中原查詢吳長老死因的人選。
清懷沒等別人說話繼續說道:“吳長老離開禪宗後曾來見過蒼松之,我要問清楚之後你才能殺他。”
流雲亦掐住蒼松之的手沒有鬆動,看着清懷。
清懷沒有理會流雲亦,走到蒼松之面前問道:“哪天你和我派吳長老談了些什麼?”
蒼松之想要說話,喉嚨卻被流雲亦緊緊的掐住。
清懷轉頭冷漠的看了流雲亦一眼。
流雲亦望着清懷冷漠的眼神,掐蒼松之的手微微動了一下。
蒼松之正欲說話,突然只見他臉上寫滿了不敢相信,似乎在痛苦的扎掙,嘴角一口黑血流到了流雲亦的手上,他的目光震驚的望着流雲亦的背後,似乎在找尋一個人。
流雲亦驚訝萬分急忙鬆開手掌,只見蒼松之緩緩地軟倒在了地上。
清懷急忙上前查看,可蒼松之竟已一命嗚呼了,清懷擡起頭望着流雲亦沒有一絲表情的道:“爲什麼?”
流雲亦道:“沒有爲什麼?”
清懷道:“爲什麼要殺他?”
流雲亦道:“他本來就該死,只不過不是死在我的手上。”
清懷站起身來,盯着流雲亦道:“爲什麼不讓我找尋吳長老的死因?”
流雲亦道:“不是我...”話還沒有說完,清懷的掌已向流雲亦拍了過來。
流雲亦不想傷到清懷,可清懷招招都是致命的,兩人拳來腳往已是難解難分。
再看場中無情公子正淡然地看着爭鬥的兩人,不知在想些什麼,而被無情公子稱作風兄弟的人也正焦急地看着兩人。
駱君芳卻急忙跑到蒼松之的屍體旁查看了起來。
突然駱君芳像發現了什麼高聲道:“住手。”可是兩人哪裡還會理會她呢。
駱君芳急道:“住手,蒼松之是中毒死的,不是流雲亦掐斷脖子而死的。”
聽到這兩人才撤回掌力,清懷望着駱君芳。
駱君芳堅定的說道:“是中毒死的,是聖門中常用的毒藥。”
剛纔清懷見蒼松之一死,心中就憤怒的以爲是流雲亦殺死的也沒檢查蒼松之的傷勢,纔會如此衝動而大打出手。
無情公子突然也上前查看蒼松之的傷勢後說道:“不錯,是中毒而死。”
流雲亦道:“我們來這裡的每一步都被設計好了。”
駱君芳道:“可是蒼松之其實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會死。”
流雲亦道:“所以他纔會臨死之際露出那種目光,不敢相信。”
駱君芳又道:“他是被自己熟悉且不會戒備的人下的毒?”
流雲亦點了點頭道:“他眼中沒有死前的恐懼,只有震驚和不可思議,說明他怎麼也不會相信那個人會殺死你。”
這時清懷問道:“這個人是誰?”
駱君芳道:“聖主。”
清懷疑惑道:“聖主?”
流雲亦道:“對,就是聖主,聖門的主人。”
駱君芳問道:“可是他爲什麼一定要等咱們來了之後出現這樣的情況之後才殺死蒼松之?”
流雲亦輕輕地道:“或許,他只是想將咱們玩的團團轉。”
清懷問道:“玩?”
流雲亦道:“對,他就是要玩咱們,玩到死。”
流雲亦微微地咳嗽了兩聲向着外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