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城。
一個很普通的城鎮,你根本看不出它有多麼的特別,也許唯一的特別就是朔方城有一所妓院,妓院當然也不會有什麼特別的,但是隻因爲這個妓院曾經有個絕世無雙的女子。
現在這個女子已經不在了,但留香苑並沒有因她的不在而衰落下去,反而是繁華依舊,勝比昨日。
留香苑大門不遠處的陰暗角落裡躺着一個人,衣服骯髒破爛不堪。沒有人會在意他,沒有人會去可憐他,甚至沒有人會去看他一眼!
流雲亦和駱君芳穿過了留香苑的大門,沒有停留,只是深深的凝望了片刻,似乎在說:我回來了,你呢?
走出不遠,流雲亦緩慢的凝住了腳步望着旁邊幽暗的角落裡一個落魄的人影,輕輕地嘆了口氣。
駱君芳順着流雲亦的目光望去,同樣看到了角落的人,然後轉頭看着流雲亦卻沒有說話。
流雲亦也沒有說話,又緩緩地向前走了。
駱君芳看着流雲亦悲傷落寞的背影,急忙追上去,道:“你還是放不下她!”
流雲亦一怔,面色憂鬱,道:“是的,我想她。”
他就這樣直言不諱的對着駱君芳說着,卻不知駱君芳的臉色已變的很難看,嘴巴動了半天只說出了幾個字:可是她已經死了。
流雲亦轉頭看向駱君芳,目光尖銳而可怕,可是他什麼也沒有說,已大步向着前方走去。
駱君芳面容帶着不滿,氣氛的追了上去。
似乎崑崙山永遠都是覆蓋着白雪,擡眼望去,只見滿目蒼茫。
流雲亦和駱君芳已到了崑崙派,因爲卓君昂是崑崙派的前任掌門。
接待流雲亦的是現任掌門龍虛影,龍虛影已沒有了長老們的相隨,聽說是崑崙最後的兩大長老也已遠離這個紅塵俗世,遨遊四海去了。
駱君芳第一眼看到龍虛影的時候就好像不認識這個人似的,因爲這個人好像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他渾身有了一股自信、從容的氣質,他的眼中似乎也有了一種叫做野心的東西,駱君芳實在不敢相信不到一年的時間一個人竟然可以有如此大的變化。
流雲亦沒有在乎龍虛影的變化,道:“請告知貴派卓君昂的下落。”
龍虛影微微詫異,道:“此前已告訴過流雲教主,實在不在卓師兄下落。”
流雲亦還是沒有任何感**彩的道:“可是不久前我已見過了他。”
龍虛影更驚訝了,道:“在哪裡?”他的表情與聲音全不似作僞。
流雲亦道:“中原。”
龍虛影沉思了片刻道:“流雲教主,當日卓師兄將掌門之位傳於我後就再也不見蹤影了,我等也曾派人前往各地尋找並未發現絲毫線索。”
流雲亦緊緊盯着龍虛影,不曾放過龍虛影的任何一個表情。
龍虛影見流雲亦如此看着自己,道:“流雲教主似乎不相信我?”接着又道:“不知在什麼情況下見到本門卓師兄?”
流雲亦道:“卓君昂已加入聖門。”
龍虛影大驚,不敢相信的道:“流雲教主有何憑證?”
流雲亦慢慢道來:“此前一人曾在光明教總壇與我過招,此人所使用的功法雖然不是崑崙劍訣,但我已經看出他在掩飾自己真正的絕學。後來此人出現在中原,幾次與我照面卻未曾見得其真面目。最近一次在中原此人又與我過招終於使出了崑崙劍訣,我也險些傷於劍訣之下。”
龍虛影道:“流雲教主不能憑有人會使崑崙劍訣就說他是本派的卓師兄吧?”
流雲亦對龍虛影的質問沒有露出反感的意思繼續說道:“我想除了龍掌門、清懷和貴派的幾大長老外,世上並無人能將崑崙劍訣使的劍氣昂揚,神鬼皆懼吧。”
“而且此人據身形推測,絕不是貴派的長老,也不會是清懷,”流雲亦又補充道。
龍虛影陷入了沉默,眉頭緊緊的皺到了一起。
流雲亦和駱君芳都沒有打斷龍虛影,過了一會兒龍虛影才擡起頭堅決的說道:“如果此人真是卓師兄的話,本派也絕不會姑息歹人,流雲教主該如何則如何。”
流雲亦點頭,想了想又說道:“我想知道貴派吳長老的一些事。”
龍虛影聽到吳長老的時候臉上露出了幾絲傷感之色,道:“那些方面?”
流雲亦道:“全部。”
龍虛影想了半天道:“其實我們對吳長老也瞭解不多,吳長老並不是和其他長老同一班年紀,他和禪宗的了痕大師是同一輩,聽說年輕的時候兩人還曾是朋友。後來不知因爲什麼了痕大師出家了,而吳長老卻來了崑崙。吳長老心思慎密,功力高絕,除了卓師兄外應是崑崙第一人了。後來卓師兄出事,吳長老就出山找尋線索,後來回到崑崙,也並未說些什麼,只是和我們說有要事找禪宗了痕大師商量就走了,之後你也知道了。”
流雲亦兩人俱都眉頭緊鎖,只聽龍虛影又道:“我們對吳長老的一些私事也不欲過問,所以知道的也就這麼多。”
流雲亦深思良久嘆了口氣道:“多謝龍掌門相告,順便請轉告貴派清懷,就說聖門要對他不利。”
龍虛影聽到後面微微擔心道:“清懷現時不在崑崙,早已去中原了。”
流雲亦已和駱君芳離開崑崙派卻不知要走向何處,二人慢慢地向着來路返回。
駱君芳沉默了許久終於說到:“吳長老一定是得悉了聖門的秘密,甚至知道了聖主的身份。”
流雲亦接着駱君芳說道:“他雖然知悉了聖主的身份卻沒有對旁人說,反而不遠萬里跑去中原找了痕,可見了痕和聖主有着非同一般的關係。”
駱君芳又疑惑地道:“而且爲什麼吳長老在查出始末後不直接找了痕,卻返回崑崙說了句話就又走了。”
駱君芳望着流雲亦,流雲亦也望着駱君芳,忽然兩人眼睛同時一亮,同時道:“崑崙山”。
吳長老當年查詢卓君昂的消息的時候,如果他是去中原等其他地方的話,那麼他找到結果的時候肯定會直接上禪宗而不是先回崑崙再去禪宗,相反如果吳長老是就在崑崙山附近找到的真相,他可能會再去禪宗的時候回崑崙打聲招呼後再去中原。
流雲亦和駱君芳二人已用起輕功向着崑崙山深處而去,只因爲聖門很可能就藏身在崑崙山的深處。
極目望去,只見山似白雪,白雪如山,哪裡還能分得清天地之界。
流雲亦和駱君芳踏雪飛馳,轉了整整一天卻僅僅只是走了崑崙山的一小部分,兩人廣目四望希望能發現一點蛛絲馬跡,卻還是一無所獲。
二人都不願放棄這好不容易得到的信息,於是繼續找尋,直至深夜時分兩人疲累萬分的時候,兩人終於找了一處避風的地方休息了下來。
面前火堆閃爍,火焰節節攀高,最後又慢慢萎靡下去,流雲亦伸手抓了幾根樹枝丟到了火堆裡,火焰又升騰了起來。火光找在流雲亦瘦削剛毅的臉龐,顯的是那樣的清晰與真實。
駱君芳看着流雲亦的臉龐忽然問道:“你的父母呢?”
流雲亦正欲將樹枝放到火堆上的手微微一滯,又繼續添加了柴火,才道:“問這些幹什麼?”
駱君芳的臉色微紅,不知是火光映的還是什麼,輕輕的說道:“我只是好奇想問問,不想說就當我沒有問了。”
流雲亦沒有回答她,四周一片安靜,唯一的聲音就是火堆燃燒的聲音。
流雲亦怔怔地望着火堆,忽然緩緩的說道:“我母親很早就死了,從來沒有見過我的父親。”
駱君芳眼中閃過一絲悲傷的神色,輕輕的道:“怎麼回事?”
流雲亦靜靜地望着火堆,火光閃耀,卻不見他臉上有絲毫的表情,道:“小時候母親帶着我兩生活,沒有絲毫的怨言,而且每當哥哥犯病的時候,他就將自己的胳膊伸到哥哥的嘴裡任他咬着,她卻一聲不吭。其實她也是一個可憐的人,小時候總是不明白她爲什麼每天都守在窗戶邊望着外面發呆,後來我才知道她是在等我父親。而父親呢,他從來沒有出現過。直到母親被那一年的大水沖走他也沒有出現過。”
流雲亦停了片刻,道:“我母親被沖走的時候,我知道他解脫了,只是她眼中的神色告訴我,她放不下我和哥哥。”
駱君芳忽然發現自己本不該問一個這樣的問題的,這樣的問題只會帶來更多的悲傷,讓人軟弱,讓人頹廢。
駱君芳已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流雲亦了,她只是輕輕地道:“其實我也沒有母親的,我爹說我母親在剛生下我的時候就死了。”
流雲亦沒有說話,但駱君芳知道他在聽,於是駱君芳又接着道:“母親死的時候我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傷心,後來也就慢慢習慣了沒有母親的日子。而我爹對我期望又高,把我當做男兒一樣的看待,這樣的日子我也熬過來了。其實不管生活如何,只要我們心裡是堅強就不會懼怕它的。”
流雲亦擡頭看向駱君芳,駱君芳正好亦看向他,駱君芳爽朗一笑,流雲亦卻說道:“休息吧。”
夜似乎越來越深了,寒風呼嘯,吹動着火焰忽左忽右,忽高忽低。
駱君芳靠着樹幹靜靜的睡着了,忽然似乎是感覺到了寒冷,她的身體微微一動,雙臂更緊地抱了起來。
流雲亦回頭看向駱君芳,只見駱君芳的秀眉輕蹙,臉色有些難看。輕輕起身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駱君芳身上,又向着火堆里加添了許多木柴,火焰頓時漲了起來,好像四周一下子暖和多了。
也許心的溫暖纔是寒冷的真正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