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時,天昏暗了下來,層層的烏雲隨着疾風往天上鋪蓋,大海頃刻間失去剛纔那份清明,波濤漸起。
天昏地暗,風起雲涌,波濤澎湃,必是不祥之兆。
賈先生臉色大變,顫聲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糟糕!”
喃喃而語之間,天水皆成一線,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旋窩,似滾着濃雲,又似奔騰着海水,從遠而近,來勢兇猛,夾着陣陣驚雷與閃電。
一陣狂風突起,涌出千層浪花朝小船的甲板蓋來。賈先生身形急退,竟能從容避開浪擊,而小船卻被衝撞得像一葉浮萍,船艙裡乒乓作響。
段一林只感到天與地驟暗,一陣陣激烈的搖晃,急忙跌跌撞撞地跑出來,而迎面的又是一陣浪花涌來,腳底一滑,撞向了艙門,受傷不輕。
不遠處的賈先生一晃,便到了他的身邊,形如鬼魅。段一林一見賈先生無恙,喜道:“賈先生你沒事就好。”說着掙扎了起來,而小船越來越晃,幾乎站不住人。
賈先生嗯了一聲,帶着古怪的語氣道:“看來此番心思就要荒廢,說不定你我便要葬身於大海。”
段一林打顫,急問:“究竟出了什麼事?”
賈先生用從未有過的表情道:“總之大事不好!”
這時外面風雨放肆,驚濤駭浪,大量的海水朝船艙急涌而進,態勢根本無能爲力,使得兩人有點發呆。
“爹,發生什麼事了?”不知何時阿碧扶着船壁走了出來,臉上帶着應有的恐懼。
賈先生無奈道:“地動山搖,海嘯成羣,非天非命,是毀滅之兆。”
賈先生話未落,海濤“嘣”一聲打來,把小船拋起到半空,大家頓時失重,站立不穩向四處散去。
隨之“咔嚓”一聲刺耳的短響,風帆被折斷,“嘭”一聲朝阿碧打下。段一林大驚,及時發現,一撲過去,抱住了阿碧,此時他感覺後背一陣劇痛,噗通的掉到了海水裡,而整隻小船卻被風帆擊得碎散。
大海狂風浪涌,一層層的駭浪彷彿要摧毀世間的所有一樣。
“阿碧!你在哪啊?”
一陣高聲的呼叫在狂風裡被粉碎!
“爹,我在這!”
又是一個驚濤,高高把段一林和阿碧拋起,這時他們清楚的看見了正在浪花裡十分着急的賈先生。
雖然距離短暫,可彷彿相距千里!
段一林只感到自己頭暈目眩,後背劇痛不停的插刺着神經,而傷口中的血被海水沖洗得無影無蹤,在搖來蕩去的波濤裡,他深知自己在把持不了多久。
阿碧似乎發現了什麼,扭頭一看筋疲力盡的段一林,急道:“你、你沒事吧?”
段一林搖搖頭,而他的臉色在水雨裡顯得蒼白,微微道:“我沒事。”
阿碧方寸稍亂,微微抱緊他,道:“你是不是受傷了?傷在哪裡?”
段一林搖搖頭,而這時剛好一個驚濤撲來,他們倆被高高拋起,而段一林見機不可失,忽然力喝一聲:“去!”
隱約蝶影一閃,在天昏地暗的海面上顯得搖曳,阿碧整個嬌軀被他一甩,朝賈先生那邊射去。阿碧大恐,眼睜睜看着那男子朝海浪另一邊落去,最後被淹沒。
“不要啊!”
而那一刻似乎很漫長,聲音被無情吹散,眼淚與雨水敲打在臉上,冷冰異常。
賈先生一把抓住了阿碧,把她放到了一塊木板上,任由駭浪起伏。
阿碧這時已成淚人,大喊道:“爹,我們快去找他!”
賈先生搖搖頭,大聲道:“他被浪花捲走了,聽天由命吧。”
阿碧大哭道:“他受傷了,我不要他死!”
話音未落,一個個驚濤駭浪呼嘯而來,差點連賈先生也把持不了。賈先生臉色青白,但還是很鎮定道:“只怕你我也逃不出生天!”
賈先生的話剛落,“啵啵”幾聲沉響,有如海底炸彈一般,地動山搖,整個大海也爲之震撼。立時,一道如大山一般的海浪拱起,高達幾十米,見者心驚膽破!
“嘭”!如山大的海浪中間炸開,一道鮮紅的紅龍朝天噴射而出,熱流四處狂涌,整個海平面不停上升,在巖流中顯得天地即將毀滅!
賈先生青白的臉恐懼難當,癡癡道:“海底火山爆發!”
當下慌忙從懷裡深處取出一卷深藏多年的“綢緞”,看着那捲不知多少歷史的舊物,眼裡複雜的神色令人隱痛。須臾他才冷笑了一下,感傷道:“看來你說得不錯,我終究有一天能用上的。”
阿碧一看,驚問道:“爹,那是什麼?”
賈先生並沒有回答,而眼裡劃過深深的痛苦,一甩手把那捲綢緞向天一拋,而它隨風而展,一副畫卷似的東西出現在頭頂。畫卷裡閃爍着古老的圖騰,不停在上面跳動,孕育着神奇的力量。隨之光芒大放,在毀滅的邊緣上顯得可貴非常!
“爹,
我們不救他了嗎?不要!你不能把他一個人丟下,你不能……”
賈先生嘴念密語,並沒有理會阿碧哭訴的傷心!不一時兩道光芒從畫卷上映出,照到了他和阿碧的身上,如夢如幻。光線越來越強,最後無法辨認。須臾,光芒盡散,失去了兩人的所蹤,連同那捲畫卷,極似人間蒸發。
下一刻,巖流大肆落到了海面上,滋滋大響,海面上蒸發出了一層層濃濃的蒸汽,籠罩在茫茫的大海上,天空還飄飛着灰濛濛石灰,像雪團一般。
火光漸漸熄滅,濃煙,蒸汽慢慢散盡,偌大的海面上出現了一個無比大的島嶼,似乎從海底裡翻了一個跟斗,出現在這裡。
烏雲散去,一道天光刺破蒼穹,映射到整個島嶼上,給島嶼增添了一份神秘之光。它彷彿獨一無二的,躺立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中的一個驛站!
在毀滅的盡頭,它出現了!
上古的傳說,毀滅與希望並存!
雲淡風輕之後,大海又恢復了原始的清明,彷彿先前的狂風呼嘯不曾發生一般,而那座島嶼也就自古以來安然的躺在那裡。
微風輕拂,陣陣柔和的海浪吹襲着沙灘,還不時冒出點點水泡,最後消失在柔軟的沙子裡,滲透到大地的裡面。
陽光是如此的明媚,而輕風是那麼的舒服!
乾淨的沙灘上,忽然黑影一動,從沙灘的沙子裡跳出了一隻小狗,黑色的小狗。它有力的甩了甩自己全身的毛髮,沙子和水珠四處亂飛,一副可愛與精明的模樣出現在陽光底下。
除了黑崽,還能是誰?
黑崽仰頭環望了一下,隨之又低頭聞了聞四周,蹬腿就往另一邊的海灘快速奔去,四條腿快速如飛。
果然,不遠處的海灘便趴着一個人。後背朝天,背上的衣服殘爛,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敞在陽光底下,傷口處被海水都泡白了,皮肉模糊。
黑崽兩步並作一步奔了過去,朝那人死白如灰的臉上舔了舔,且用長長的嘴頂了頂那人,而他的面容終於露了出來——段一林。
黑崽四處騷擾也不見段一林醒來,而它灰溜溜的眼珠盯在段一林背後的傷口上,呆呆在思索。隨之,它便低下了頭,慢慢地舔着那一大塊傷口。
原本死白的傷口被它來回的舔,膚色漸漸變得紅潤,而上面也出現了一層凝結的傷疤,傷勢好得神速。
黑崽舔了好一大會,神態也不免疲憊,一屁股坐到了段一林的面前,兩隻前爪百無聊賴的玩弄着他紛亂的頭髮,玩到高興之處,還不忘大力地扯。
黑暗之中,自己的靈魂孤行在沒有盡頭的隧道里,而當中彷彿有一雙手不時撫摸着自己的頭,只是這個撫摸過於大力。
忽然,段一林痛叫了一聲,眼睛緩緩地睜開,眼前一片昏暗和模糊!逐漸的,視線迴歸,他眼簾處出現了咧嘴而笑的黑崽,那雙黑溜溜的眼球正瞪着自己。
段一林感到一絲溫暖,黑暗中的孤獨感慢慢消失!
黑崽堵近嘴舔了舔他的臉蛋,酸酸的,柔柔的,使得段一林也不忍會心一笑,心裡如花般溫暖。他並沒有動,只想就這樣躺着,曬着太陽,任由時光飛舞。
然而,幸福總是短暫的。
他忽然想起了阿碧和賈先生,費力地站了起來,環視茫茫的大海,海水共長天一線,了無人影蹤跡,他的臉色難看到不能再難看的地步。
也不知過了多久,腳褲管被黑崽咬了一下,段一林纔回神,看了看黑崽,心裡嘆嘆氣,默默地道:“你可知道阿碧他們還好嗎?”
原本他的話不乞求些什麼的,最多也只是自言自語,但求無知的慰藉而已。誰知,黑崽跳了出來,前爪舉天,一番亂畫,不知爲何。段一林看得眉頭大皺,絲毫不懂其中的意義。
黑崽劃了半天,擡眼一見段一林還是呆呆一副傻樣,不禁狂暈,一屁股端坐在沙灘上,恨鐵不成鋼。
段一林忽然想笑,豈料不及黑崽的聰明再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段一林板了板臉,道:“你說他們沒事?”
黑崽高興一跳,彈跳力好得很,一下子就到了段一林的肩上,不停地點頭。
段一林不免放心,整個人覺得從未有過的輕鬆。通過他最近的觀察,他深知黑崽不但懂人性,而且聰明過人,它確定的事情一般假不了。
他檢查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傷勢,發現自己後背的傷口已經癒合,速度快得令人意外。他提了提經脈的真氣,只覺得胸間微微作痛,看來內傷還是沒能完全癒合,不過能好六成已是不錯。
段一林接下來查探了一下週圍的環境,才發現這是一個非常大的島嶼,目不能所及邊際,且有深山,深林,一切非常原始,根本沒有人跡。
段一林不禁有點納悶,他在海上航行了一週,無邊無際全是海平面,從沒發現過有什麼島嶼的,想不到自己一覺醒來,面前出現了這麼大一個地方,實在有
點突兀。
正在納悶之時,“咕嚕”一聲輕響。段一林扭頭一看,竟然是黑崽發出來的。黑崽指了指自己的肚皮,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段一林一陣無奈,道:“肚子餓了?”
黑崽點點頭,抱着肚皮,咧着小嘴。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段一林發現黑崽在吃食方面很奇怪,它什麼都不愛吃,就是喜愛吃肉,特別是燒烤的野味,而吃肉卻又不愛吃骨頭。
段一林掃眼看了看面前的深山,接着道:“可是這麼大的山要想抓野味是好難的呢。”
說着便走進了深林,深林處落葉重疊,樹木參天,而林內一切靜悄悄的,彷彿沒有絲毫動物的痕跡,令段一林不免覺得奇怪。
沿着樹林走去,穿過了一個山頭,映入眼簾的赫然是一個大湖,彷彿置於山間的一塊藍色美玉,微風拂來,清香宜人。大湖的中間突起一塊沙地,上面長着一塊茂盛且碧藍的水草,彷彿大湖中間一點瑕點。
黑崽見到大湖,心情大喜,飛身一閃,往湖邊躥了過去,隨之“噗通”一響,湖面上盪出了一個漣漪。
段一林之前在海上深知黑崽水性好,好幾回鮮美的魚湯都是它捕抓的結果,不過似乎它比較討厭鹽膩的海水,一當被陽光照射,全身的毛髮皆成鹽份,難受異常。下了幾回之後,怎麼叫它,它也不肯下第二次,如今見到淡水湖,巴不得飛身而去。
段一林也心喜,他正愁沒有淡水,如今偌大一個大湖,水源的問題可完全解決了。在海上徜徉一週之久,從沒有機會好好梳洗一番,如今見到清澈見底的淡水湖,段一林也有一股沐浴的衝動。
湖水冰涼,入口甘甜,水質上等。在一個島嶼中,能有這等淡水,實在千年難得一遇。段一林脫掉了上衣,好好清洗了一下自己的身子,洗後感到無比的舒服。
忽然面前咕嚕冒出了一連串氣泡,黑崽的小黑頭露出了水面,而它前兩爪竟然抱着一條大約七八米長的大魚,魚的身子都比它的身子大了好幾倍,誇張得連段一林也不免驚訝。
段一林生平未見過如此大的魚,不由仔細一看:魚的頭部特長,佔體長的1/3,布有梅花狀的感覺器一陷器。吻延長,呈劍狀,其腹面具短鬚1對。眼甚小,口大,下位,弧形,上下頜均具細齒,鰓孔大,鰓膜後緣尖,體表光滑無鱗。
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麼魚類,而旁邊的黑崽早已迫不及待,摸手搓腳,猴急得不得了。其實這是一條稀貴的白鱘(注一),長有七八米長實屬是珍貴,對修道之人大有裨益的。
段一林不得不佩服黑崽抓魚的技術,雙手把鯉魚提了上來,而黑崽也跳上岸來,歡喜地看着段一林清洗鯉魚的內臟。不一會,岸邊燒起了柴火,柴火中間橫着一條大魚,大魚旁邊坐着一隻目不轉睛的小黑狗,垂涎七尺。
片刻,香氣繚繞,惹得黑崽喉嚨咕咕作響。段一林與它相處半月,從沒見過它發出任何響聲,還以爲它是名副其實的啞巴,怎知一條大魚竟能惹出它咕咕的口水聲,讓段一林不禁有點難得的驕傲。
少許,魚肉飄香,伴着空氣在嗅覺裡飄忽。段一林輕輕一笑,用樹枝掀開當中的一塊肉,聞了聞,點點頭道:“可以吃了。”
迴音未完,黑崽迅速伸手一抓,一邊的魚肉被它抓去了一大塊,使得段一林不由想起了老花子身邊的那隻“猴子”。
隨後段一林笑罵:“斯文點,直像一個餓鬼投胎!”而黑崽有的吃,早就忘記了一切,更不會傻着聽段一林說教。
不一會,一條大魚被兩人瓜分,火堆上就只剩下魚骨頭,而黑崽吃得特別多。黑崽吃飽了之後,頭枕在段一林的大腿上呼呼大睡。
此時,微風習習,空氣清涼得讓人懶意叢生,段一林也不忍打了幾個呵欠,一股沉沉的睡意襲來,雙眼一閉,夢迴唐朝。
也許環境太過舒適,也許內傷未愈,一番折騰之後,段一林好幾年從未能如此舒心睡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還當睡的正酣,一聲聲爆炸聲遠遠傳來。
段一林慌忙驚醒,而此時已是夜晚,天氣微寒,旁邊的火堆也早已熄滅,遙遠的夜空掛着漫天繁星。遠處的山邊,光芒忽明忽暗,炫耀着種種的色彩,隱約還伴着陣陣的人潮聲、打鬥聲。
段一林大喜,確定這孤島中還有人跡,而且個個身懷道法。段一林拍了拍死睡的黑崽,道:“黑崽,快醒來!醒來!”叫了好幾回它才睜開了眼,大打哈欠。
段一林沒有多說什麼,一把拎起黑崽往肩膀一扔,生出一條火把,朝山的那邊走去。
注一:白鱘,白鱘科。棲息於江河中下層,有時進入大型湖泊,健遊,性兇猛,主食魚類,也食蝦、蟹等。春季在長江上游產卵。是著名的珍稀魚類,爲我國所獨有,在學術上具有重要意義。生長迅速,個體特大,“千斤臘子,萬斤象”之“象”即指白鱘。曾記錄過體長達7米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