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在三叔熟悉的cao作下直流而下,速度非常的快,一下子便遠離了繁鬧的瀏陽城。不久又途經了好幾個城,之後便來到了一處三岔口,三叔急忙掌刮船漿,使得船身順着水流的湍急飛快地駛進了一條河牀的支道。
支道兩邊是不高的峭壁,而寬度大小剛好可容三隻小船並排而過。大抵行駛近五六十里後,兩邊岸上沒有了峭壁,取而代之是長滿了大樹。
大樹叢中還參雜着一些未知名的果樹,果樹結滿了紅紅如拳頭大小的果實,偶爾會從樹上掉下來,落到了小河上,蕩起了一些水珠。
隨着小船在河流支道的深入,周圍一下子靜謐了下來,聽不見剛纔青川河的水流聲,小船彷彿蕩進了一個很幽靜的去處,除了三叔手中船槳的“欸(ǎi)乃”聲。
很快的,樹林盡去,前面出現了一個大湖,大概十頃不止,湖面波光淋淋,碧水連天。大湖東邊有島嶼與岸地連綿,而島嶼上鳥語花香,亭臺樓閣出入其上,一切建造皆是因地制宜,就地取材,別出心裁自不必說。
段一林一看彷彿世外桃園之地,嘴裡忍不住大讚道:“三叔,想不到貴府第竟是如此山清水秀!”
三叔輕輕一笑,道:“何兄弟你誤會了。這府第是我們楚老爺的,而三叔我只是楚莊裡一個下人罷。”
段一林一鄂,“哦”了一聲,心裡揣摸着這楚老爺是何方神聖,竟能隱居在如此偉雄的莊園裡頭,實在不簡單。
三叔接着輕聲道:“何兄弟,我們楚莊不喜吵鬧,而且府裡也特別講究禮儀,管教嚴厲,你等會上去一切照我的安排行事就好,別出了簍子,惹人責罵。”
段一林急忙點點頭,道:“三叔儘管放心,我會做的。”
三叔見段一林一臉緊張,於是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何兄弟不必太緊張,放鬆就是。”
段一林又是點點頭。
不一會,小船駛進了島嶼的一個寬敞的船塢裡,船塢裡還整齊的停放着不下十隻一模一樣的小船,看來楚莊裡的人出入不少是走水路的。
三叔和段一林等三人一狗上了岸,轉過幾處假山和樹木,迎面而來便是一個大門。門前並沒有家丁守衛,門口左右各自臥着兩隻石頭大獅子,氣派十足,而橫匾寫着“楚莊”兩字。
三叔指了指門口道:“這就是山莊的後門,從這裡一進去就是我們楚家莊的南湘館。”
說着幾人走了進去,裡面富麗堂皇,廂房並排,走廊迂迴曲折,庭院一個挨着一個,特別富有江南水鄉的園林氣息。
這時,迎面走來兩位女子,年紀三十出頭,瑰姿豔逸,身穿統一的鵝黃衣裙,長衣飄飄,氣質非常不俗。
兩人遠遠一見三叔,立即上來搭話兒。一位年紀稍大一點的女人笑道:“哎呦,三叔,今天怎麼這麼早啊?”
三叔憨厚一笑,道:“今天運氣好,早早就打了不少魚,所以就早點回來了。小石,快見過兩位姑娘。”
小石急忙彎腰道:“見過姚姐姐和邵姐姐!”
姚邵兩位一聽,喜笑顏開道:“小石真乖!”說着會放電的妙目雙雙朝段一林掃來,火辣非常,使得段一林薄臉微紅。
姚姑娘一看段一林覺得面生,便問道:“三叔,這位小兄弟倒是面很生呢,是誰啊?”
三叔心裡似乎早已想好答話,很快道:“他是我遠房的親戚,過來看望一下我這副老骨頭。青水,快見過兩位姑娘。”
段一林急忙也彎彎腰道:“見過姚姐和邵姐。”
姚邵兩位微笑的點了點頭,片刻才把火辣辣的眼光轉了開來。
三叔接着道:“姚姑娘,上次你聽你說要找一位柴工,不知我這位親戚怎麼樣?”
姚姑娘再次仔細的打量了一下段一林,見他長相平凡,右臉一道清晰的疤痕,但隱約有點特別,做柴工也是不錯,於是點點頭笑道:“三叔介紹的人當然不會錯,何況是你的親戚,過後你叫他到我這裡來報道就是。”
三叔大喜,道:“真是謝謝兩位姑娘!青水,快多謝兩位姑娘。”
段一林依言多謝了兩位姑娘。
接着,姚姑娘見沒什麼事情,便道:“三叔,今天有道菜式是‘彩雲魚肚’,居然你回來了,那就快把魚送到廚房江姐那兒去吧。”
三叔急忙應道:“有勞兩位姑娘了。”
姚邵兩位點點頭,相視一笑,豔若桃李,不免使人眼前一亮,只可惜段一林有如一根木頭,絲毫沒有引起注意,她倆人走時還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面生的段一林。
等她們走後,三叔才輕聲道:“何兄弟,這兩位就是南湘館的總管姚瑤姑娘和邵華姑娘,明天我叫小石帶你去她們那邊報到,以後見到她們你就多加註意點。”
段一林道:“知道了,三叔!”
三叔隨即對小石道:“小石,你帶何大哥去膳堂找點飯菜先填飽肚子,並且帶安頓好住處,我忙完就回去。”
小石笑着點點頭,而他懷中的黑崽早已迫不及待,似乎催着他快點找吃的,不然狗命就快掛了一般。
第一天進楚莊,段一林也沒有覺得什麼特別奇怪之處,只是倍感楚莊運作有序,而且財大氣粗,儼然富足一方。而自己能在這裡棲身也是不錯,其他的事情他根本沒去多想(其實確卻來說是想不出)。
第二天,小石帶着
段一林穿過幾處庭院,進入了南湘館的總管處。那是一個寫着“紛擾”兩字橫匾的庭院,裡面有一個不大的天井,天井裡種了不少的芭蕉,不禁讓人想及雨打芭蕉的意境,確實有點塵世“紛擾”。
穿過天井,一處廂房就在眼前。小石上前敲了敲門,半晌,裡面才傳來甜美的聲音:“誰啊?”而這聲音似乎是邵華姑娘的。
小石暗地深呼了口氣(看樣子他也是比較緊張),道:“姚姐姐、邵姐姐我是小石,我尊吩咐把青水哥哥帶來報到。”
片刻,邵華的聲音纔再度傳出來:“哦……那小石你先退下,請他進來。”
小石“哦”了聲,轉頭朝段一林如釋重負道:“青水哥哥,你自個兒進去吧,我走了。”
段一林點點頭,眼看着小石消失在院子裡芭蕉的另一處,才輕輕的推開了房門。屋內乾淨得一塵不染,寬敞舒適,隱約飄着一股幽香,對面廳上擺着兩張案臺,右邊的案臺上坐着一位身穿鵝黃色衣服的女子。
女子芳菲嫵媚,正執筆輕寫,姿態高雅非常,外人實在看不出這女子便是楚莊裡的一個下人而已。
段一林朝女子道:“見過邵姐!”
邵華停筆擡眼一看,見段一林獨自站在廳裡,顯得有孤零,絲毫不見緊張,內心莫名的動了一下。當下嫣然一笑,道:“小兄弟不必客氣,請入座。”
段一林點點頭,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
邵華的目光打量了一遍段一林,使得他多少感到有點不舒服,如坐鍼氈,而她卻看在眼裡,隨後道:“小兄弟如何稱呼?”
段一林立即報上了他的假名——何青水。
邵華嚴肅道:“我想何兄弟也略知楚莊的規矩,我們南湘館的下人只能在南湘館走動,平時不得隨意在府裡來去,如果冒犯了位高權重者,可能招惹殺身之禍。”
段一林內心一震,他先前還是沒有聽三叔提起過的,想不到規矩如此深嚴,而且動不動就性命攸關,真是不可小覷,於是重重的點了點頭。
邵華隨之一笑道:“只要何兄弟平日不亂闖,問題是不大的。還有,何兄弟的工作是每天負責到後山砍柴,工作量不會很大,可供廚房使用即可,當然越多越好。”
段一林點點頭,道:“是。”
邵華又道:“不過後山禁令嚴厲,你千萬要記住不準跨越‘獨木林’,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段一林內心又是一震,急忙問道:“什麼是獨木林?”
“什麼是獨木林你也不必知道,不過到了後山那裡自然會有劃分提醒,只要你不要雷池半步就沒問題。”
“知道。”
“那好!相信你也知道後山在哪裡了吧,沒什麼事你就下去幹活吧。”
段一林點點頭,說着退了下來。
忽然,邵華又道:“如果以後你有什麼事情,可以直接找我。”
段一林擡頭看了一眼邵華,只見她似乎沉思般的看着自己,於是連忙低聲道了謝,也不知對方聽到以否就退了出來。
後山。
位於南湘館的西北邊,島嶼山地起伏,成就了一片濃郁的森林。段一林仔細的觀察了後山的情況,並沒有什麼禁令提示,於是放下心來,拿着劈柴刀走進了林中。
林中很多枯枝枯樹,段一林不用小半天便砍了一大擔,速度快的令自己也意外。其實,砍柴燒水做飯這些對他來言,算得上最拿手的了,你們可不要忘記在長生觀的那幾年他練就了不少看家本領呢,即使他如今喪失了記憶,但本能還是有的。
廚房在南湘館的東面,廚房很大,人手也很多,它負責整個南湘館裡的餐食。具體也不知道南湘館裡有多少人口,總之廚房整天忙上忙下的,主要管理廚房的人據說是一位女人,名叫江姐的,段一林根本沒有機會見識。
柴房在廚房的隔壁,一個很大的屋子,裡面堆滿了已經劈好且擺放整齊的木柴。段一林把打來的柴一一的堆上去,剛剛堆好,背後卻傳來了沉沉的話語:“呃……那位是誰,過來一下。”
段一林急忙調頭,只見一位身材魁梧,結實強壯的女人站在門外,幾乎把整個門堵實,屋子一下子微暗了下來。
段一林倒是一驚,生平還沒見過如此強悍的女子,只見她粗眉粗臉,樣子有說不出的威嚴,乍一看還不知如何是好。
那大女人似乎不耐煩道:“小子你看什麼看,就你了。”
段一林急忙放下手中的活,低聲道:“不知這位阿姨找我什麼事?”
大女人鼻孔一張,哼了一聲,極是響亮,反問道:“什麼阿姨?難道我很老了嗎?”
段一林見她即將來勢兇猛,不由後退了一步,吶吶道:“呃呃,不、不是很老……”
大女人瞪了段一林一下,大聲道:“不是很老,那就快叫姐,叫江姐!”
“江姐?!……”段一林大驚,原來廚房的大主持就是她。
江姐也不理會段一林的詫異,憤憤道:“別發呆,跟本大姐來!”
段一林從三叔那裡知道她位高權重,連姚邵兩位姑娘都要讓她三分,絲毫不敢怠慢,急忙跟在身後。兩人的身材一對比,段一林才知道阿爾卑斯山是怎麼煉成的。
不一會,兩人便來經過廚房,裡面一些廚師見到江姐大駕光臨,急忙停下手中的活紛紛招呼,而江姐看
也不看只是哼聲,不知者還以爲她在呼吸非在迴應。最苦是段一林,好比一隻小雞跟在江姐的身後,被他人看來竊竊偷笑,實在難堪。
終於告別了大廚房,進到了一間小廚房裡。而這間小廚房設備齊全,什麼廚具應有盡有,且每樣都是高檔矜貴,令人眼花繚亂。
江姐停下腳步,轉頭對段一林呼道:“快幫本大姐燒火,記住,一定要燒的好,不然炒壞了三夫人要的菜,我唯你是問。”
段一林也不知道自己行不行,在江姐的威yin下慌忙地點頭,俯下身誠惶誠恐的燒起火來。耳邊這時傳來了江姐不少分貝的聲音:“接下來要做的是‘蟹黃扒魚翅’,燒柴一定要旺火,文一點都不行,一文的話雞就無法酥爛,湯底就算廢了。”
段一林唯唯諾諾的,一下在就把火燒了起來,熟練跟經驗逐步不由自主的使出。而大鍋裡立即出來了熟豬油的爆炸聲,段一林只感到江姐雙手並用,肉絲、紹酒、蔥結、姜塊紛紛地落入了鍋裡,香氣繚繞。
段一林也不敢多看,深怕惹了不必要的責罵,默默的燒着自己的火,雖然他並沒有看着江姐,但鍋裡傳來的香氣他也能辨別出是什麼香料,也暗暗佩服江姐的廚藝高深。江姐長相雖然大大咧咧,但一站在鍋前,動作變得如此靈敏和嫺熟,神情非常專注。
過了許久,一道“蟹黃扒魚翅”終於亮在眼前,絲絲的香氣瀰漫着空間,惹人口水,段一林私下吞了不少的口水。
這時,耳邊又傳來了江姐稍微滿意的話語:“大功告成!嘿嘿……”
忽地,她轉眼看了看還在撥弄未燒完薪柴的段一林,淡淡道:“喂小子,你燒的火還不錯,見你面生,是不是新來的?”
段一林放下手中的殘餘木頭,看了江姐一眼,恭敬道:“回江姐,我是新來的。”
江姐“嗯”了聲,似乎是讚賞,又似乎是呼吸,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何青水!”
江姐點點頭,道:“好,何青水你下去忙你的去,沒有得到批准,不得擅自進出廚房!”
“是!”
緊接着段一林走了出來,剛出到廚房門口,迎面便碰到了打漁回來的三叔,他手上還拎着不少的勝利品,段一林喚了一聲“三叔”。
三叔見是他,起先高興,最後是微訝,拉他到一邊輕聲問道:“何兄弟,你怎麼擅自跑到廚房來?”
段一林微微一笑,道:“三叔你別緊張,我是被江姐叫進來的。”
“江姐?!你怎麼認識她?她叫你幹什麼?”
段一林一一道:“我也不認識她的,也許她剛好碰到,叫我幫她燒火而已。”
三叔一喜,道:“她叫你幫她燒火?”
“是啊,有何不妥的?”
三叔歡喜一笑,道:“你來這裡的時日不多,暫不瞭解江姐這個人而已。而我們都知道,她要找燒火的人向來很挑剔的,總要千挑萬選。如果能得到她的歡心,你很快就能升職了。對了,你幫她燒火燒的怎麼樣?”
段一林回想了一下,道:“也沒怎麼樣,馬馬虎虎。”
三叔聽後大喜,拍了拍段一林的肩膀道:“何兄弟,看來你運氣不錯啊,工作第一天便得到江姐的賞識,厲害!”
段一林聽三叔大讚,也始覺欣喜,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一副不知所措狀。
三叔剛還要再說,用膳的鈴聲響起,三叔乾脆對段一林道:“何兄弟,用膳時間到了,你先到膳堂吧,我放好東西隨後就來。”
段一林點點頭,道:“好!”
說着朝廚房不遠處的膳堂走來,這時較大的膳堂裡早已非常熱鬧了,盤鍋的聲音到處皆是。段一林也跟着隊伍領了一份飯菜,今天的菜式是梅子蒸排骨和符離集燒雞,算是非常上等,由此可見楚莊榮華富貴非比一般山莊。
段一林巡視了一下週圍的餐桌,最後發現了角落裡的小石,心裡一喜。而小石旁邊的桌面上赫然蹲着一隻小黑狗,正狼吞虎嚥地啃着一塊燒雞,樣子不知多滑稽,也引來了別人不少眼光的青睞。
段一林微嘆了一下,端着飯菜走了過去。黑崽一見是段一林,大喜,拿着僅剩下骨頭的燒雞朝他揮了揮手,惹得小石高興不已。
小石等段一林在對面坐下之後,一邊撫摸着黑崽的頭,一邊笑道:“青水哥,你的小狗真的好聰明,我好喜歡呢!”
段一林剛要回話,只見眼前黑影一閃,少了一塊燒雞,毋庸多說都是到了黑崽的嘴裡。小石見黑崽那饞嘴的模樣,惹的嘻嘻而笑,而段一林卻是嘆氣。
小石似乎對黑崽讚賞有加,津津有味道:“青水哥,你知不知道今天黑崽跟我們一起出去打漁,原來它還是一位抓魚高手呢,不到半天就能抓到好多魚。”
段一林也覺奇怪,看着一味大吃的黑崽道:“你說它能抓魚?”
小石驚訝的看着段一林,點點頭道:“是啊!難道你不知道嗎?”
段一林苦笑了一下,小聲道:“原來它除了貪吃,並非一無是處。”
話剛說完,忽然段一林的碗上“咚”一聲輕響,多了一塊骨頭。小石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是黑崽生不滿段一林的批評,使用了報復的行動。
段一林正是無奈之際,膳堂門外走進了幾個高大威武的傢伙,而當間擁着兩位桃腮杏面的人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