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離前塵(一)

四百年前,魔界

天青將清玄一把護在身後,那魔影針雖未傷及要害,卻也在他臉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血痕。

“天青!”清玄結出結界,將她和夫君牢牢護住。

“她還傷不到我。”天青微笑着說,他轉過頭,對着前方的黑衣女子正色道:“鬼娘子!魔界已經覆滅,爲何你還要作垂死掙扎?!”

“住口!”鬼娘子祭出魔影針陣,霎時間千萬毒針在結界上方凝聚成雲。

天青隨即拔出玄黃劍,催動念力。

“住手!”清玄大喊一聲,衝出結界。

“清玄你做什麼!”天青大駭。雖說鬼娘子只是魔界十八天魔中的女衛,功力不及夫婦二人,但魔影針陣卻包含了上古秘術,威力不可小覷。

“鬼娘子,不,夏汶兒!”清玄注視着鬼娘子。

鬼娘子全身一顫,夏汶兒,那是她曾經的名字,那個已經數百年沒有人提過的名字,象徵着她成魔以前短暫而又屈辱的歲月。

“你不屬於魔界!夏汶兒!”清玄大聲說。

“住口!”魔影針陣在鬼娘子頭頂發出低低的咆哮。“我在魔界數百年,你竟敢說我不屬於它?!”

“你並非魔物,你只是被魔界的黑氣縛住了魂魄和肉身的人類而已!你是人,夏汶兒!”

“你胡說!”

“她沒有騙你,”天青收起了玄黃聖劍,也走出了結界。“雖然你的身體不會腐爛,意識不會消亡,但你的的確確是一個人,一個已經死亡卻無法進入輪迴轉世投胎的人,你,並非魔物。”

魔影針陣停止了咆哮。“你,你是說我……還是人類?”鬼娘子的聲音顫抖。

“是的。”清玄溫柔地看着她,仿若看着水鏡中那個無助的女孩。

“可我……明明已經死了……爲什麼……”鬼娘子詫異地看着自己依然溫熱的雙手。

“當初魔界之主選中了溺水身亡的你,給你注入魔氣,強行束縛住你的意識和靈魂,讓你能夠永遠的存在在這世上,目的是要讓你成爲他們的刀,做他們無法做到的事情。”

“無法做到的事?”

“跨越仙、魔、人三界,剷除異己。因爲魔物天生黑氣,且無法長時間抑制,因此他們無法靠仙界太近,否則會受到仙氣侵蝕。而你不一樣,你是人類,只要能壓制住魔君給你注入的黑氣,你就能潛入仙界腹地。”

鬼娘子的手放下了,數百年間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飛快地閃現。她好像想起了什麼,但彷彿立刻有一隻大而有力的手,要將她的記憶和意識拿走。每當她想多想一點,那隻大手就變得更加有力、更加蠻橫,它要把她所有的一切都攥在手裡,記憶、意識、靈魂、還有她的命!痛苦,它只留給了她無盡的痛苦!

“啊——!”她抱住頭,蜷縮在地上,像一隻受傷的羔羊。

“夏汶兒!”清玄關切地跑了過去。

“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在一雙紅色魔眼的注視下,鬼娘子將一枚魔影針插入了清玄的胸膛。

玄黃劍瞬息而至,如閃電,如雷霆,將鬼娘子衝開十數丈。

“清玄——!”

天青抱緊妻子,退回結界。他小心查看她的傷口——心臟的位置,一個小小的紅點。

“不——!”

天青悲痛欲絕,他緩緩站起身來,將玄黃劍召喚到身邊,對着倒在一旁的鬼娘子念起法咒:

“天地玄黃,五靈蘊集,雷霆萬鈞,聽我號令!”

正是玄黃雷霆咒!

“住手……”清玄微弱的聲音響起,“天青……住手,放過她……”

一滴淚落了下來,天青的手停在了空中。他轉過身去,緊緊抱住妻子:“好,你說什麼都好,只要你快點好起來。”

魔影針針入心臟,即使是仙界的高階長老也無力迴天。

清玄苦笑了一下:“是我不好……我太笨了……你原諒我好嗎?”

“別說了……”

“鬼娘子她,她,是個可憐的人……讓我想起了那時候的我們……我想,幫幫她……”清玄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好,我答應你,”天青親吻着清玄的耳鬢,“雖然她已被黑氣侵染了數百年,與魔物無異,但以我的功力仍能將她周身的黑氣封印住,讓她與凡人無異,只是不老不死。”

清玄點點頭。

“等你,等你好起來,我就帶你去見師父。”天青注視着她,溫柔地說。

“好……”清玄的淚掛在臉上,那雙明亮而溫柔的眼睛逐漸失去了光華。

“我還要帶你去櫻花谷,以後我們的家就安在那裡。”

“嗯……”

“等我們有了孩子,如果是個兒子,就叫雲海,如果是個女兒,就叫緋陽。”

她帶着微笑,在他懷裡,溘然長逝。

兩百年前 人間

是夜,沒有月光,連星光都不見。

漆黑的森林,陡峭的懸崖,他沿着崖邊的小路直直向上。

身後傳來低低的虎嘯。那是被他的血引來的野獸,老虎,還有別的什麼東西。

夜太黑,連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流了多少血,他只知道,自己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

逐漸遲鈍的觸覺和越來越蹣跚的腳步提醒着他,如果不再快一點,他將死在這座不知名的山上。

“動……動啊……”他催促着自己,努力抓住身旁的石壁。

身體像被什麼東西束縛住了一樣,動彈不得。他手上用力,想掙脫這束縛。

“嘩啦!”

手上的岩石碎掉,他再也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他睜開眼睛。

在朦朧的晨光中,他發現自己仍在山中,前方,茂密的高草擋住了他逃亡的路。

血流得緩了些。他勉力站起身來。

他的視線越過高草,被前方不遠處一塊方形的石頭吸引。

那石頭表面爬滿了藤條,正正地依靠在山壁上,彷彿是什麼人刻意用來遮住什麼東西似的。

他跌跌撞撞的走了過去。

身後的野獸再次發出了動靜。

他加快了腳步,使勁,推開了那塊奇怪的石頭。

一條狹小的通道出現在他眼前。

他沒有猶豫,迅速鑽了進去,用石頭堵住通道,跌跌撞撞地向洞穴最幽深處走去。

身後野獸的咆哮,戛然而止。

絕峰之巔是雲海,雲海深處是淵離山。

淵離山之中隱匿着碧潭寒川的修仙之人。修仙之人常年伴於寒川苦寒之處,難覓其蹤,百年以來世人早已忘記其真姓名,便以山名代之,也稱其爲“淵離”。

探微索引,淵離一脈人丁單薄,百年之內收入門下的弟子屈指可數。淵離存世已有千年,雖門人不多,卻一直以除魔衛道爲己任,每逢天下劫難,淵離一脈無不全力而出,直至蕩盡人間濁氣。

五年前,邪教“十荒”橫空出世,扭曲正道,引世人殺戮無辜,肆意屠戮。淵離大弟子凝光帶門人入世,奉師命救世人、度劫難、匡正道、廣教化。散邪風於百骸,除“十荒”於人間。歷時三年,在凝光的帶領下,有志之士紛紛奮起反抗,“十荒”勢微,逐漸銷聲匿跡,然而凝光卻也在一場大戰中身受重傷,不知所蹤。

一年後,凝光安然迴歸淵離,身上重傷痊癒,且功力大增,門人皆語:大師兄應有奇遇。

然而,凝光迴歸淵離不足半年,卻在一個月圓之夜狂性大發,施展已絕跡多年的魔界術法,殘忍殺戮多名門人。淵離祖師大怒,立即將凝光囚於極寒之川,待廢除其魔界內力後,將凝光逐出師門。

凝光被逐後,立即回到當初他躲避野獸的無名洞穴。就是在那裡,他發現並學會了石壁上繪製的奇異功夫。這門功夫治好了他的傷,讓他內力大增;也正是這門功夫,讓他在月圓之夜發狂變魔,以極爲殘忍的方式殺害了同門師弟。

凝光將石壁上的圖畫一一繪下,他尋遍天下,終於找到了一位殘存的魔界長老。長老在彌留之際告訴凝光,此門功夫乃昔日魔界十八天魔之一,人稱“鬼娘子”的鬼蜮女衛所創,若爲魔界之人修習,則平平無奇,無甚裨益。但若爲修仙之人習得,初始時,可助習得者功力大增,傷病痊癒,若長期修煉,則漸漸入魔,殘殺他人。由於此門功夫旨在讓修仙之人殘殺同門,因此得名“戮仙”。

當初凝光重傷逃亡,是“十荒”故意將他追趕至繪有“戮仙”的山洞,引他入魔。

凝光大怒,此後百年,以斬殺魔界和“十荒”之人爲己任,希望有朝一日能再被淵離收入門下。

一百年前 人間

茂密山林之中,一個青衣男子正急速地奔跑着,穿越如針的林木,彷彿一隻矯健的猿猴。

無數箭矢從他身後襲來,男子猛地轉身,化手爲刃,將迎面而來的箭矢斬落在地。他翻轉手背,朝着箭矢飛來的方向劃出一道銀白色的光線。那光線呼嘯着穿越林障,驚起漫山遍野的飛鳥。銀光過後,數十名黑衣弓箭手應聲倒下。

他脣角微揚,正待收手。

一支黑羽龍紋箭突然顯現,呼嘯而來,直擊面門。他翻身閃躲。

“刷!”

箭尖在他的胸口劃出一條又深又長的血痕。

鮮血濺上草木,斑斑駁駁。他踉蹌幾步,趕緊扶住旁邊的大樹。

白衣人在樹林間隱約可見。

他心中一驚,不敢久留,立即祭起術法,飛身逃遁。

黑羽箭的傷口漸漸擴大,彷彿烈火正在灼燒。

他捂住胸口,看了看身後的追兵,穩了穩心神,咬着牙,向叢林更深處走去。

“刷!”

又一支黑羽箭從身後襲來。

他一驚,就近繞道一棵老樹背後。

“轟”!

幾人粗的樹幹頓時被箭頭鑽出了一個大洞。

男子只覺喉頭一鹹,一絲鮮血沿着他的脣角滴落到了地上。

背後一陣鑽心的痛,那黑羽箭已然射穿了樹幹,扎進了他的背脊。

恍惚之間,白色的身影正在林中時隱時現。

“沒想到‘十荒’還有如此高手。”男子冷冷笑道,他催動念力,凝起全身力氣,對着箭矢飛來的方向劈出一掌!

這一掌極是凌厲,帶着魚死網破的淒厲直直衝向白色的人影。

白衣人不避不閃,迎風而去。

卻見這股強勁的力道襲至眼前,突然變得緩慢無比,最後竟幽幽散去。

男子大駭,只見他咬緊牙關,聚氣力量再發一掌,卻是朝着不遠處的亂石。

頓時碎石飛揚,塵煙漫天。

他以血爲引,催動咒術,化爲草屑,藉着風力再一次拉開了和追捕者之間的距離。

神志已經模糊,他強烈地感覺到,自己正在失去對身體的控制。

熟悉的感覺讓他想起了百年前那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那夜,他也是如此身受重傷,命懸一線。

追捕者快到了。他能感覺到他的存在,那樣強大的氣息、強烈的殺意,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裡,就是我的終點嗎……

男子絕望地閉上了雙眼。

“噓,別出聲,跟我來。”

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女人?

他一驚,睜開了眼睛。

她的臉背對着陽光,讓他分辨不清。

一雙手托起了他,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慢慢挪動了起來。

你,是誰……?

他張了張嘴,可喉嚨像被卡住了似的,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最後一絲意識終於離他而去,他無力地閉上了雙眼。

恍惚中,彷彿又回到了那座雲山霧繞的古老山脈,兩塊巨大的岩石之間,細小的石階爬滿了青苔,他像往日一樣拾階而上。

雲霧越來越大。他扶着身旁的巖壁,仔細尋找腳下的路。

“滴答,滴答。”天空好似下起了小雨。

他擡頭。

雨水迎面而來,滴入他的眼眶。

紅色的……雨?

他愣住,再看,漫天的雨滴竟都是腥紅的顏色。

不對,這是血!

他的心慌亂了起來。

“啪嗒!”

有什麼東西掉了下來。

那是……

他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隻手掌。一隻新鮮的,人的手掌。

他大駭,連忙退了幾步。

“啪嗒!啪嗒!啪嗒!”

帶血的肉塊不停的掉落:頭顱、軀幹、內臟。如那血雨一般,猩紅可怖,毫不停歇。

“是你們……”

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血雨將他眼前的一切染得鮮紅不堪。

那是與他曾經朝夕相處的親人的東西。

他跪了下來,顫抖着拾起那一個一個的頭顱,捧在懷中。在傾盆大雨中,聲嘶力竭地哭喊了出來。

凝光疲憊地從夢中醒來,和之前的無數次一般,渾身上下已被冷汗溼透。

他面無血色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的地方竟不是野外的密林。

這是一間簡樸的竹屋。

他一怔,隨即想起自己在昏迷之前,彷彿是被一女子所救。

他下意識地坐起身來,一陣鑽心地痛頓時襲來。

低頭一看,胸前,包紮好白色的繃帶上隱隱有血跡滲出。

這到底是哪裡?

他仔細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正在一張不大的竹牀上。竹牀旁邊是一張不大的竹桌,桌旁兩張竹凳,靠窗的一側則是一個小小的茶几。屋內沒有其他掛飾,整個房間安靜而整潔。唯有桌上深褐色的陶瓶中插着的一支迎春花,正隨着從窗外吹進來的微風輕輕顫抖。

他捂着胸口,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躺了多少天,胸口雖還騰着,但四肢已經明顯恢復了些力量。

竹屋的門並未關牢,陽光從門縫中透了進來,混暖而又明亮。

他緩緩披上衣服,走了出去。

這是一座不大的竹屋,坐落在一個不高的山坡上。屋前則是一個不大的,用碎石鋪成的空地,空地上擺了兩張寬大的竹簸箕,裡面工整碼放着一條條新鮮的細春筍。空地邊緣紮了一圈半人高的籬笆。籬笆外有一條小路通向山坡下的稻田,田邊一條潺潺小溪蜿蜒而過。稻田之下,便是茫茫的樹海。山嵐過,樹海便真似波濤翻滾。

“你醒了?”

一個女子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他轉過頭去。

只見一個身着灰色粗布素衣的女子正抱着一個寬大的竹簸箕正從另一間房中走了出來。

“你都睡了兩天了,我還擔心你會醒不過來呢。”女子一邊說,一邊走進空地,把手中竹簸箕擺到地上。

他看着她蹲下身去,小心地將簸箕放平,又將裡面的洗好的新鮮竹筍仔細地擺好。

“是你救了我嗎?”他問。

女子站起身來,拍了拍腰間的掛着的水珠,微笑地看着他:“嗯。”

他這纔看清楚她的樣貌——十六七歲的年紀,彎彎的娥眉下,一雙眼睛彷彿黑珍珠般溫和而靈動。她的臉上沾着竹筍的細屑,飽滿的嘴脣被陽光塗上了一層淡淡的櫻色。她未施任何粉黛,連頭髮也只是簡單地用粗布和樹枝挽成一個髻。

非仙非魔,她,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

她發現他在盯着她看,有點不好意思的轉過頭去:“你睡了兩天,一定餓壞了,我這就去給你拿點吃的。”

在那林中奔逃了許久,身受重傷後又昏迷了兩日,凝光早已飢餓不堪。待一碗山果和一大碗兔肉統統下肚,他這纔想起,剛纔的吃相定是難看至極。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一直默不作聲的女子——此刻她正全神貫注地注視着自己,像看着什麼新奇的事物。凝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已經沾滿油葷的手掌,拿起了被他忽略掉的筷子。

女子表情沒有變化,還是那樣呆呆地看着他。

“咳。”他輕咳了一聲,“姑娘可是住在這山中?”

“嗯。”她笑着點了點頭。

“可有什麼家人與你一起?”

“沒有。”女子搖了搖頭。

“如此深山,獨自一人豈不危險?”

“嗯。”

“……”他尷尬地頓了頓,“姑娘,若你繼續這樣看着在下,在下便真的無地自容了。”

女子一怔,像被他的話叫醒了一般,臉突然紅了起來:“啊,真是抱歉,因爲實在有太久沒有見到活的山外人了,所以我,我……”

“姑娘的意思是,這裡少有人來?”凝光微笑着問道。

“是啊,這裡的林子很深,野獸什麼的特別多,這麼多年幾乎沒有人能進到這裡來。”

“那姑娘你……?”既是如此,一個小姑娘,又如何能在此種生存?他疑惑地看着她。

女子笑道:“我是跟着師父到這裡的。我的師父是個神仙,救過我的命,因爲山外鬧瘟疫,他就把我帶到這間竹屋裡來了。”

他一頓,再一次環顧這間寧靜的宅子。

方纔沒有察覺,這屋子上下竟充滿了極爲純淨的仙氣。他暗暗催動念力,細細感知。果然,這座林間小屋隱隱透出一股仙澤,這仙澤純淨而強大,散發着源源不絕的能量,給這小屋裡的每一塊石階、每一塊泥磚、每一根竹篾都賦予了生命。

“尊師是仙人?”他看着她。

女子點了點頭。

“敢問姑娘,可否告知尊師名諱?或是居住在哪座仙山?”他笑道,“來日我定報他相救之恩。”

女子卻輕輕搖了搖頭,道:“師父只是用仙法救我來到此處,教我防身武藝,沒過多久便離開了,名諱什麼的,從未留下過。”

凝光收回了念力,道:“在下凝光,是修仙派淵離派的大弟子。日前被邪教之人追殺,幸得姑娘相救才能保全性命。若在下能渡過此劫,必定結草銜環,報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凝光?真是好聽的名字。”女子輕聲道。

“敢問姑娘芳名?”

“我?我沒有名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師父救活我時,我完全忘記了自己以前的事,名字什麼的,都不記得了,師父也從未提過。”說着,眼神黯淡了下去。

凝光略一沉吟,看向女子:“姑娘若是不介意,在下爲你取一名可好?”

女子一聽,欣然點頭。

“嵐溪。山中清風,潺潺小溪。姑娘覺得可好?”

“嵐溪?嵐溪。”女子一怔,反覆念着着這兩個字,忽然孩童般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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