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遁光劃過天風谷,在天際徘徊,往返數次,似乎在尋找着什麼,突然發現了浮出水面的莫天行,遁光落在水潭邊,現出身影,白衣飄飄,腰插摺扇,玉樹臨風,身姿瀟灑,正是尹天琪。尹天琪見到莫天行如同落湯雞般的狼狽樣,登時捧腹大笑,指着趴伏在潭邊石頭上的莫天行,道:“想不到昔日通關踏天路的曠世奇才,竟然落在水中,成了這般模樣,實在令人刮目相看啊。”
莫天行爲情所困,心痛難當,自暴自棄,即便尹天琪出言譏諷,仍舊不理不睬,眼皮都不擡,身子隨着流水在水潭中打轉。
尹天琪見此,登時大怒,擡腳踢飛岸邊的石子。石子正中莫天行的脊背,痛入心扉,莫天行忍不住痛呼出聲。尹天琪見莫天行低聲呼痛,更是變本加厲,出腳如飛,腿上的力道不下百斤,石子猶如勁弩,全部打在莫天行的身上,潭水四濺。甚至有幾塊雞蛋大小的石頭打在了莫天行的額頭和臉頰,留下斑斑血跡和青烏。只是這次,莫天行不僅沒有發出痛楚的**,反而不住淺笑,似乎肉體上的痛楚能夠減輕心裡的哀傷。莫天行的笑容大大刺激了尹天琪的自尊心,明明狼狽不堪的是莫天行,但在此刻,他反而覺得自己纔是最可憐的。尹天琪一腳踏入潭水中,用手抓住莫天行頸後的衣衫,仿若提死狗一般,將莫天行重重摔在地上,口中怒道:“既然你這麼喜歡笑,那本公子今天就讓你笑個夠。”
尹天琪手中掐訣,祭出雲天真人賜予的法寶驚雲劍,驚雲劍遇風漸漲,化作一柄丈許巨劍。尹天琪將莫天行丟在驚雲劍上,站在劍首,左手掐訣操控驚雲劍,載着莫天行前往踏天路。刺耳的風嘯聲中,驚雲劍矯若遊龍,在白茫茫的雲霧中時隱時現,須臾功夫,二人便來到了踏天路。九座浮龍終年飄蕩在雲海中,一輪紅日衝破雲海,映的雲海好似盛開的海棠花,鮮紅欲滴。尹天琪將莫天行丟在踏天路前,吐沫橫飛,向莫天行宣泄當年蒙受的恥辱。作爲天之驕子的他,本應該萬人矚目,就因爲莫天行的存在,通天九鼎令他的光芒湮滅在通關踏天路的光環之下。這對尹天琪來說,是莫大的恥辱,因此他懷恨在心,發誓終有一天要把莫天行狠狠踩在腳下。如今,莫天行重傷成爲廢人,始作俑者的尹天琪不僅沒有絲毫的內疚,反而更加囂張跋扈。此時的尹天琪面目猙獰,張牙舞爪,內心扭曲,時而失聲痛哭,時而大笑不止,與瘋子無異。
尹天琪的醜態落在莫天行的眼裡,與小丑無異,直接被無視了。他的腦海裡反覆迴盪着齊夢涵決絕的聲音,孤獨,無力,即便他用盡全力,伊人越去越遠。心裡的苦楚再也忍不住,他突然嚎啕大哭起來,令尹天琪身子一震。
尹天琪似乎明白了莫天行爲何如此,他走近莫天行,右手箍住莫天行的脖頸,將他的身子舉過頭頂,走到崖邊。莫天行整個身子懸在半空,生死全在尹天琪的手中,尹天琪死死盯住莫天行,道:“如果你今日求我饒了你,我便放你一命,讓你繼續苟延殘喘下去,否則本公子今日就將你從這裡丟下去,讓你死無葬身之地。我問過祖父,踏天路下的深淵高達萬丈,從未有人下去過,即便今日你死在這裡,也不會有人知道。”
莫天行脖頸受制,卻不願運氣抵抗,此時的他心如死灰,即便是死,也不在乎。尹天琪手中的力道逐漸加重,莫天行呼吸變的急促起來,臉色漲紅,用憐憫的眼神看着尹天琪,哈哈笑道:“入門考驗,你比不過我。演武殿中,你依舊被我打的落花流水。你在我眼裡,不過就是個失敗者,即便我是個廢人,你也改變你失敗的事實。”
莫天行字字如刀,深深插入尹天琪的痛處,令他暴跳如雷,徹底激發了他的兇性,左手緊握成拳,對着莫天行的身體就是一通暴揍,拳拳着肉。一連打了不下百拳,莫天行始終沒有運功抵擋,丹田氣海太極輪印自發護主,將拳勁化去大半,即便如此,依舊受了不輕的內傷,嘴角流出絲絲鮮血,臉上依舊掛着淡淡的微笑。尹天琪用盡全力打出百拳,左臂已經痠軟乏力,莫說是肉體,即便是石頭也打成了磨粉。可是莫天行明明道行盡廢,成爲廢人,僅僅只是嘴角流血,令尹天琪越打越心驚。如果不是雲天真人親口告訴他,莫天行功力盡失,已成廢人,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莫天行雖然成爲廢人,但終究是風神門門下弟子,上次御風子爲了莫天行打傷商陽四大長老,甚至雲天真人也受了輕傷,尹天琪記憶猶新,即便他怒火中燒,也不敢真正殺了莫天行。可是,莫天行修煉歸元訣後,骨骼肉體得到極大的強化,體內的真氣遠在尹天琪之上,哪怕是自發護主,也不是尹天琪的拳腳就能應付。
尹天琪大話已經出口,此時若是就此罷手,心中萬分不甘。他絞盡腦汁,突然想到令莫天行憤怒,爲之所動的妙計。他用左手拍打着莫天行的臉頰,道:“昨晚你與太陰峰一脈的女弟子齊夢涵在天風谷相會,這件事若是被兩脈首座知曉,那可是觸犯門規的大罪。”
尹天琪這番話一出口,果然奏效。莫天行無神的雙目陡然精光爆射,冷冷的道:“你怎麼知道此事?”
尹天琪見莫天行極爲擔憂,臉上露出奸計得逞的笑容,故意壓低聲音,貼近莫天行的耳邊,道:“你們二人通過青鳥相約天風谷,而我恰在此時出現在天風谷,並找到你,你覺得世上會有這麼巧合的事嗎?”
莫天行本就不是愚笨之人,經尹天琪這般提醒,心裡隱隱得出了答案,只是他怎麼都不願相信齊夢涵會這麼做。他的眼神有些躲閃,似乎想要逃避。
尹天琪看了莫天行的神色,便知莫天行已經猜到。你越痛,我越要戳開你的傷疤,尹天琪暗暗發狠。他用欣賞的目光看着莫天行不可置信的痛苦神色,頗覺有趣,便想火上澆油,道:“莫天行,你剛纔不是很狂嗎?我們之間,究竟誰纔是真正的失敗者?如今,以本公子的道行,放眼年輕一代弟子,絕對是翹楚,而你不過是個廢人。在你眼裡,冰清玉潔,百般傾慕的齊夢涵,如今也淪爲本公子的玩物,隨手可棄的女人而已。”
聽到這句話,莫天行如遭雷擊,神情僵硬。他艱難的轉過頭,第一次正視尹天琪,道:“你剛纔說什麼?”
尹天琪十分得意,看着莫天行痛苦難言,他的心裡卻猶如久旱逢甘霖般痛快,道:“沒錯,就在昨日青鳥傳信的那刻,我已經將你心愛的女孩變成了我的女人。”
“嗡”,莫天行的大腦傳來陣陣轟鳴,熱血翻涌,直衝天靈,險些令他暈了過去。他突然發出一聲歇斯底的呼喊:“這不可能,不可能,你在騙我。”熊熊的怒火燃遍全身,天殘劍的邪氣感受到主人毀滅天地的慾望,登時迸發出來,卻被丹田氣海太極輪印阻止。
尹天琪看着暴怒的莫天行,彷彿面對邪神降臨,莫名的一陣心悸,轉瞬即逝,令他背脊生寒。他仍就不管不顧,落井下石,道:“你想知道你輸在哪裡嗎?”
莫天行嘴脣微動,從喉嚨裡發出一聲獸吼般的**,道:“爲什麼?”
尹天琪大笑,極爲高興,道:“哈哈哈,你終於承認敗在我手上了。好吧,看你這麼可憐,本公子就直言告訴你。你不過是個山野小子,毫無根基,即便資質極高,如今也不過是個廢人。而我身爲商陽峰首座嫡系血脈的後人,根骨不在你之下,乃本門天驕。不久之後,我將繼承曾祖的首座之位,而那時齊夢涵作爲我的女人,也會成爲首座夫人。我能給她的,你永遠也給不了。”
莫天行聽到這番話,彷彿聽到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笑的淚流滿面,四肢抽搐,狀若瘋狂,反覆說道:“你能給的,我永遠也給不了,哈哈哈,什麼生死相依,什麼仙凡永隔,終究抵不過首座夫人。”莫天行心中說不出的苦楚,越笑越怒,不知爲何而怒。天殘劍與莫天行血肉相連,天殘劍的邪氣散佈在四肢百骸。在莫天行徹底放棄理智的那刻,天殘劍感受莫天行心中的絕望和不甘,赤紅的煞氣登時飆漲,太極輪印散發的五色光華再也阻擋不住,被天殘劍壓制的黯淡無光。血煞之氣破體而出,莫天行雙目赤紅,全身散發着火焰般的煞氣,令尹天琪大驚失色。踏天路上,莫天行就是這般模樣,獨鬥太古龍魂。太古龍魂之威,他深有感受,此時的莫天行讓他如同面對死神一般。本能的反應令他鬆開了箍在莫天行脖頸的右手,莫天行的身子直直跌落深淵。尹天琪身子前傾,眺望深淵,迎面對上莫天行那雙血紅的眼眸,令他一連數月噩夢纏身,夜不能寐,大病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