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猶如天籟般的簫聲,莫天行穿過茉莉花海,來到亭中。一位年紀約莫二十歲,身穿雪白長衫,左手執簫的書生,面露微笑,坐在亭中的石凳上,看着莫天行,道:“請坐。”
莫天行看着對面的書生,爽朗一笑,道:“不客氣,敢問前輩可就是此簫的主人。”
書生點了點頭,道:“正是。”
“既然此簫有主,晚輩唐突了。晚輩有位朋友的夥伴無意間被困在此簫內,懇請前輩能夠通融一下,放了它。”莫天行抱拳對着書生一拜,道。
書生把洞簫放在亭中石桌上,左手輕撫鬢髮,神秘一笑,道:“是也,非也。”
莫天行聞言百思不得其解,道:“請恕晚輩愚鈍,不明白前輩的意思,還望前輩能夠指點迷津。”
書生呵呵一笑,道:“此簫名爲慟天簫。”
莫天行大驚,道:“前輩說此簫是慟天簫,那您豈不就是傳說中的獨孤敗天,獨孤一出,神鬼辟易。”
慟天簫,乃是傳說中的天地奇寶。人族崛起之初,妖族實力依然十分強大,人族形勢十分危急,遭到妖族的嚴厲壓迫。正當人族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時,一位人族絕頂大能橫空出世,手持一管白玉簫,隻身闖入妖族,連敗妖族八大護法,絕強的氣勢震懾整個妖族,使妖族不敢妄動,人族得以休養生息。數百年後,人族之中驚才絕豔之輩如雨後春筍,人族實力暴漲,一舉撼動妖族在天府大陸的統治地位,並取而代之。人族稱霸天府大陸之後,人族的元老共同商議,將那位人族大能定爲聖人,成爲人族修道者的老祖,此人名爲獨孤敗天。
書生哈哈大笑,笑聲中帶着縷縷難明的悲涼,神色帶着無限的悽傷,笑罷,方道:“獨孤敗天,獨孤敗天,縱使我能敗天,又能如何?佳人已逝,歲月不可逆轉,即使成爲天府第一人,還是逃脫不了孤獨終老的命運。相比那些普普通通的凡人,他們至少能夠和自己心愛的人長相廝守,我反而遠遠不如。”
莫天行聞言,心中一時感慨萬千,心中暗歎,道:“前輩,您以一人之力,開我人族無上的基業,讓我人族數萬萬子民能夠崛起於天府大陸,居功至偉。人族之中,人人敬仰,這等榮耀,何人能及?前輩不可妄自菲薄。”
“少年郎,你涉世未深,世間男女情愛之事,你不懂。當年人族剛剛崛起,猶如襁褓中的嬰兒,妖族來襲,人族岌岌可危。就在這節骨眼上,我的愛妻身患奇疾,需要用我畢生的修爲才能救治。我選擇了人族,卻錯過了救治她的最佳時期。妖族之戰結束後,我趕到她的身邊,耗盡畢生修爲,也回天乏術。如果當時我不去妖族,能夠馬上爲她救治,就不會錯過了救治的最佳時機。贏得了天下,輸了至愛的女人,如果換做是你,你又會怎麼選擇?”書生雙眼迷茫,帶着往日的追憶,對着莫天行輕聲問道。
聽到獨孤敗天如此一問,莫天行不禁一怔,內心的思緒如同翻江倒海,心中反覆問道:如果當日我不求修仙,就不會遇到天羽道人,我的父母和鄉鄰就不會遭遇飛來橫禍,慘遭枉死。現在的我想必還在落霞鎮做我的大戶少爺,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這一切是多麼的美好。只是如今物是人非,滄海已變桑田,逝者已矣,縱使千般悔恨,卻又無可奈何。莫天行心中暗歎,神色變化萬千,閃過無數念頭,半響之後,沉重的道:“如果是我,我會選擇放棄自己的一切,和自己的至愛長相廝守。”
獨孤敗天起身坐起,走到他的身旁,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啊,所以在她離去的時候,我萬分後悔,可是爲時已晚。我看你適才面色不定,眼神之中隱藏着悲傷,年紀輕輕,鬚髮皆白,想必也有着讓人心酸沉痛的往事。我們都是天涯淪落人,爲情所困,爲情所傷啊。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你可以把你的過往告訴我嗎?”
莫天行神色一黯,帶着沉痛與追憶,輕輕地道:“我叫莫天行。據說我出生的時候,雷電交加,天降一道閃電劈死了鎮上的惡霸。鎮上的人都說我是天神降世,代天行罰,取名莫天行。我從小就嚮往飛天,期望有朝一日能夠翱翔在九天之上,看看雲彩之後藏着什麼。後來,我遇到自己的第一位師父天羽道人,開始了修真生涯。原本這一切都是美好的,可我萬萬沒想到噩夢從此開始。可憐造化弄人,我的師父天羽道人只因吞天獸內丹被強人盯上,禍及整個小鎮。原本數千人的小鎮,轉眼間就成了人間地獄,屍山血海,只剩下我和一位年邁的僕人。因爲自己的追仙夢,我失去了周邊所有的親人,失去了生我養我,將我撫養長大的爹孃。每當夜深人靜,我時常被落霞鎮的慘狀驚醒,悔不當初,只是如今木已成舟,徒呼無奈。”說到這兒,莫天行忍不住眼淚撲簌簌的流了下來,如同瘋魔一般,反覆的叫喊着:“爹,娘,天行不孝,是我害了你們。”最後竟然忍不住暈了過去。
看着悲傷過度而昏迷的莫天行,獨孤敗天擡起頭,仰望天空,嘆息道:“古今過往千百世,難逃情癡奪命經。慟天簫,是時候重現人間了。”
過了許久,莫天行從昏迷中慢慢醒來,臉頰淚痕依在。亭中,獨孤敗天背對着石桌,道:“你醒了,心中的悲痛得以釋放,現在是不是覺得心裡舒服多了?”
“的確好多了,適才晚輩一時失態,讓前輩見笑了。”莫天行聲音略顯嘶啞的說道。
“男兒有淚不輕彈,話雖不錯,但是男兒並非不能落淚。情之一字,牽動着天下無數人,爲情所傷,有何稀奇。作爲大丈夫,拿得起,也要放得下。雖然當年我沒有救回我的妻子,但是我因此耗盡畢生修爲,與她同死,即使到了黃泉路上,我們彼此爲伴,也不孤單。”獨孤敗天一時豪氣逼人,道。
“前輩教誨的是,晚輩受教了,只是晚輩尚有一事不明。”莫天行站起,雙手抱拳,道。
“你說。”獨孤敗天道。
“前輩明明站在晚輩眼前,爲何前輩說自己和妻子同死?”莫天行道。
“你眼前看到的我乃是我生前留下的一縷殘魂執念,這也是慟天簫的奇異之處。世上原本沒有慟天簫,我早年行走於死神歸墟之地,尋找法寶材質。在一處山谷之中,無意間發現九節奇竹。此竹無人催動,便可發出空靈之音。當時,我正處於修煉上的節骨眼上,聽到此竹發出的聲音,竟然頓悟了,順利突破。大喜之餘,我也發現此竹的特異之處。此竹發音猶如天籟之音,我就叫它天音竹。我以此竹爲法寶材質,經過數百年的祭煉,便有了後來的慟天簫。慟天簫內藏玄機,簫聲一出,天地失色,萬物皆慟,非至情至性之人無法催動。吹簫之人所想,便是簫聲幻化的世界。此簫在此沉寂無數載,今日你能得遇此簫,便是你我有緣,此簫我便傳於你手中,望你善加利用。”獨孤敗天神色十分鄭重的道。
莫天行雙手接簫,舉過頭頂,道:“晚輩定當不負前輩所託,一定用此簫繼承前輩曾經的大義。”
獨孤敗天滿意的點了點頭,道:“記住你說的話,慟天簫既已有主,我也該隨風化去,迴歸天地本源了。”說完身化清風,消弭於天地之間。
“前輩,你還沒告訴我怎麼出去呢?小白又在哪裡?”莫天行急忙叫道。只是一切都太遲了,亭中已然只有他一人。
話說正當他說出想要出去的意思時,慟天簫彷彿感應到了他的心意,眼前景象一變,身體彷彿瞬間穿越了數萬裡。突然眼前一亮,莫天行睜開眼仔細一看,胡仙兒正目不轉睛的盯着那管洞簫。
“天行哥哥,你出來了,你找到小白了嗎?”胡仙兒一聲歡叫,雀躍到他的身旁,美目閃爍着灼人的目光。
“咳咳咳”,莫天行得遇異寶,心中甚是欣喜,佯裝嚴肅的道:“在你眼裡,就只有你的小白重要,我就不重要了?”
胡仙兒小嘴一嘟,小聲道:“哪有啊?我也很擔心你啊。”
莫天行見她這樣,也就不好意思接着裝下去了,伸手握住了那管玉簫,咬破手指,擠出一滴鮮血,滴在洞簫上。鮮血迅速融進簫身,一股空前的掌控感油然而生,彷彿他就是簫,簫就是他。正在此時,突然右手小臂上的天殘神劍印記變得火熱,散發出妖異的紅芒,與慟天簫隱隱對抗。莫天行見到此景,忍不住苦笑一聲,真是冤家路窄。慟天簫和絕情劍都是神兵利器,絕情劍更是上古第一神兵,霸道無比,況且又和莫天行血肉相連。即使慟天簫這等神物,也無法奈何。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天殘神劍已然與他相融,慟天簫就無法入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