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歷練一下,爹不是跟你提過桐城的展家嗎?咳咳,鴻羽這裡沒你的事了,下去休息吧!”蕭汝章看着杵在書房門口的庶長子皺了皺眉頭。
“是爹,我先下去了。”蕭鴻羽一臉平靜地轉身出門,順手幫書房裡的兩人關上了門。剋制着自己心裡的不平,大步地走了,他能猜到些爹要說的話,但抱着最後一絲希望,蕭鴻羽觀察了一下書房四周的環境,閃身繞到書房的窗口處,恰好窗戶沒關,裡面人的談話清清楚楚地傳到了蕭鴻羽的耳朵裡。
“展家?”其實蕭清羽並不是很待見那個桐城的首富展家,在他眼裡,爹的官當得好好的,可就是去桐城跑了一趟,回來就棄官從商了,他也從一知縣的嫡子一下子跌成了商人的兒子,原本學堂裡注重身份的同窗有幾個都避開他斷了往來了,剩下的還是因爲欣賞他的才華,才和他繼續往來,但這些,蕭清羽都不能和爹說。
“是啊!我們蕭家未來五年的發展可離不開展家,和展家的生意爹不放心交給外人,要是清羽你能上手處理,那就最好了!爹相信你假以時日,一定能趕上展家那個庶子的。”蕭汝章看着肖似自己的兒子說道。
“可我從來都沒有處理過生意上的事!”蕭清羽猶豫地說,他接下來還有畫展要辦呢!
“你是我兒子,連你那原本渾渾噩噩的大哥都能挑起的擔子,你能挑不起來?就這樣吧!讓你娘給你打包一下行李,過兩天就出發吧!要帶什麼人去,報個名單給爹,爹撥人給你!”
蕭清羽看着爹拍板的模樣就知道自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出了書房門的時候,一臉的不高興,哀嘆了一聲,出去找同窗討主意去了。
蕭鴻羽一臉自嘲地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外走,腦子裡迴盪這爹對他的評價,是啊,不是所有庶子都能有展大少的運氣的,他也就是蕭家的外人罷了,在爹的心裡,他的地位可能還不如程師爺呢!他不是早知道爹的心裡眼裡只有那個溫文爾雅、風度翩翩、才華橫溢的嫡子蕭清羽嗎!那他還在執着什麼,傷心什麼?
蕭鴻羽遊蕩到一間書齋門對面的酒館門前,在小二詫異的眼神下點了一壺熱茶,坐在酒館中央,靜靜地灌着。
“真是個怪人,到酒館裡不大碗地喝酒,反而喝茶?”
“你這就不懂了吧!我聽掌櫃的說,等會兒就到一批展家的口子窖,人家指不定是懂行的,特地來品酒的!”
“真得?小二,給我也上壺茶,漱漱口!早知道我就晚點來了,可惜了我剛纔的酒錢!”
“剛纔我點的酒先別上了,掌櫃的你也太不厚道了,展家的酒就要到了,也不說上一聲!”
“這位客官,掌櫃的說了,您要是等得,這壺茶,不要錢。”
蕭鴻羽看着集體換茶的人們,握着茶杯苦笑,展大少還真是做什麼就成什麼,他拍馬也比不上。
“大哥,你怎麼也在這?”蕭清羽被同窗起鬨來酒館裡請客賠罪,沒想到碰上了在品茶的蕭鴻羽。
“哦!是清羽啊!大哥是來品展家新到的口子窖的,你們這是?”蕭鴻羽坐在這裡看原本在對面書齋暢談人生的蕭清羽很久了,收起眼底的不平,蕭鴻羽笑得份外溫和。
“大哥,我請詩會一起聚聚,你要一起嗎?”蕭清羽不想外頭的人知道他們兄弟不和,只能硬着頭皮邀請最近向善的蕭鴻羽一塊兒飲酒。
“那就一起吧,酒錢就記在我的賬上吧!”蕭鴻羽沒有推辭地應和了一聲,他當然看出了蕭清羽的尷尬,可讓蕭清羽不痛快,他反而痛快了!
“幾位客官樓上請。”小二把這一羣人往最偏僻的廂房帶去,美其名曰說是最雅緻的廂房,小二打心裡地不歡喜伺候這些個文人,又吵又鬧地鬥詩鬥文,每次激動起來還打壞他們的碗碟酒杯,弄得一片狼藉,又沒有賞錢。得把這羣瘋子安排得遠一些,省得影響酒館的生意。
蕭鴻羽把小二的心思看在眼裡,對走在前面被簇擁着的蕭清羽,嘴角掛起了諷刺的笑容,一羣孤芳自賞的酸臭書生,爲首的蕭清羽,要不是他掏銀子請客,能讓人這麼馬首是瞻!爹是多麼精明的一個人啊!竟然把石頭當珠寶,就蕭清羽這等浮誇之人能幹出什麼正事來!有他蕭鴻羽在,是不會給蕭清羽機會的。
“清羽,會不會太多了些?你大哥也太客氣了!”一個白面書生看着一桌子的美食客氣地向蕭鴻羽笑了笑。
“沒事,我大哥最擅長的就是吃喝玩樂,你們隨意即可,就是菜都上滿了,沒地方給我們放筆墨硯臺了!這對才思可是種阻礙啊!”
“咳咳,我第一次參加清羽詩會的聚會,還真是不知道這些。”蕭鴻羽苦笑地說。
“沒有紙筆算什麼!有酒即可,有了酒的潤筆、潤舌,還愁才思不來嗎?”有人出聲給蕭鴻羽解了圍,他們其中有一般的人就是跟着蕭清羽混吃混喝的,好不容易攤上這麼豐盛的一頓,還能讓雞鴨魚肉爲幾張破紙騰地方!
酒過三旬,杯盤狼藉後,蕭清羽身邊坐着的青衣男子嘆了一口氣,面帶遺憾地說:“清羽啊!我們真是爲你感到可惜了,這字畫的數量也夠了,不辦不是可惜了嘛!再說了,即使你爹安排你接受家業,不是更應該給自己一個完美的退場嗎!我們都是支持你的。”
蕭清羽被這話戳到了心窩子,他爲了家裡放棄了醉心的書畫,難道連一個完美的轉身都不能擁有嗎?“哎,可過幾日我就要啓程去桐城了,這書畫展又不是一天兩天能辦好結束的!”他實在是身不由己啊!
“桐城?那裡可比我們青城繁華的多啊!這文人雅士的水平是不是更加高杆些?”有人好奇地插嘴道。
“是這樣,就是連商人家的少年郎都能出口成章。”蕭鴻羽細細地把自己當初去桐城事,坐井觀天的心態,和對桐城才子的敬仰娓娓道來,一臉的我很失敗,丟了青城臉的樣子。
這話一出,那些喝多了的‘才子們’能不激動嘛!恨不得都衝去桐城和人比劃一下才好,更別提看蕭鴻羽就像看一個恥辱的蕭清羽了。
“哎,我當時就想,要是能讓桐城那些眼高於天的才子們見識一下清羽的書畫才氣,也能扳回一些面子來!”
“何止一些面子,清羽可是我們青城第一大才子,這才氣壓趴下他們也是綽綽有餘的!”
“就是,清羽何不到桐城開個書畫展,到時候滅滅他們的威風,給青城長臉面?”
“嘿!這可真是個好主意,要是清羽你缺人幫忙,我捲了包袱走也走去桐城幫你的忙!”
蕭鴻羽手持酒壺起身走到了廂房的窗口,對着月色給自己灌了大大的一口美酒,側耳聽着蕭清羽被幾個瘋子鼓搗地應允了去桐城辦書畫展的提議,今晚的收穫真是大啊!不枉他在一旁自貶身價地煽風點火,他蕭清羽初入生意場,何德何能一心二用,又想當人們心中的才子,又想當爹出色的好兒子,這心也太貪了吧!爹不是一直都看不見他蕭鴻羽的好嘛!那就好好看看他嫡子的行差踏錯吧!
……
桐城溪口
“娘,二姐今天打扮得可真好看,小三也要娘綁辮子!”小三羨慕地看着雨娟面若桃花的臉龐。
“小三,你二姐今個是不是美得像天仙似得?”蕭大娘給雨娟帶上一朵絹花,顯得更加俏麗了些。
“好看,真得像天仙似的。”
雨娟美美地照了照銅鏡,露出一個明媚的笑顏,放下手裡的鏡子對蕭大娘問道:“娘,今個是怎麼了,一大早地就拉起我來洗刷了一遍,又是打扮又是換新衣的,弄得女兒心裡慌慌的!”
“咳咳!咳咳……沒什麼大事,就是娘昨個到城裡爲御風和你的終生大事找了媒婆,今個媒婆就讓人上門了,你們兩人肯定是要露面的,當時候讓人家看看我的兒女們有多出色!”
“咚咚咚……娘,藥煎好了,您是不是趁熱喝了?”小四一手託着藥碗,一手敲響了二姐閨房的木門。
“小四,進來吧!咳咳……”
蕭大娘接過冒着熱氣的藥碗,皺着眉頭忍受着苦味,灌下了肚子,昨天一陣進城出城的奔波,受了涼就咳了一夜。
小四接過空了的碗,正想要離開的時候,蕭大娘拉住了他,“小四,怎麼又弄得髒兮兮的,快去洗一洗換身衣裳,被誤了你大哥和二姐的事!人家媒人說上門就上門了!讓人家看到不好。”
“哦,我知道了。”小四捧着空碗轉身跑了出去。
王媒婆的徒弟一早就來了溪口,做事利索的她,沒有先到寄傲山莊走走,而是到村裡走了一圈,試圖把蕭家人的風評打聽清楚了,這家蕭家人是獨門獨戶,在桐城也沒個親人宗族好打聽的,小紅娘只能從蕭家的近鄰着手了。
可打聽了一圈所有的村民都一口咬定蕭家都是好人,這讓還沒出師的小紅娘疑惑了,再好的人家,總不會好到讓所有人誇讚吧!總有一兩個說壞話的吧?
這也不能怪村民們睜着眼睛說瞎話,他們都以爲蕭家大兒子救了跳河的展大小姐,成了展家的大恩人呢!都以爲他蕭家走了狗屎運能扶搖直上呢!他們溪口的村戶誰沒受過展家的恩惠,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能不說好話嘛!再說了這蕭家從來都是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他們也實在是和人家沒矛盾。
種種因素巧合加在一起,讓小紅娘什麼刺都沒挑出來。一臉遺憾地往寄傲山莊去了。“有人在嗎?我是城裡王媒婆派來的!”
蕭大娘剛哄好有些不情願的大兒子,就興匆匆地給小紅娘開了門。還帶着人家在寄傲山莊裡轉悠了一圈,“小紅娘,你看看,雖然我們是七口之家,但地方還是很寬敞的。”
小紅娘左看看右摸摸,這蕭家看起來還真是有些家底的,女主人的談吐也比村婦好很多,“大娘,我能不能見見您的兒女?”
“行,他們都在家呢!”
“都在家?不用出去幹活?”
“女兒當然是養在家中做些繡活什麼的。”蕭大娘下意識地隱瞞了大兒子沒活計的事實。
小紅娘心裡雖然存了疑惑,但看到蕭雨娟後,就不太在意了,這麼個水靈的姑娘,可算是雞窩裡出鳳凰了,要是送去做小,那不知道多少老爺想納呢!就是做大,也是筆好做的姻緣。
蕭大娘看着小紅娘光顧着對着雨娟上下左右的打量了,咳嗽了一聲,把大兒子拉了出來說道:“小紅娘,這是我家大兒子!”這麼俊朗又才華橫溢的兒子不是一般人能生得出的。
小紅娘分神對蕭御風打量了一番,單薄了些,而且對方不屑的眼神,讓她很膈應。
“娘,你怎麼弄得我就像是被人挑挑揀揀的豬肉似得!再說了好男兒事業未成,談什麼婚事!”被矇在鼓裡的蕭御風一甩袍子離去了。
“鳴遠!你看?”蕭大娘沒想到御風的反應會那麼激烈,她求助地看向了蕭鳴遠。
“淑涵,這件事是你激進了,御風一時間不能接受也是有情可原的。”
“小紅娘,都怪我沒和兒子說清楚,這……咳咳……”蕭大娘尷尬極了。
“沒事,這等少年郎遇到婚事害羞一下也是正常的,今個先談令愛的婚事吧!”
“是害羞,是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