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袍sodu
左登峰沒掠出多遠,畢逢春就發現身後無人了,立刻轉身追趕,他離開施法區域之後那條黑色巨蟒立刻化爲符紙散落在地。
左登峰心裡很清楚畢逢春的輕身法術要高他幾分,單純逃跑肯定無法擺脫這個喪門星。此外在逃跑的時候是以後背對着畢逢春的,後背對敵很容易受到偷襲,是對陣大忌。
心念至此,左登峰立刻改變了策略,轉身衝着北方那個消瘦的老道跑去,那個老道與畢逢春不是一路的,各自懷有不同的目的,左登峰想要將他也拉進來,令局勢複雜化,免得這樣你來我往的拼鬥三場。
畢逢春見左登峰衝北側的消瘦老道跑去,先是微微一愣,片刻過後反應了過來,繼續提氣輕身緊追不捨。
左登峰距離消瘦的老道只有不足五里,快速奔掠,片刻就到。隨着距離的拉近,那老道的衣着與樣貌越發清晰。
消瘦的老道個子不高,滿頭白髮,道髻高挽,五官不惡,神情平和,腳上是一雙褪色了的黑布淺鞋,身穿打有補丁的灰佈道袍,道袍雖然打有補丁,卻十分整潔,與尋常道袍不同的是這個消瘦老道所穿的道袍前胸繡的並不是太極圖,而是無極圖。
易經有云‘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衍萬物’簡單說來太極就是陰陽分開,是兒子。而無極就是陰陽不分,是爹。這個消瘦老道的胸前只有一個圓圈兒,裡面並無陰陽二魚。
左登峰闖蕩江湖從未見過這種道袍,但是老道所穿的道袍卻令他感覺很眼熟,先前好似在某個地方見過。
清瘦老道手裡還捧着一柄拂塵,這柄拂塵做工非常的簡陋,以樹幹爲柄,麻絲爲拂,可能使用的時間太過長久,拂子已經掉落了很多,只剩下了一半,顯得很是稀疏。
除此之外清瘦老道身無他物,彷如早起的老人輕裝晨練至此。
“老真人,他搶我東西!”左登峰閃至清瘦老道的面前,反手指着尾隨而至的畢逢春。
清瘦老道聞言皺眉看了左登峰一眼,並沒有說話,片刻之後轉頭看向落於十步之外的畢逢春。
“無量天尊,道友休要聽他信口雌黃,此人與倭寇勾結,盜挖周王陵寢,殺害無辜村民,先前還以無恥手段傷了五臺山的天弘法師,貧道此舉是爲民除害。”畢逢春衝消瘦老道稽首開口。
左登峰聞言這才知道先前那個黃衣老僧是五臺山的和尚,五臺山爲佛門四處聖地之一,香火鼎盛,高僧輩出,得罪了五臺山非同小可。
消瘦的老道見畢逢春與之見禮,便稽首還了一禮,隨後直視着畢逢春,還是沒有開口。
二人的年紀差不多,一個高大粗壯,一個矮小瘦弱,與肥頭大耳的畢逢春相比,這個消瘦的老道顯得仙風道骨,瞭然超脫。此人雖然年老,卻靈氣內斂,不顯於外,身上也沒有世俗濁氣,由此可見此人絕對不是正一教的火居道人。
左登峰在消瘦老道打量畢逢春的同時也在悄然打量消瘦老道,此人臉上雖然沒有怒意,但是眉頭微皺,很顯然內心藏着什麼事情。
“無極不問世事,此乃玉清祖訓,二位請便。”消瘦老道打量了畢逢春片刻,轉而搖頭開口,聲音清洞,餘音頗長。
左登峰本想將他拉下水,結果這消瘦老道竟然來了句不插手俗世之事,這令左登峰心中大定,這個人既然不問世事,自然就不會出手爲難他,如果單鬥畢逢春的話,左登峰還是有着六成把握的。
“真人既然不問世事,爲什麼要跟着在下?”左登峰出言確定這個消瘦老道是否真的不會插手。倘若他真的袖手旁觀,左登峰便可以放心大膽的與畢逢春分個高下。
消瘦的老道聞言並沒有回答左登峰的話,而是上下打量着左登峰,與此同時面露疑惑,片刻過後轉身往西走去,在二人百步之外停了下來,轉頭看着二人。很明顯,這個消瘦老道心中有着某種疑惑,這種疑惑到現在還沒有解開,所以他還要繼續觀察。
“你真當老子怕你是吧,來吧,看咱倆誰能弄死誰?”左登峰轉身衝畢逢春說道。他此舉並非單純的耍狠,而是想給畢逢春造成心理壓力,只要畢逢春在鬥法時先求自保,氣勢就先弱了三分。
“對付你這大奸大惡之人就得用狠辣的手段。”畢逢春冷哼開口,這傢伙在當**之前先給自己立塊牌坊,免得一會兒用了陰招被那消瘦的老道給恥笑了。
“放馬過來,慢慢耗着吧。”左登峰冷笑開口。二人目前面臨的是個死結,畢逢春的身法很快,但是他自身的攻擊能力不行,需要藉助符咒,一旦唸咒作法幻化出陰物,就需要分神操控,而左登峰壓根兒就不跟他使用符紙符咒幻化出的陰物對陣,而是採用釜底抽薪的策略去攻擊他本人,如此一來就又回到了左登峰追着他跑,他幻化的陰物追着左登峰跑的轉圈兒局面。二人都是二分陰陽的靈氣修爲,想殺死對方都是難上加難。
畢逢春聞言再度哭喪唸咒,這傢伙的咒語唸的很快,一邊唸咒還一邊撒符,跟農村出殯一模一樣,哭兩嗓子,扔把紙錢。
“你是死爹了還是死媽了?”左登峰皺眉罵道。畢逢春這一次扔的還是那種黑色紙符,不問可知又想故技重施的弄條大蟒出來。
畢逢春受到了他的嘲諷也並未惱怒,自顧自的唸咒幻化出了黑色巨蟒,左登峰見狀搖頭嘆氣,在巨蟒現身的瞬間向東掠出了百步,畢逢春見狀愕然愣住了,他的法術只在某一固定區域有效,幻化出的巨蟒並不能帶着到處走。
“來,來,來,到這兒接着哭。”左登峰轉身衝其招了招手。
畢逢春見狀竟然真的跟了過來,再度唸咒作法,這一次左登峰沒有再躲,巨蟒一出現,他就開始追着畢逢春跑,他的動機很簡單,累死這個老東西。
畢逢春眼見法術無法奏效,在奔跑的同時將剩餘的黑色紙符盡數灑出,再度幻化出一條巨蟒試圖兩頭夾擊,他一心二用已經很遭罪了,一心三用根本就無法兼顧,被左登峰瞅準時機踹了一腳之後再也不敢貪功冒進,專心操控一條黑蟒追逐左登峰。
左登峰數年來經歷了不少戰事,就屬這一次最無聊最窩火,無聊的是畢逢春的法術就像程咬金的三板斧,翻來覆去的就那幾下子,毫無新意,這不是鬥法,更像是溜腿兒。窩火的是畢逢春的輕身法術比他高,他追不上這個龜兒子。如果轉身逃走,畢逢春就可能從身後偷襲。
拉鋸戰十分的漫長,午時,未時,二人一直跑到了申時,不止左登峰,連那瞧熱鬧的消瘦老道也開始皺眉。這一刻左登峰感覺到了修爲的重要性,在此之前他一直認爲自己的靈氣修爲已經足夠他闖蕩江湖,現在才知道還是不夠用,倘若現在是三分陰陽的修爲,早就一腳踹死這個可惡的牛鼻子了。奔跑之時左登峰悄然打定主意,倘若此次能成功脫險,一定要勤加練氣修行,至少也得三分陰陽。
雖然左登峰是主動追逐的一方,他的心情也並不輕鬆,因爲畢逢春身後的那柄桃木劍一直沒有使用,這說明他還有其他法術沒有施展,之所以沒有施展很可能是因爲此刻是白天,而他作法招出的又全是陰物,倘若太陽下山,他可能就要施展霸道的法術了。
發現了畢逢春的意圖,左登峰開始自腦海中思量對策,他此刻已經二分陰陽,可以通過氣海調整體內陰陽之氣的多寡,也就是說他現在不但可以佩戴玄陰護手還可以佩戴純陽護手。能夠發出純陽真氣的純陽護手簡直就是這些陰物的剋星。
想及此處左登峰心中大喜,不過片刻之後他又開始犯愁,能夠純陽玄陰一起佩戴是一回事兒,有沒有足夠的靈氣催動它們又是一回事兒,發出玄陰真氣所需耗損的靈氣是普通靈氣的三倍,發出純陽真氣肯定也是三倍,自身現存的這些靈氣不夠用。
想及此處,左登峰捏起聚氣指訣開始聚斂靈氣,以便於太陽落山之後對付畢逢春可能施展的殺招。指訣捏起,左登峰立刻再度皺眉,這式截教紫陽觀的指訣需要以左手掐捏,倘若左手帶了純陽護手,就無法捏訣,這是一個很大的缺陷,此外他擅長用右手,左手並不十分靈活,倘若同時佩戴純陽護手和玄陰護手可能會造成貪多嚼不爛的局面。看來日後還是要以玄陰真氣爲駟馬主力,純陽真氣只能爲駙馬輔助。
左登峰雖然在追逐畢逢春,但是不時以眼角餘光去觀察那清瘦的道人,此人在見他捏起聚氣指訣之後臉上的神情有了很大的變化,先前的疑惑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平靜和如釋重負,駐足片刻之後緩步向西,悠然離去。
就在左登峰轉頭西望之際,跑在前方的畢逢春發現了他的分神舉動,靈氣疾行右臂,猛然左旋迴身,右手屈指成爪,指甲暴漲三寸,急速抓向左登峰的咽喉。
“五鬼奪命手!”畢逢春高聲喊叫以求震懾左登峰的心神。
“陰陽生死訣!”左登峰挑眉冷哼出手封擋。
雙方一碰即分,畢逢春並未佔到便宜,一擊未果,調頭又跑。
就在此時,左登峰發現那原本已經離去的清瘦道人又折返了回來,這次他的神情之中不再是微微的疑惑,而是無盡的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