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的這幾個時辰裡南風也曾想過燕飛雪做什麼去了,也猜到燕飛雪可能要送東西給他,但他卻不曾想到燕飛雪會將天書和上清宗的高玄法術傾囊相授,這個人情實在是太大了,大到他不敢接受。
見南風猶豫不接,燕飛雪便拉過他的手,將那幾張黃紙塞給了他,“收着。”
“這可使不得。”南風急忙推辭,這可不是客套,是真心不能要,不管什麼事情都有個爲什麼,也得講個憑什麼,無功不受祿,不能要上清宗這麼重的禮物。
見南風拒絕,燕飛雪面露不悅,反背雙手,側目問道,“你不需要?”
“我當然需要,但我憑什麼要?”這幾張黃紙拿在手裡好生燙手,燕飛雪雖是異類,幻化的卻是個年輕女子,總不能拉扯失禮。
“憑你是上清門人,憑我對你很是器重。”燕飛雪正色說道。
雖然與燕飛雪不曾打過交道,南風卻對燕飛雪的脾氣有些瞭解,燕飛雪是個有血性的性情中人,過分推辭在她看來是客套虛僞,也是不識擡舉。
“你說的對,我也確實需要,但這麼重的禮物,我不能白拿。”南風將那幾張黃紙小心折疊,貼身收納,轉而席地而坐,拿過包袱自裡面找出了畫符文房。
“你要做什麼?”燕飛雪側目發問。
“我先前沒有說謊,龜甲確實已經被我毀掉了,作爲答謝,我回贈上清宗兩份天書殘卷……”
“省省吧,我不是與你交換。”燕飛雪不悅。
“我知道不是,但天書關係重大,便是掌教也不能隨便送人,你總得給宗內衆人一個交代。”南風拿出文房開始研墨,他曾經去過上清宗,知道上清宗與玉清和太清一樣,也有派系爭鬥,燕飛雪是異類弟子,一干人類門人對她接掌掌教始終心存芥蒂。
“你還真是有心,”燕飛雪面露欣慰,“不過此事他們並不知曉,你也不消說與旁人知道。”
“便是他們不知道,我也不能白得。”南風繼續研墨。
“我說過了,我不是與你交換。”燕飛雪語氣轉冷。
燕飛雪的語氣很是冷硬,南風唯恐她動怒,便不敢繼續堅持,但白得人家這麼重的厚禮,他心裡很是忐忑,很是矛盾,好生憂愁。
見南風惶恐仰視,燕飛雪也體諒他的心情,便放緩了語氣,“近些年江湖上發生了很多事情,三宗也深陷其中,我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有兩股非常強大的力量在暗中比拼較力,但它們是誰,想要做什麼卻毫無頭緒,上清宗也不似你想象的那般一團和氣,我臨危受命,掌管上清,一直以來如履薄冰,你將瑣事料理完早些回來,我需要你的幫助。”
聽得燕飛雪的言語,南風停止研墨,收起了畫符文房,他早就知道上清宗不是一團和氣,也有與燕飛雪相似的感覺,有兩股很強的勢力在暗中較力,目前可以確定的是這兩股勢力的頭領至少是大羅金仙一階,因爲大眼睛就是大羅金仙太陰元君轉世。
見南風收起了畫符文房,燕飛雪欣慰點頭,“你處理的很是妥當,而今龜甲已毀,他們便是垂涎天書,也無法正面搶奪,但你要當心,常言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雖然聰慧,卻終究年少,世間的卑劣你見識的太少,日後要時刻提防他們設下圈套,誆騙於你。”
“多謝真人教誨,我記住了。”南風稽首道謝,轉而問道,“先前的天書爭奪,本宗只得了一片龜甲?”
燕飛雪點了點頭,“事發之時你想必也在附近,應該知道戰況何其慘烈,若不是我請了紫陽八子出山,怕是連這片也拿不到。”
南風沒有立刻接話,沉吟片刻方纔說道,“連本宗所得的這片計算在內,我現在有六部天書殘卷。”
燕飛雪聞言很是意外,卻也不是非常意外,“三宗現有法術由各宗前輩高人推研天書所得,天書固然神異,卻也不是得其一就可橫行無忌,除非得到完整天書,否則便是九得其八,也終是難得大成。”
南風聞言連連點頭,燕飛雪所說與他這段時間參悟天書的感覺是對應的,天書分爲陰陽兩部分,單純根據龜裂紋路研習武功,只能成爲武功高手,可能能和紫氣道人相抗衡,卻終究不是研習了太玄真經的各宗掌教的對手。若是根據文字推敲玄理,至少也需要三片龜甲才能與各宗掌教平起平坐,得到的龜甲越多,推研就越順暢,日後的修爲和成就也會越高。
但是除非得到完整的天書,否則修爲再高,也只是小成,難得大成,何爲大成?比肩混元大羅方爲大成。
在南風收拾包袱的同時,燕飛雪又道,“除了三宗和各路武人,還有一股神秘勢力參與了天書的爭奪。”
南風聞言皺眉歪頭,在事後北上撿漏的途中,他曾去過第二處和第三處藏匿龜甲的地方,根據第二處區域留下的線索來看,那裡曾經有過小範圍的廝殺,其中一方應該是體型龐大的異類,但是什麼不曉得,因爲事後有人用化骨水一類的毒水將其屍體融化掉了。而第三處區域有着慘烈的鬥法痕跡,上清宗應該是在那裡與燕飛雪所說的神秘勢力相遇的。
如此一來天書的歸屬就大致清晰了,他獨得五片,玄黃蟾後所在黑水沼澤的那片龜甲落在了上清宗的手裡,太烏山的龜甲間接落到了龍雲子的手裡,餘下的兩片應該全被燕飛雪所說的那方神秘勢力給搶走了。
“好了,天快亮了,早些上路吧,日後除了能夠看到的危險,還需提防冥冥之中的無形影響。”燕飛雪說道。
南風沒有立刻接話,燕飛雪雖然說的隱晦,卻也不難理解,能夠在冥冥之中影響他人的只有天神和仙人,這與他先前的猜測也是吻合的,目前天下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可能是兩方仙家的博弈,而他和燕飛雪龍雲子等人,不過是這盤棋局上的棋子。倘若真是這樣,那就令人沮喪了,因爲自己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他再怎麼小心,也經不住仙人暗中刁難。
燕飛雪見狀,猜到南風心裡所想,便說道,“上有神明,下有承負,我們最終去到哪裡,取決於我們自己的選擇,沒有人能夠強行改動,古人云,事出反常便爲妖,遇事三思而行也就是了。”
“多謝真人教誨。”南風出言道謝,本已經捆好了包袱,卻又重新打開了,又在掏拿畫符文房。
“你又要做甚麼?”燕飛雪面露不耐。
南風說道,“本宗所得的這片龜甲原本就屬於上清宗,費心參詳作用不大,我寫下兩部原本屬於玉清和太清的天書與你,這個你也當真需要,你若推辭,就是看我不起。”
燕飛雪根據南風的語氣和表情知道他犯了倔,也不敢強扭,只是皺眉看他,不曾說話。
南風拿出符紙快些書寫,他早已將天書熟記於心,書寫很是迅速,加之天書字跡本就不多,就將原文以及譯文盡數寫下,供燕飛雪參詳,龜甲紋路他也清晰記得,奈何不善作畫,便不曾畫下,好在龜裂紋路只是武功招式,對燕飛雪來說作用也不是很大。
南風寫下的是第七和九,七原本屬於太清宗,九原本屬於玉清宗,燕飛雪本已習得本宗太玄真經,大約等同拿到了屬於本宗的三片龜甲,再得七九,便是天鳴子和龍雲子也得到了一片原本屬於上清宗的龜甲,也只能與她戰個平手。
南風將寫好的幾張符紙遞給燕飛雪,此番輪到燕飛雪犯愁了,猶豫躊躇,拒而不能。
南風笑着遞送,“我沒有親人,朋友也不多,我可不希望自己的朋友被別人殺掉。”
“不妥。”燕飛雪搖頭。
燕飛雪是離落雪的師妹,相當於南風的長輩,南風也不能抓着她的手將符紙塞給她,見她不接,便將符紙放到地上,收拾包袱起身告辭,“真人多保重,我要走了。”
“這……”燕飛雪手指地上的符紙。
“你若不要,就讓龍雲子撿了去。”南風笑道,言罷,衝不遠處的八爺揮了揮手,八爺會意,振翅飛高。
“福生無量天尊。”南風笑着唱全道號,縱身拔高,落到八爺背上。
八爺早就等的不耐煩了,接到南風立刻鳴叫,請示方位。
得到南風示意,八爺斜身轉向,飛向西南。
燕飛雪知道輕重,自不能將那幾張符紙留在地上,小心撿起,高聲道謝,“多謝你了,南風子,多加珍重,瑣事料理完,早些回山。”
燕飛雪這幾句話是以靈氣發出的,她可能是故意這般做,既是間接告訴了龍雲子等人南風送了她龜甲天書,讓龍雲子對她心存忌憚,又是告知了衆人南風是上清門人,上清宗是什麼作風世人皆知,開罪了上清道人一定會受到嚴厲的報復,這也是對南風的間接庇護。
徹夜不眠,也不感覺睏倦,心情既沉重又輕鬆,沉重是因爲前路漫漫,危險重重,輕鬆是因爲終於被正統道門接納,成了真正的道人。
再者,他也不曾白受燕飛雪的厚禮,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對於朋友,不能吝嗇給予,但他也並沒有將天元子當年的忠告拋於腦後,天書可以與他人交換分享,卻要保證自己始終是那個擁有天書最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