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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1
加拿大的冬天總是變態的。儘管我已經在這裡生活了三年,但依舊適應不了冬天的寒冷。來加拿大並不是我自己的意願,而是是形勢所迫。我父母在歐洲做生意,把我扔在了姑媽家。姑媽說她不養閒人,所以我只能靠着父母留下的生活費買了張機票離開中國。
剛來的那段時間,我一句英語都不會,只能靠着英語字典以及英語常用手冊活下去。不過,幾個月之內,我搞定了語言問題,參加了一個小樂隊。後來,我被一個認識的音樂老師推薦到多倫多皇家音樂學院。
我本來就有音樂底子,古箏十級,薩克斯吹的也不賴,鋼琴也彈的還可以再加上遺傳的好嗓子,雖然性格不太討人喜歡,但在學院裡混的還不錯。
皇家音樂學院每年都會和首爾大學聲樂部做交換生。本以爲自己的表現夠好,人選非我莫屬,結果最後那個老師挑了他喜歡的女學生。這讓我心裡極度不平衡。
現在我正踏着冬天第一場雪,圍着長長的白圍巾往學校趕去。
寬闊的天空被陰雲籠罩,晨霧未散,潮溼的空氣中帶着一點汽車尾氣的味道。
我家離學校遠,每天都要在路上花時間,尤其是冬天,交通堵塞總會耽誤時間。
手上一摞樂譜沉得要死,偏偏還都是今天課程需要帶的,書包已經裝不下了,只能用手捧着。細小的雪花落在本子上立刻融化,在紙上留下一個個小水印。我趕忙用圍巾護住,要知道我們樂理的老師有很嚴重的潔癖。
一架飛機略過頭頂,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白線,在灰雲的襯托下極爲顯眼。
哦對......今天是交換生飛韓國的日子。
我仰着頭看着那家飛機消失在大樓後邊,心中涌上無數的妒意,如果我是一個討老師喜歡的學生,那架飛往韓國的飛機裡...坐的肯定是我。
不過再怎麼不平衡,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只能下次再爭取了。
趕到學校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了。
白圍巾已經被融掉的雪花徹底浸溼了,我把它放到了櫃子最頂層,與其他書隔開來,以免昂貴的書本被弄溼。
法式的學校裡洋溢着咖啡的味道。歐美人最喜歡的事情莫過於在漫天飛舞的雪花裡喝上一杯熱乎乎的意大利拿鐵。透過玻璃窗就能看見各種金髮碧眼的帥哥美女(當然也有黑髮的)穿着厚羽絨服,手裡拿着星巴克,成雙成對地在雪中漫步。
我加快步伐,不想在這個地方徘徊。對我來說大學就應該好好學習,談戀愛什麼的只會影響學業,而且我見過不止一次分手之後哭得死去活來的女人和失戀後就整天寫詩唱歌控訴讓她心碎的男人。這種人給我的印象就是——頹廢
猛然被人撞了一下,最上邊的筆記本掉到了地上。
我彎下腰去撿。
穿着碎花長裙的女老師踏着高跟鞋從我面前走過。
站起身,赫然看見對面的人。對方心不在焉地倚在牆上,額頭前的碎劉海蓋住了眼睛,菱角分明的側臉暴漏在陽光裡,他微微眯起眼睛,像是受不了金光的刺激。
兩個剪着齊劉海的女孩走過去,擋住我的視線。
幾秒鐘後,他又出現在我的視野裡。他背對着我。普通的高領黑色套頭衫穿在他身上就好像是從雜誌裡走出來的模特。
我就靜靜地看着這個男生,熟悉的感覺,又像是初見。
他突然看了過來,我們的視線毫無防備地撞上。原來他是亞洲人。
我趕緊別過頭。
一羣拎着薩克斯的女生走了過來,我趕緊在她們的掩護下一起撤退。
推開厚重的中世紀木門進到教室。放眼望去,將近兩百平米的屋子裡坐滿了風情萬種的美女帥哥,只有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有幾個空座。
我個人其實挺排斥最後一排的,坐在那裡感覺自己是透明的。聽着前邊學生跟老師互動,而自己卻只能在邊上乾瞪眼。舉手也沒人看到,最重要的是,根本不清老師講話,especially when your teacher is a seventy-five-year-old gentleman who doesn’t have a loud voice。在這種情況下坐最後一排會落掉很多極其重要內容。但現在好像並沒有其他選擇。
拎着沉重的薩克斯,順着木質樓梯爬上去(說實話有的時候我真覺得自己選修薩克斯是個巨大的錯誤,在我眼裡,這玩意兒又重又大,上哪都不好弄。但當我看到那些低音大提琴手的時候瞬間就平衡了)。
地板被我踩地咯吱咯吱直響,周圍認真複習樂理的同學都轉過頭不滿地看着我。
艱難地穿過座位之間擁擠的縫隙,中途還不小心用薩克斯砸了幾個德國帥哥的頭,最後好不容易來到自己的位置,緊挨着一個黑皮膚的女孩坐了下來然後拿出樂理書,安靜地複習。
每個月底,音樂學院都會針對學生選擇的科目來進行考覈。校方會根據考試成績來決定學生的去留。冬季課程極爲重要,成績佔全年度百分之六十,所以每到冬天,我的大腦都是三十二倍加速運動。如果這個時候有人打擾我,我可能會發飆。
但總有那麼一個不識時務的人。
“阿嚏!”
正當我沉浸在書裡的時候,坐在前邊的“系花”打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噴嚏,然後不知怎麼搞的把鼻涕弄在了自己的長髮上,之後,她用力一甩頭......
新鮮的鼻涕連同頭髮一塊兒甩在了我的書上......
我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我粗魯地拽了拽對方的頭髮。
“wtf!Are you seriously trying to start a conflict?Little Asian?!?”她叫喊着,並且站了起來,面向我,咬牙切齒地咆哮着。
“Yeah, I’m trying to start the Third World War ‘cause you’ve just thrown YOUR snot on MY BOOK!White Girl!!!”
她被氣的滿臉通紅,指着我的鼻子喊道:“That is a lack of respect!”
“Well, you don’t deserve my respect.”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濃重的**味,彷彿只要有人點燃打火機,學校就可能頃刻被炸成碎片。種族歧視的問題在這裡是嚴重到可以追究法律責任的。
我們互不相讓,場面極其尷尬。我們成爲了整個教室的焦點。現在起碼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人是準備看笑話的。甚至還有一些學校報社的學生拿出了相機。
行,要上頭條就一塊上!安逸太久了不弄出點事兒不爽。
不過,這個世界上總有一種叫party pooper的人......
正當我想進行下一步動作,比如撤她頭髮或者推她一下之類的打破僵局的時候,木門吱呀一聲,開了。
是助教。慈祥的老教授和他的助手帶着教科書和電腦隨即慢慢地走進來。
他們身後跟着一個年輕人。
是他。
剛剛那個亞洲男生。
他漫步到講臺邊站着,修長的雙腿不經意地交叉在一起,雙手插在兜裡,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好像根本沒有把我們放在眼裡。
剎那間,周圍的的女生都開始竊竊私語,用各種語言說着同一種評價:帥。系花好像早就懶得理會我了,緊緊地盯着講臺下的他。
的確,這種顏值很勾人。
老教授見狀清了清嗓子,待衆人安靜下來後,開口說道:“This is Kris Wu, our exchange student from Korea.”
原來是交換生。
我湊到死盯人家的系花旁,嘲諷道:“Hey!You are drawn to an Asian boy.”
系花沒有任何反應,反倒講臺前的他猛然擡起了頭。
深褐色的瞳孔與我相對,瞬間擦出激烈的火花,周圍的事物全部靜止,我們像是被隔絕在另一個時空,只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他別過目光,不再看我。
我也尷尬地看向窗外。
他的目光不算太友善,絕對不是那種好惹的人。
老教授好像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讓他找個位置坐下。
整個大教室裡就剩我旁邊這個緊挨窗的位置。
那人冷着臉,拎起書包就上來了。
周圍的同學紛紛給他讓路,不知道是被他身上那股“生人勿進”的氣息給嚇到了還是單純地爲帥哥開路。
他把書包往地上一放,趴在桌子上打起盹來。
老教授好像並沒看到他這種行爲,淡定地開始上課。
身邊的人睡的很熟,背部起起伏伏。他好像睡的挺舒服。
但我真的不怎麼舒服。一節課下來所有女生都時不時地往這裡瞄,可能還有男生…雖然知道人家不是在看我卻依舊覺得怪怪的。
下課鈴打響的時候,那人一秒都沒耽誤,拎起書包就走了,留下一羣竊竊私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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