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三年,靖康元年,四月,彗星經天,其芒如火。
有相士曰:此大不祥之兆也。
宋國皇都,方圓百里,三國勢力,各懷鬼胎。
先有殘遼勢力,以天錫皇帝耶律淳爲首,取河北,渡黃河,圍攻宋都。
宋皇震怖,遂啓雁門,放金兵入境,助其御遼。
金兵以完顏婁室爲帥,一路掃蕩地方,又募太行、呂梁諸寨強梁爲羽翼,襲破鄭州。
眼見殘遼陷入夾擊,宋皇忽生一計,欲假金兵威勢,迫使殘遼爲刀,去替他攻滅山東不臣。
殘遼將計就計,遁出包圍,轉移至東明縣,觀望形勢。
金兵這邊,也是胃口大開,求割河東路爲酬,宋皇咬牙不許,金兵怒而攻城。
宋皇遂懼,提水師幸鎮江,讓位於太子趙桓。
趙桓即位於危難之際,困守汴京孤城,城西金兵攻勢如潮,幸得軍民都肯效死,一直不得克破。
卻有奸臣楊戩、李彥、樑師成、王黼等,因新君有見棄意,心生忐忑,獻城於遼。
遼兵大喜,遣大將兀顏光,統率萬騎,自朝陽門入城,汴京就此而陷。
遼軍大部隨後而至,卻有西軍小校張元清,攜重傷之軀,一人一弓,獨守吊橋。
及遼兵至,見一宋卒半跪橋上,無不驚奇,本道其懼死欲降,走近前時,聞得元清高呼:“遼狗欲入汴梁城,且先過我張元清!”
言罷,發弓而射,遼將“鬼金羊”王景不曾提防,一箭正中咽喉,翻筋斗落馬而死。
耶律大石震怒,發兵五百攻之,張元清神色不變,連發十五箭,射殺遼兵十三人。
欲再射時,箭矢已絕,遼兵已至橋上。
元清勉力立起,哂笑道:“爾等今日,可識得‘箭寒西北’乎?”
說罷,翻身跳入護城河,就此捐軀報國。
城中兀顏光縱兵大殺百姓,耶律大石見了大驚,急忙令止:“金人尚虎視於城外,汝欲失盡民心乎?且隨我去捉了宋皇,纔是正經!”
連忙令人救火、接管城防,又同兀顏光合兵去打內城。
蕭幹後續入城,聽聞耶律大石舉措,連連點頭:“吾等又非來打草谷,以後根基都在此地,萬萬不可失人心也!”
便把親信人馬派出,制止亂軍殺人搶掠,又把趁機作亂的城狐社鼠,盡數捉了正法。
再說西城之上,諸將炮打金營,眼見打得金營一片狼藉,正自快活,不料樂極生悲,鐵炮回震,竟把劉光世左腿撞斷。
正呼人救治時,忽聞城中山呼海嘯一般,都吃一大驚,紛紛訝然回望,卻見遼國鐵騎入城,繞道大殺,衆人無不震驚,齊聲呼道:“遼兵如何進得城來?”
“還能如何?”雷橫畢竟不是正經宋將,腦子轉的飛快,跳着腳大罵:“必然是皇帝怕死,降了遼國也!”
“啊呀!”劉延慶本就心疼兒子,滿眼流淚,聞聽此言,愈發跺腳大哭:“臣等正欲死戰,陛下何故先降!”
說也奇怪,雷橫一見遼兵入城,下意識就覺得是皇帝投降,順口說出,而這滿城軍將,竟無一個覺得不妥的。
王煥、張開兩個老將,對望一眼,紛紛墜下老淚:“罷了,國事如此,吾等戰將,自當死國,豈能隨那沒種的皇帝去做遼臣?”
說罷各自持起兵刃,就要下城去拼死一戰。
雷橫一把一個扯住,懇切道:“兩位老將軍,老皇帝逃跑、小皇帝投降,當真令人齒冷,然而越是如此,我等越發不可輕賤了此身!將軍請想,皇帝可降遼,我漢家天下,亦可降乎?”
兩個老將一呆,死灰的眼中,忽地又跳出一絲光亮:“雷將軍,你說該當如何?”
雷橫往外一指:“汴梁雖然難守,西北猶有西軍。我等與其枉死,不如帶將士們殺出,請小種相公做主,殺將回來報此國仇!”
劉延慶在一旁連連點頭:“不錯!國事如此,正該我西軍力挽天傾!官家幾番催小種相公進兵,算算時日,此時或已過了潼關!此城既失,乾脆且去同他種家軍會和,再做理會。”
王煥、張開方寸已失,聞言連連點頭:“既然如此,那便殺出去。”
姚興大喝道:“若要廝殺,姚某來當先鋒!乾脆便自金營殺出去,遼狗若來追,讓金狗替我等擋了。”
雷橫兀自不忘初心,一把扯住驚呆了的凌振:“轟天雷,同去同去!”
幾人說幹就幹,急放了吊橋,領軍衝下城牆,徑直開了城門,七八千人馬,一股腦兒殺了出去。
且說婁室營中,被他一番炮打,亂成一團,正不可收拾間,忽見宋兵開了城門,大舉衝殺而來。
不由驚道:“罷了!俺倒小看了宋人,他屢戰屢敗,竟然還跟來襲我營!既然如此,這一陣,本帥讓了他又如何?”
甚麼讓不讓,也不過找句話說。
婁室自家知道,麾下兵馬吃宋軍一頓炮火打沒了士氣,一時三刻,豈能收拾起來?只是不曾想到宋軍竟真敢趁機殺出罷了。
他連忙下令,本部女真、老兵都先退避,至於最亂的忠義軍,反正收拾不起,索性棄了不顧,任宋軍去殺罷了。
假若運氣好,宋軍竟和忠義軍攪合在一處,說不得還要趁機令本部軍馬反攻,來一個反敗爲勝哩。
好在女真兵雖驚不亂,裹着遼國降軍及時退開,宋軍殺到時,營中只有幾萬忠義軍的人馬。
婁室遠遠瞪着眼,想看忠義軍能不能亂打亂纏,陷了宋軍在陣內,卻不料這支宋軍古怪無比,絲毫無戀戰之意,徑直殺穿了忠義軍,望着西面去了。.
把個婁室看得目瞪口呆,滿臉費解之色:這廝們卻欲何爲?莫非汴梁他們竟然不要了麼?
畢竟人力有時而窮,多計如婁室,也萬萬想不到,就連自己拼命都沒打下的城池,居然被宋朝自家人輕輕賣給了遼國。
他思忖片刻,忽然冷笑起來:“我曉得了,他這夥人,莫非竟是癡心做夢,要一口氣殺去奪了鄭州,以斷我軍之根基?哈,哈哈,他卻當銀術可是白給的不成?”
原來婁室入雁門關時,領了全軍四萬五千人,留下五千守關,四萬人徑直南來,沿途收攏匪寨組成忠義軍,又得十萬餘衆。
如今他來打汴梁,前後只帶了六萬兵馬,餘下八萬,全都在鄭州,又有銀術可這等大獎將,區區數千宋軍,便是翻做十倍,又豈能輕易得逞?
婁室想到這裡,又不由咬牙,暗恨李助。
卻是葵向陽第二次來鄭州,雙方談條件不攏,葵向陽暗暗找到李助,令他設法領紀山軍前往汴梁。
李助這兩萬紀山軍甚是精銳,婁室自然想要一口吞下,因此對李助、李懷叔侄極爲籠絡,又許他單獨駐紮,又不曾刻意提防,本意是欲安其心,體現自家誠意。
誰知李助這等老江湖,心豈是這般好收的?表面滿口輸誠好話,聽得婁室笑呵呵,以爲他們一心一死要投大金,不料某天起來一看,紀山軍營地,早已賊去樓空,也不知跟着李助遁去了何處。
婁室何故留了大軍在鄭州?正是怕李助那支兵馬,不知何時便殺出來斷他後路。
完顏婁室自以爲看穿了宋軍的計策,把腿一拍:“錯有錯着!他既然去打鄭州,我索性收拾了殘軍去搶汴梁,汴梁守軍所剩無幾,再減了這一支人馬,還能有多少力量?”
正算計到得意處,忽然一愣:卻是眼睜睜望見,汴梁城牆上“宋”字大旗紛紛落下,一面面寫着“遼”字的旗號,就在城頭高高飄了起來……
婁室在城外幾乎吐血,汴梁城裡,耶律大石、兀顏光也自納悶:內城雖打破了,守內城那將卻帶了二三千人,早早撤回皇城,閉門死守,反覆攻打幾輪,也不曾近前一步!
欲知究竟是何人,在此情形下竟還守定皇城不肯讓步,且聽下回分解!
這正是:都道算來遺策少,誰知山外有山高。異族將帥聚合處,笑看曹郎慢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