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紀若棠的思維模式的確是有商人血統:“這種人,我不跟他玩兒了,當初這家酒店度假村就是打着酒店的旗號才能批下來建築用地的,其實酒店就是中心那麼點大個幾十套客房的小酒店,根本不重要,但這家公司可就是註冊資本上千萬的責任公司,媽媽,現在也就是我,擁有這家公司37%的股份,我要求撤資把價值這麼多的資產退還給我,我不跟他合作了,這罪證不過是個證明,鬧上法庭他會賠得更多,我這個叫私下調解,談不攏才讓吳律師走司法程序。”
石澗仁聽得似懂非懂,不違法就好。
紀若棠確實小小年紀比他懂得多:“國內的註冊公司,看着資本金那麼多錢,其實大多都是虛的,我們該得的其實基本都拿到了,都是投資完把資金抽走要做什麼的時候再運作過去,但法律認可公司就值這麼多,你看他退不退?昨天中午他跟文助理還有那個不知道是不是也牽涉其中的李董事,也一起在落地窗邊看我送走那麼多軍人,可不敢跟我玩那些下三濫。”
石澗仁有點無奈的訕笑一下:“做生意可真是跟打仗搶天下一樣不要臉沒底線,非還要靠各種東西來保證不亂來。”
小他兩歲的少女居然說:“好啦好啦,這種事情以後我操心,你就安安心心的做總助主管,輕鬆自在的鑽研學問做善事,不過要把助理辦公室那些女的全換掉!”
石澗仁都開始抽抽了:“虧你想得出!”這才叫包養好不好!
紀若棠理所當然:“你不說是說了嫌女人麻煩麼,那我就幫你清除周圍的女人!”
石澗仁只能試着用英語說:“謝謝您,放過我!”
說起來兩人在車裡的時間真是愈發的話多。
但胡景榮顯然真是個不要臉的,當紀若棠把兩張複印件擺在他面前的時候,這傢伙居然先斯條慢理的打電話給財務確認這邊真的把支票款兌現划走,才堂而皇之的說:“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有這樣的機會我爲什麼不做,你要撤資,我同意,但是沒錢,賬上一分錢都沒有。”
石澗仁饒有興致的坐在旁邊看這個胡總,尖嘴猴腮,眼小仁黃,看人的時候帶點怒色,眼睛總時不時的往下看,這其實是典型好唆使是非的長相,他跟文助理之間到底誰纔是背後發起者,基本上就一目瞭然。
紀若棠果然還是有點年輕,作勢要報警,當面給律師打電話,胡景榮都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糖糖,你胡叔叔做事從來都是這樣,我爹媽老子的錢該賺都要賺,過手撈不到好處是不可能,你要告到法庭調解我也是這樣,至於職務犯罪,姓文的和會計做什麼那是你管得不好,沒我什麼事,我到現在也沒拿到一分錢,充其量算是個詐騙未遂,這種罪名你覺得我會在乎?”
沒有暴力就好,石澗仁完全當做看戲,特別是看紀若棠在這種脣槍舌劍中成長,還蠻不錯的,難道真讓她現在成天陷入每天酒店運營開多少桌酒席的瑣碎事務中?那才真正是可惜了。
紀若棠的談判功底跟石澗仁的技術流派完全不同,帶着與生俱來的那種狡黠,連石澗仁都沒意識到的套路,彷彿怒氣衝衝的小姑娘有點失控似的:“你總得賠我些什麼,不然這個公司就一拍兩散分家產!這家酒店歸我!”
同樣的話語,耿妹子做出來就絕對是小太妹一般的威脅,紀若棠看上去卻委屈中帶着強硬,遊刃有餘的樣子。
所以胡景榮完全把她當成小孩子:“別胡鬧了,這就是整個樓盤的會所中心,哪有誰跑到這裡來住酒店的,你能看懂這家酒店的業績清單麼,打着溫泉會所的旗號根本就沒人!”他倒是把自己的辦公室放在這山清水秀的酒店裡,這兩天他跟文助理到集團公司估計除了探口風,就是想把這邊的股份完全攥在自己手裡。
紀若棠已經出離憤怒了,跳起來使勁揮舞拳頭:“那行!你做初一就別怪我做十五,等着看,你以爲我就是這麼個剛死了媽的小孩?就憑我你以爲真能把酒店控制下來,我背後有人!胡總,我們走着瞧,哪怕只能把你弄去關幾天,我也要出這口氣!”氣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沒錯,石澗仁是跟紀若棠教導過,成大事者要會展現自己的各種情態在別人面前,親和、勇敢還是堅韌都是很能影響下屬的品質,但顯然紀若棠從小在她母親那接受的就是另外一些方式,比如嫺熟的利用自己的笑臉、淚水之類,而現在她會舉一反三的利用憤怒,這好像還是昨天跟着那個齊總學來的,不是因爲情緒憤怒而真憤怒,而是因爲現在需要憤怒。
但看在胡景榮眼裡,哪裡會覺得這麼個小姑娘竟然在走套路,耍賴不要臉他的確很擅長,但如果真遇上一根筋的小女子,真的損人不利己的非要把這件案子捅出來折騰自己,難免是個麻煩,使勁皺皺眉看旁邊坐着的石澗仁,顯然不認爲他就是小姑娘背後的人,總算有些忌憚:“糖糖,你這麼激動幹嘛,坐下來坐下來,現金我現在確實沒有,你說這件事怎麼擺平……”說完又不滿的看一眼石澗仁。
小布衣心領神會的站起來:“你們慢慢談,我到外面去。”
走在綠化清新的郊野湖邊時候,石澗仁終於還是開始反思自己的能力。
作爲一個專項人才,可能面對紀若棠能掌控的下屬,自己能起不小的作用,幫她辨別人手,可一旦到了紀若棠自己也沒法平起平坐的地步,譬如這個胡景榮,自己就算看出點什麼,也於事無補,不能影響到局面,說到底在紀若棠所能提供的酒店這麼個層面,自己也就只能做到這樣,到底是擴展填充自己,增強出謀劃策的能力,還是另尋明主,找尋更多施展機會呢?
總還是得思考一下。
當然也順便靜距離看了看這片小洋樓和酒店,似乎就應該是紀如青當初說用來收藏王汝南書籍的地方,小酒店的確比較高檔豪華,可外面的小樓兩三棟連在一起藏在綠化樹蔭中就冷清多了,看介紹似乎是這些裝飾簡潔但精美的小樓也是客房的一部分,但是賣給客戶,自己要來住就自己住,不然就是酒店幫助經營賺錢。
拿着一份酒店度假村介紹,石澗仁多少還是對這世上從來都不缺乏聰明人感嘆。
除了正面有個挺大的水庫湖面,建築之間也有不少蜿蜒溪流,雖然都是人工做的,但看起來還是很親近自然,讓離開大山的山裡娃有些親近,不過的確也沒什麼人住,基本上都是空蕩蕩的沾滿雨後的泥垢在邊角,但是灰塵真的少。
也看不到什麼工作人員,可能對於還不太適應這種較遠距離別墅區的買家們只是當成週末度假或者投資的項目。
算算這前後能看見的幾十棟小洋樓,平均售價幾十萬,石澗仁對城裡的房價終於有了個比較清晰的體會。
足足轉悠了一個多小時,才接到紀若棠的電話把他叫回去,正好看見胡景榮站在度假村酒店的大門口跟拿着文件夾的少女握手告別。
坐進車裡的少女臉上沒有喜悅,也沒悲傷,自己坐在那思量了好一陣:“我賣掉了第一件媽媽的東西。”
石澗仁有點吃驚:“賣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