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必要爲了這種小事引起特別的注意,所以石澗仁就跟着江州駐京辦的幾部車一起開回去,紀若棠好不容易緩和了少女心,就當是兩人在外面吃飯吧,儘量找個角落坐着不引人注意也行。
結果駐京辦的賓館看起來不怎麼樣,那院子貫通牆內外的餐廳還很氣派。
也就是說外面看起來兩層樓的餐廳飛檐吊瓦,紅柱灰磚充滿了傳統風格,而從賓館停車大院這邊走過去就灰撲撲的跟食堂內部餐廳的感覺差不多,沒了外觀的豪華氣派,裡面帶着山野氣息的灰磚竹槓也就顯得很樸素了,特別是加上牆面掛的蓑衣斗笠這些江州鄉下以前常見的農家用品,一點都不會讓人抨擊奢侈浪費。
更多的是讓人產生思鄉懷念。
小時候用過蓑衣的石澗仁都想起山上那座破廟了,然後他跟紀若棠一眼就看見牆上用毛筆書寫的菜名“五虎上將”!
龍飛鳳舞的四個字不見得多有書法底蘊,但是卻非常張揚,好像要破壁而出的力度,讓石澗仁忍不住搖頭晃腦的欣賞兩秒,有時候書法畫畫這種東西和美女也差不多,基本五官底子是一回事,但意境氣質好,那比漂亮還難得。
紀若棠就已經樂不可支的抓着石澗仁的手臂悄悄話:“是不是?是不是?快點進去坐好,看是不是那個愣頭青做的那種菜。”
石澗仁已經比較篤定了:“現在不是一下就想通了?爲什麼憑一個小山村的人,不大打出手就能讓城裡的大老闆低頭,看來……還真得是這駐京辦裡的人,對不對?”
果然,等兩人在餐廳包間裡跟其他二十多名正在平京參加各種會議的官員、商人一起坐下,看着端上來那黑乎乎的菜餚,兩人就笑着心裡有底了,等到一位五十多歲的微瘦男子出來端着酒杯招呼,自稱秦主任,那就更和那個自稱秦家村契合上了嘛,兩人頗有些好玩的遞眼色,在旁人看起來也真像是年輕情侶之間的眼波流動。
所以那位秦主任端着白酒杯過來時候就是這樣稱呼的:“清塘集團的紀小姐,對吧,這是你男朋友,介紹一下?”
紀若棠頓時對這位八面玲瓏的秦主任好感多多:“阿仁,叫阿仁就可以了,祝您生意興隆啊!”
她還是年輕了些,心裡一高興,不小心就說漏了嘴,秦主任笑着迴應:“哦?我可是市直機關駐京辦的主任,這是駐京辦的餐廳,爲了解決點資金問題,順便開着以店養辦啊,千萬別把關係搞混了。”
那秦家村都一代代培養廚師了,石澗仁藉着碰杯的時候好奇:“外面五虎上將四個字誰寫的?刀劈斧砍的很有氣勢啊。”
秦主任這才眼睛一亮:“年輕人能看得出來這氣勢很少了,這可是快五十年前開國元勳朱老闆的手筆!我們這一系的菜餚從開國時期就深得國家領導人,特別是軍隊領導人的喜愛啊!”
其實一桌子人十來個,大多都端着酒杯笑着在捧場,聽了有人自然是知道點淵源的:“那必須的,開國元勳有多少來自川湘贛鄂?這些地方都是喜歡吃辣的,十大元帥有八個能吃辣,十位大將更是九個來自這幾處,解放後,麻辣菜必須是開國元勳們的最愛。”
秦主任估計也是難得有人主動說起這個話題,有些高興,回頭看看:“宋部長還沒來,我就給大家顯擺一下,不光這些將軍元帥,國家領導人也喜歡辣,毛主席就說了不辣不革命嘛……”
娓娓道來,這江州駐京辦原來純粹就是蜀都省在這邊的食堂,後來江州直轄纔給了這邊,建國後這食堂可以說就是不少思鄉愛辣的開國元勳喜歡來的地方,畢竟做菜的高手就那麼幾位,不可能每家都弄廚師去啊,所以這裡以前那才真說得上是將星雲集,星光燦爛,光是最高領導人都有幾位是這裡的常客。
一個個元帥將軍的段子往事說得是眉飛色舞,石澗仁也喜歡聽,紀若棠就靠在他身邊小聲:“是不是很羨慕,要是你在亂世一定也能闖出番天地來。”
沒想到石澗仁認真的搖頭:“你恰恰錯了,只有經歷過戰亂的人,才知道現在是多麼可貴,亂世的確出英豪,給了一文不名的白丁衝上天的機會,可那英豪,就是真的踩着千萬人的白骨站起來,那失敗的比例不比現如今成功淘汰的少,可以說放在和平年代都沒法做出事業的人,戰爭年代多半就是給人當階梯,更何況就算空有一身文武藝,隨時可能夭折丟了性命,現在還不至於吧。”可以說老頭子就是整個亂世的逃兵,自然把這種思路也灌輸給了徒弟。
紀若棠恍然大悟的點頭,這話卻被秦主任聽見了,喜笑顏開的再倒上一杯酒:“不錯不錯,小同志很有見地,現在這個社會太浮躁了,老有些人以爲亂世那麼好混,巴不得社會亂起來自己就可以趁火打劫,這種沒頭腦的傢伙,往往死得最早……再走一個!”
石澗仁對這位主任的觀感也不錯,笑眯眯的迴應幹了,看對方客氣的繼續招呼別人,才坐下來小聲:“你看看這主任,紅光滿臉,耳白過面,眼黑如漆,這都是心態通達之相,迎來送往的非常和氣,老實說,他要是經商多半是個大富大貴的氣象,卻只是在政府機關裡操持這麼個名義上的內部餐廳,有點屈才了。”
紀若棠習慣性總裁思維發作:“啊?那我們請了他開飯館啊!”
石澗仁笑起來:“要學會將心比心,你覺得這種見慣了市裡面以及國家部委領導,或者談吐之間都習慣了開國元勳,將帥秩事的人物,會瞧得起你那點攤子?”
少女總裁還可愛的拿筷子頭壓住粉脣想了想,才歪着腦袋點頭:“估計是不會,在江州覺得我們還算不錯,兩三家酒店呢,來平京……嗯,跟全國比啥都不是。”
能夠戒驕戒躁,石澗仁很滿意了,還是有鼓勵的教導:“不過他肯定還是想做些事情,不然你看這餐廳還是花了不少心思,那秦家村的年輕人也一直都讓手藝傳下去,所以有空我們可以跟他談談,合夥做事嘛,具體用什麼方式,都可以商量的。”
紀若棠趁着兩人低頭湊在一起說話的姿勢,飛快的在石澗仁臉上啄一下:“別急,別生氣,就是高興表達一下!沒別的意思,我覺得我們就好像在作弊,悄悄的知道些他的底細,你又能揣摩出他的脾性,嘿嘿,高興!”說着就舉起手邊的杯子對石澗仁。
小布衣其實覺得也對,要是自己跟隨張飛關羽這樣的男人,一高興肯定就是兄弟情深的抱抱,難道跟紀若棠也抱抱?他心情其實也蠻好的,笑着也舉杯:“這白酒度數可不低,待會兒上樓我得把那牀頭櫃安回去。”
紀若棠正咯咯笑着,宋瀾和兩個隨從笑着從包房門口進來了。
石澗仁卻收斂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