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娟笑道:“劉總,就你會享受,隨便你吧,你說怎樣就怎樣了。”
劉中舟一聽心花怒放,他調轉車頭,直奔郊外的林場而去。
到了林場,劉中舟沿着盤山公路來到半山腰,把車停在了樹林邊的一塊空地上。
此時已經是下午6點多,深秋時節,太陽落山比較早。落日的餘暉,將山頂上的樹林染上一層淡淡的金色,透過車窗玻璃的縫隙,吹進來的山風呼呼作響,這個時候的風,已經有些寒意了。
劉中舟拿出煙來遞了一支給鄧娟,自己也點上一支:“你覺得窗外的景色怎麼樣?”
鄧娟說:“還真是不錯。”
劉中舟看着窗外的景色,大口大口的抽着煙,這麼多年來,他的情緒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低落過。
剛纔在鄧娟單位的門口,劉中舟還很文藝的說要到山上去欣賞落日的餘暉,可是現在看着窗外層林盡染的景象,劉中舟心裡卻黯然神傷。
都說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同樣的景色,在心情不同的人眼裡邊是完全不一樣的。
夕陽西下,就意味着光明逐漸暗淡,黑暗慢慢降臨。
劉中舟知道他明天把這份資料交上去以後會是什麼結果,遭遇這麼大變故的他,心裡邊突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是悲劇美?還是別的什麼?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反正就是想找個合適的場景把心中無限的惆悵抒發出來。
在商場打拼多年,志得意滿的劉中舟,已經習慣了聲色犬馬,燈紅酒綠,早已把學生時代的小資、文藝忘到了九霄雲外。
沒想到多年以後,再有心情文藝的時候,卻是這般的落魄和絕望,會莫名其妙的想看夕陽西下這樣的景象。唯一的安慰是,雖然心情很糟,身邊的佳人卻很美。
劉中舟知道,佳人就像優質銅礦,價高者得。以後這樣的美景佳人,恐怕是難得有機會再欣賞了。
不管怎麼說,今天景美人美,也算是一段好時光了。
鄧娟見劉中舟不說話,就問道:“老劉,你可真是讓我來欣賞風景啊,就這麼靜靜的坐着,什麼話也不說,這是看汽車電影嗎?”
劉中舟尷尬地笑笑:“好風景嘛,就是要靜靜的觀賞。”
鄧娟說:“那也不能一言不發啊,就這麼坐着,聽着山風呼呼呼地吹,怪滲人的!”
劉中舟說:“你這麼膽小啊,要是叫你深夜裡在山間小路上跋涉,你還不嚇壞了?”
鄧娟說:“誰沒事深夜去山間小路上跋涉啊?”
劉中舟說:“我們大學時候就有過啊。我記得那時候是五一假期,我們班分小組出去旅遊,我們這個小組到東坡赤壁去玩。深夜上的船,下船的時候是凌晨4:00,外面黑乎乎的。我們這個小組六七個人,就靠一張旅遊地圖在黑暗中摸索前進。一路上走過山間小路,也走過鄉村的田埂。”
鄧娟說:“有女生嗎?”
劉中舟說:“有啊,我們組有兩個女生。她倆也跟我們男生一樣,揹着包,打着手電筒,在小路上高一腳低一腳的走着。”
鄧娟問道:“這兩個女生當中有沒有你喜歡的?”
劉中舟說:“沒有啦,同班同學當中,同學友情更濃一點。”
鄧娟說:“是不是她們不漂亮?”
劉中舟說:“應該還行吧,我們班的女生還是好看的。”
鄧娟說:“看來你還是有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心理。”
劉中舟問:“怎麼這麼說?”
鄧娟說:“你自己說的啊,跳舞的時候你的眼睛都盯着校花一級的女生,現在你們班的女生跟你們出去郊遊,你自己卻看不上,這還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嗎?”
劉中舟說:“其實仔細想想,當初我們班的那些女生,找來做老婆的話也都還是很不錯的。”
鄧娟說:“就知道你要後悔,先不說這個,接着講你們去郊遊的事情,後來又發生了什麼?”
劉中舟說:“其實後面並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但恰恰有兩件非常平常的事,卻一直到現在還深刻的留在我的印象中。”
鄧娟說:“是什麼事啊?”
劉中舟說:“第1件是一首歌和那首歌播放時的意境。我們那時候的學生出去郊遊都喜歡帶一個錄音機,帶幾盤磁帶,這樣可以在空地上跳舞聽音樂。那天我們也帶了一個錄音機,走在田埂上的時候,提錄音機的同學就把這個錄音機打開了。當時播放的是鄧麗君演唱的《在水一方》,這歌聲出來的時候,原本還在聊天的同學們全都靜悄悄的,彷彿都被歌聲震撼住了。當時的情景是四周一片漆黑,靜得能聽到遠處的青蛙叫,只有我們幾個同學手裡的手電在綠色的田野上時不時的畫出幾道光線來。鄧麗君美妙的歌聲在寂靜的田野上慢慢的傳開,那種意境,即使你是在歌劇院裡聽音樂都感受不到的。從那以後,只要一聽見鄧麗君的這首歌,我就會情不自禁地想起當初我們一幫同學在黑夜裡跋涉在山間小路上的那個情景。”
鄧娟說:“這個意境確實很美,我似乎都能感受到!還有一件呢?”
劉中舟說:“另外這一件事也是很普通的。我們下了船以後,按着旅遊地圖跋涉到東坡赤壁的時候,才早上五點多鐘,景區大門緊閉着,沒有一個遊人。我們一幫同學無處可去呀,又困又累的,就擠在景區大門口的屋檐下睡着了。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了,大傢伙一個一個把同伴叫醒,然後出去找地方吃早點。這個露宿街頭的景象,到現在我也記得非常清楚,對景區裡邊的風景,我現在反而記憶很模糊了。”
鄧娟說:“都說風景是在途中,過程才美麗,這話是有道理的。”
劉中舟指着對面山坡上的樹林說:“那片樹林旁邊要是有一棟別墅的話,看落日是最好的地點了。”
鄧娟說:“老劉,你這董事長還有機會的,將來賺了大錢在這裡買一棟別墅看風景。”
劉中舟有些黯然地說:“唉,我也買不起啊!”
劉中舟帶着吃最後的晚餐的心情來欣賞這些風景,他就像一個要出遠門的人,巴不得一頓就能吃下往後幾天的東西。等到他戀戀不捨地下山時,窗外已是一片漆黑了。
第二天一早,劉中舟沒有進公司,他直接去了工業廳。
他彙報的情況立刻在工業廳裡引起了軒然大波,他的董事長職務被撤銷,期貨賬戶上的所有操作被叫停,賬戶上的資金被凍結。緊接着,工業廳計財處的人來找李欣,調走了所有的交易記錄。
這天下午,見李欣辦公室裡沒人,俞紅悄悄跑了進來問道:“今早上你辦公室裡來的都是些什麼人?他們找你談話了沒有?都說了些什麼?”
李欣說:“說是廳裡財務處的人,也沒談什麼,就是把期貨交易的記錄調走了。”
俞紅說:“這還叫沒談什麼嗎?你的心可真夠大的!”
李欣說:“真的沒談什麼,那些交易記錄都在電腦裡,告訴他們賬號和密碼就行了,他們回去自己慢慢看。”
俞紅問道:“你覺得這次會怎麼樣?”
李欣說:“這我哪裡會知道?不過該來的總是會來的,這些虧損已經那麼長時間了,上面總會知道的,只是沒想到董事長怎麼對上面瞞了這麼久!”
俞紅說:“薛副總、黃總,還有鄭部長都被找去談話了,下一個也許就輪到你了。”
李欣說:“談就談唄,有些事情不辨不明,說說清楚也許更好些。”
俞紅說:“你知道嗎?整個集團對外的支付全都停止了,現在是隻可以收款,不能付款了。”
李欣說:“真的嗎?”
俞紅說:“當然是真的啦,我聽財務部的人說的。”
李欣說:“三個多億的錢說沒就沒了,誰聽了都會嚇一大跳的,採取這樣的緊急措施也在情理之中,等他們搞清楚問題的所在之後就會解禁的,不然下面這麼多公司怎麼運作?”
俞紅說:“那你覺得問題在哪裡?”
李欣說:“瞎指揮唄!”
俞紅想了想,又問道:“也是,你說他們會調查多久?”
李欣說:“其實這事兒不難查,只要大家都說真話,一下午就全都搞清楚了。”
俞紅說:“不會吧?三個多億的虧損,一下午哪裡查得完?你忘了,那年糖業公司虧損了幾千萬都查了一兩個月呢。”
李欣說:“這次的情況跟糖業公司有些不同,當年糖業公司的虧損都是在銷售渠道上產生的。別的不說,單說進貨渠道就有十多家糖廠,每家糖廠又分不同批次的進貨價和數量。再加上這些糖後來被髮運到各地去銷售,產生的運費和銷售費用還得一筆筆統計。最關鍵的是,當初輕工廳派人來查的時候,所進的貨還有很多壓在手裡沒有銷售出去,這才導致這件事情拖的時間比較長。這你應該很清楚啊,當時你們物資公司手裡的糖不也是到最後才賣出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