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之中,大殿之上,文武百官,每個人都很是安靜。
當然,這個安靜不代表着平靜。
文武百官臉上,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表情,或是嚴肅,或是開心,或是擔憂,或是古井無波,或是顏色不顯。
他們臉上,花樣都是不一樣的。
曹衝正身在其中。
而他,是屬於臉色擔憂的那一批人。
王座之上,曹操的身子看起來有些虛弱,但大概還是有力的,還沒到那種油盡燈枯的地步,只是臉色很差,像是徹夜未眠,休息不夠的模樣。
事實上,曹操確實是徹夜未眠。
他睡不着覺。
爲何睡不着覺,原因,自然便是要如何處置曹丕了。
即便到了現在,曹操也還沒想好要如何處理曹丕。
往寬鬆的處理,曹丕自然能活,但是這豈不是縱容了那些刺殺自己的人?
長安侯雖然是自己的兒子,但是做的也是大逆不道之事,若只是輕輕的放下去,日後那些人看做如此之事的代價如此低廉,也來上一遍,那會如何?
這根本起不了警示作用,反而還會有縱容的作用。
但若真是往嚴的方面去處置曹丕,曹操又不太捨得。
往嚴了處理,除了死之外,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了。
這絕對不是曹老闆願意看到的事情。
一邊是作爲君王應有的素養,另外一邊,則是作爲父親的殷殷期盼。
一邊是法,一邊是情。
曹操的徹夜難眠,基本上全部都來源於此。
哎
但曹操到底還是梟雄,在上朝之後,他便將自己的思緒收起來了。
“諸位,看來都到了。”
曹操此言一出,殿下自然沒有與他應和的人,曹操倒也不覺得寂寞,繼續說道:“今日早朝,其他事情先放在一邊,我等便來議一議長安侯的事情。”
曹操此言一出,殿下的人頓時交頭接耳起來,原本肅靜的朝堂頓時有了雜音。
“諸位先靜一靜,想必下面應該是有不少人知道昨日發生的事情了,所謂處置長安侯,便是指的是昨日長安侯的謀逆之事,此逆子妄圖殺我與太子,好坐上魏王之位,簡直是豬油蒙了心肝,着實讓孤震怒,今日,便是要議一議此事。”
曹操這句話言罷,曹衝馬上站了出來。
“父王,長安侯雖然犯的是謀逆之罪,但也只是一時想不開,父王還請不要重治長安侯的罪過,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曹衝帶頭說話,在曹衝身後,一身朝服的徐庶也是站了出來,他將玉笏上提,擋住自己的臉,話也是說出來了。
“太子殿下說的是,長安侯畢竟對魏國有所貢獻,雖然做了大逆不道之事,但也不需要重治。”
徐庶一出來說話,曹衝一系的人紛紛上前爲曹丕求情。
片刻之後,曹操揚了揚手,對着殿下羣臣說道:“太子的意思,孤明白了,但是太子更應該明白,若是此罪不治,如何彰顯法治,日後那些人如何會知道做這件事的後果會是多麼嚴重?”
曹衝無言。
而在殿下,鍾繇一聲黑色朝服,卻也是站出來了。
“大王,長安侯確實該重罰,也確實應該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但畢竟長安侯是大王的兒子,不同常人,再者說,長安侯的情節雖然嚴重,但畢竟之前對魏國也算是有很大貢獻的人,即便是功過相抵,也不應該要了長安侯的性命,若是要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大王不妨重罰其黨羽,這樣便也就沒人敢再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了。”
鍾繇最是會察言觀色了,他當然知道曹操現在的想法。
作爲一個父親,他如何會捨得讓自己的兒子去死,而且還是間接的被自己殺死。
曹操是要曹丕活的。
但是他作爲魏王,是不好說的。
所以曹衝爲曹丕說話,他鐘繇也爲曹丕說話,爲的,便是給曹老闆一個臺階下。
“不錯,長安侯雖然大逆不道,但畢竟是曹家人,大王念在曹家骨血的份上,也應該爲長安侯留一條生路。”在這個時候,曹仁也出來說話了。
呼
曹操重重的吐出一口氣來,話也是說出來了。
“諸位的意思,我明白了。”
曹操挪動了一下屁股,後面的話也是說出來了。
“諸位雖然爲逆子說情,然而情是情,法是法,二者不可同日而語,是故,長安侯”
曹操深吸一口氣,過了很久,他才把下面一句話說出來。
“長安侯,不能姑息,該殺!”
殺?
殿下羣臣每個人臉上都有着不可置信之色。
這可是殺啊!
這可是你的兒子啊!
曹衝趕忙上前一步,手持着玉笏對着曹衝說道:“父王,此事萬萬不可。”
“此事不需再說,孤意已決。”
意已決?
“父王,長安侯謀害父王,源頭便是兒臣,父王若是想殺二哥,不若先殺了兒臣。”
曹衝做出一副你絕對不能殺曹丕的模樣,倒是一時間讓曹操有些語塞。
曹衝此言一出,大殿之上的人紛紛上前來,跪伏在曹操剩下,說道:“敢請大王饒過長安侯一命。”
文武百官,無論是誰,之前他們臉上的顏色是如何的,在此刻全部都跪了下來,跪下來的原因有很多。
第一個,那便是在他們面前,曹衝已經跪下來了。
至於其他的原因,有些是因爲曹丕舊日的情誼,另外的,則是曹操的心意。
曹老闆真實的想法當然是不會讓長安侯死的了。
“哎,你們這又是何苦呢?罷了罷了,孤不殺長安侯了。”
“父王英明!”趕緊說道。
幾乎在曹衝這句話剛落下的時候,在曹衝身後,文武百官的話同時響起。
“大王英明!”
“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對於長安侯,孤決定削其爵位官職,發配長安,除非大喪,否則永世不得出長安,其黨羽曹真等人,念其爲魏國,爲孤戎馬一生,便削其爵位,家中男丁罰爲苦役,三代之內,不得爲官。”
曹操臉上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其實心中卻是舒了一口氣,不管怎麼說,總算那個逆子的命算是保住了。
“大王仁慈!”
曹衝話語剛停,後面文武百官的話也說出來了。
“大王仁慈!”
整齊劃一的話語,在偌大的大殿之中,總是有些震撼人心的。
曹操眼睛眯了眯,這句話他思索了有一會兒,不過話還是說出來了。
“太子仁厚,監國五個月,魏國蒸蒸日上,百年戰禍,掃之一清,**之內,四海之中,百姓和樂,上蒼榮樂,孤身體不適,今後仍舊由太子監國,尋常事宜,太子自己決定便是,不需要通報與我,從下個月開始,孤便移駕許都,侍奉陛下身側,盡一個漢臣的本分。”
移駕許都,侍奉陛下?
曹衝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曹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