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青陽歡喜的對皇后說道:“母后,父皇前兩日賜予孩兒一座覆地萬頃的丘澤城,丘澤這名字甚不好聽,我便改爲了逍遙城。人生難得幾何時,不如逍遙天地間,母后以爲如何?”
皇后寵溺的笑着:“既是陛下賞賜予你的,那便隨你取了什麼名字,自己喜歡就好了。”
他們走到距我十步遠的時候,青陽忽的一眼便瞧住了我,他疑惑的仔細看我兩眼,隨即雙眸一亮,興奮的微微眯起,眼角眉角彎彎上翹,滿臉都是歡喜笑意,他走到我身邊,驚喜的對我說道:“你不是子佩麼?自那一晚你離去之後,我便四處尋你,卻不曾想能歸家見故人!”他用扇子拍打着左手掌心,不無感嘆道:“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佩,今日是什麼黃道吉日,竟讓我在家中遇見了你?”
我心下不禁覺得好笑,這個青陽,說話也不斟酌斟酌,我連他的故人都稱不上,更不可能是他的良人!
我再無這精力回他,只扶着門未動,倒是皇后聽得此話後,當即變了臉色,一臉肅然的看着青陽道:“陽兒,不得對你王嫂無禮!”
青陽駭然的轉過頭去,一臉不可置信的問道:“母后何出此言?何爲王嫂?”
皇后加重了語氣:“珊兒是你王兄青冥未入門的王妃,你愛招惹誰都好,唯獨離珊兒遠些,之前的事萬萬不可再重複一次!你聽清楚了嗎?”
青陽怔然,他定定的看了皇后好一會兒,隨後急忙回頭問我道:“子佩,上次衍鄲城中,你不是說尚未婚配麼?怎的如今,竟無端成了我王嫂了?”
皇后見青陽如此,惱怒的瞪着他,沉着臉說:“陽兒,我問你,聽清楚了嗎?”
青陽垂頭,揹着陽光,我清晰的看見了他臉上的暗影,他看着我的眼睛,低低問道:“爲何是他,怎能是他?”
我不知青陽爲何見我如此歡喜,也不知他在衍鄲所說的話語是否真心,但如今見他這番低落哀傷的表情,還有那雙低沉溫柔的眼睛,我忽的心裡一緊,似曾相識的感覺撲面而來,仿若這雙哀傷的眼睛已隨我度過了上億光年那麼久遠般,讓我不由得有些於心不忍,我本能的想開口說些解釋安慰的話,卻不料連張口的力氣都沒有了,雙腳一軟重重的摔倒在地,真切的體會到了何爲有心無力!
我跌入了無盡的黑暗裡,這無邊無際的蒼茫絕望的黑暗,仿若混沌初始。我躺在黑暗中央,四肢與七竅彷彿都失去了作用,看不見一絲亮光,聽不見一絲聲音,使不上一絲力氣,彷彿受困於混沌黑洞中,七竅四肢尚未長成,只隱約感受到思想的萌發。全身上下刺痛無比,彷彿萬劍穿心般,我忍痛喘氣,用盡全身力氣睜大眼睛,見到的仍然是無盡的蒼茫黑夜。
我不甘心的仍然大睜着眼睛,我自問,這是夢魔麼?眼前忽的亮出無數陰冷的黃色光點,幽幽射出陰冷的光束。我心一顫,霎時覺得陰寒無比。在這死寂的黑暗裡,一聲淒厲如嬰兒啼哭的貓叫聲劃破濃墨的死寂,霎時引起無數貓聲的唱和,淒厲尖銳的貓叫聲此起彼伏,驚嚇了這蒼茫而孤寂的黑洞。我全身毛骨悚然,驚恐不已,眼睛清晰的看見那些陰冷的黃色光點逐漸變成無數只黑貓的眼睛,它們淒厲的嘶叫着,成千上萬的雙目直直的盯着我,陰寒的光束射在身上,更是難以言喻的比沉於黑暗更讓人驚恐的倉惶!
看着無數的黑貓逐漸逼近,我害怕的全身顫抖寒毛直豎,冷汗簌簌的往下落,浸溼了內外一身羅衣,我不禁自問,這真是夢魔麼?
身體冰涼無助的仿若溺水於冰川,何人可救我?
如墨潑灑的空中,數之不盡的黑貓之上,一聲似笛非笛的聲音刺破黑夜,蓋住了羣貓淒厲的嚎叫。我向空中望去,只見迎面飛來一隻狀若鳩鳥,毛髮金黃,叫聲如笛音的鳥,我認得此鳥,名曰灌灌鳥,生於青丘山,可辟邪防妖,是道中祥鳥,平日裡是及其少見的。我睜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瞪着那俯衝而來的灌灌鳥,若這是夢,卻也太真實。
灌灌鳥一現,成千上萬的黑貓都拱起身子豎起毛髮,示威的發出呼呼的聲音,直直的盯着上空鳥的動靜。灌灌鳥無視這無數的黑貓,它筆直的向我俯衝而來,就在它距離地面尚有百步遠的時候。黑貓堅持不住,哄的一下全部四散逃離,無一留下。它是妖邪的剋星,莫非,我被妖魅纏上了?
我擡眼向鳥望去,只見它毫無收斂之勢,直直的向我臉上衝來,我驚嚇不已,大叫一聲,雙手本能迅速的捂住臉,全身用力一下坐了起來。
誒?怎的能動了?我放開雙手,出現在眼前的,是我平日睡用的海棠刺繡綢面被褥,我愣愣的盯着褥上含苞欲放的粉色海棠,尚未從噩夢中清醒過來。秋風從窗櫺穿過,拂起紗帳向我柔柔吹來,我打了個激靈,不由自主伸手抱住雙臂,身上是被冷汗浸溼的冰涼的睡衣。
意婈聞聲跑了進來,她看見我後,嘴巴一癟掉下淚來,她抽抽噎噎的說:“珊姐姐,你可嚇壞了娘娘了和皇子了,你可知你睡了多久麼?三天三夜了……”
三天三夜了?我抓住她的手,身體尚有些微的顫抖,我穩了穩氣息,嘶啞着聲音問道:“我怎麼了?怎的昏睡這麼久?”
“你中了貓鬼術了。”我擡頭,是皇后緩緩走了進來。
“貓鬼術?”我猶自不解:“這是道術麼?”
“是道術,若是破解的不及時,便會全身人氣盡散,再無法歸還人間了。”皇后坐下,語氣是無盡的憂心後怕:“幸好你沒事,若你此次出了什麼意外,我可如何向青冥交代呢?他把你託付予我,我卻讓你被此歪門邪術所害。不知到底何人如此心狠,竟用如此邪惡之術對你?”
何人?我猛然想起賢妃離開時,那個渾身陰氣的男人。心下已經瞭然,只對着皇后搖搖頭,道:“也是我大意了,被下了道術還尚不可知,真是愧對了師父教誨。”
皇后輕輕攬住我,微笑道:“不是你大意,而是道不同,你無法注意!”
我疑惑,:“道不同?同樣是道,還有什麼不同的麼?”
皇后不以爲然道:“道生萬象,自然有別。這不過是歪道之術罷了,到底也被破解了。”她頓了頓,溫和的說:“你好些了嗎?先喝些粥罷,待你休息好了,我再與你細細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