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章 夜闌驚起時
李笑允轉過身,盯着薇凝道:“你以爲,朕會受你脅迫?”
“那要看一看才知道。”薇凝急速伸出一臂,手中匕首,凌光一現,李笑允迅速側身躲過,她的武功竟這樣好?
她腳步越挪動越快,每一步都穩紮在地,手中鋒芒大閃,李笑允手中沒有兵器,身體也不似她輕盈。一下不及躲閃,左臂血色染透了皇裘。
阡嫿還未來得急收回身子,看他的表情,就被雲揚攬到他的馬上,他另一手中的劍柄朝剛剛險些刺到她的人一擲,那人仰倒在地,他伸手一握,劍又回到手中。
“你這樣也敢上戰場?”有多久沒有這樣近地看過他,瘦削的臉,幾分薄怒,幾分責備。
她一手推開她,坐回自己的馬,“魏王爺很快就會看到本相是怎麼大敗千秋的。”她掉轉馬頭,殺進人羣。
楊柳蔭從牀邊站起來,掰着兩隻姆指,走到隔門,又走回來。去鳳朝宮的宮女怎麼還不回來?爲了確保鳳朝宮的殘屋再燃起來,她換了宮女的衣服,親自去放的火。
笑羽現在已經闖過三道宮門了吧,怎麼這麼靜呢?若是此次的事不成,就全完了。
皇宮有五千御林軍,三哥只有一千府兵,算上她在民間秘密招攬的一千死士,也不過兩千人。今夜成敗的關鍵,便在於她能不能生擒李笑允。
李笑允左臂受了傷,薇凝趁勢擒住他的左手,匕首抵上他的脖子,迫他同自己蹲到案前。
“皇妹可是打算要我寫退位詔書?”李笑允不急着拿開他頸上的匕首,開口問道。
“就不勞皇兄動筆了,直接蓋上玉璽就好。”薇凝從袖中抖出備好的聖旨,鋪到案上。
李笑允頷首瞥了案上的聖旨一眼,道:“原來你想做這個皇帝。”,擡起頭,眉角朝着閣外挑起寥有深味的弧度。
“有何不可?”薇凝笑道。
閣外亮起一片火紅之色,沒有打鬥聲,只有衆人趕過來,整齊站立的腳步聲。
門霍然打開,兩排弓箭手跑進來,拉滿了弓,等待施令。弓箭手身後一排御林衛高舉的火把,在晚風之中,焰火微顫。
秦歌走到弓箭手前面,一膝下跪,低頭道:“微臣救駕來遲,請皇上恕罪。”他暗藍的襖,皺出謙卑的褶子。
薇凝轉過頭,一手貼緊李笑允的背,一手收緊了手中的匕首,半蹲在李笑允身後,匕首的刃上染了一條鮮紅的血痕。
秦歌舉起手來,準備下令放箭,李笑允舉起右手,要他不要動。
“薇凝,即使你殺了朕,今日你也活不了,你不過白白給別人做了嫁衣。”
“薇凝知道,我不過是想要告訴皇兄一個秘密而已。”她的嘴角揚起詭異的笑,她今夜來時,就做了最壞的打算。
她帶着李笑允站起身來,踮起腳,湊到李笑允耳邊。低聲道:“皇兄的生母呂妃,若是知道了你現在的成就,估計也不會怪皇太后當年殺母奪子了。”
李笑允的身子一抖,脖子上的傷口延到了右側。臺下的御林衛死死盯着臺上,氣都喘不勻。
殺母奪子!不可能,絕不可能,母后怎麼會殺了他的母妃呢?她騙他。
薇凝睇了臺下的秦歌一眼,那晚她親眼看到他在角落裡,偷偷給了靈皇后的宮女一封信。她是敗了,可是還有秦歌,還有不知多少僞裝得很好,卻包藏着虎狼之心的人。
他的身邊,沒有一個可信的人。他以後每日都要活在驚惶猜疑之中。
她不殺他,她要讓他痛苦地活着。
薇凝仰面大笑兩聲,“成王敗寇,向來如此。”她把李笑允往前一推,疾速收回手中的匕首,抹向自己的脖子。
聽雨閣太靜了,幾乎所有人都沒來得集反應她剛纔的舉動,一聲匕首砸地的聲音,接着她仰倒在地。
李笑允木然轉身,他想要蹲下晃醒她,卻是蹲不下。
承晉君上風光大葬,有百姓跟在送葬的隊伍後面,走出幾裡不止。他果然一生賢明。
“世子,您這是要去哪?”那日來回稟的人問道。
趙連恆把錢袋塞到包袱裡,就朝門外走,“本世子絕不能就此罷手,本世子要去蘭昭,勸舅舅幫我奪回王位。”
那 人擋在前面道: “世子,當年王妃不是同蘭昭君上斷絕了兄妹關係嗎?他肯出手相助嗎?”
“管不了那麼多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趙連恆繞過他走出去,回頭叮囑道:“我去蘭昭的消息,只能讓王妃和世子妃知道。”
“是。”
吱呀的開門聲,在冬夜裡格外暗啞,那宮女慌慌張張地跑進來,楊柳蔭轉過身問道:“怎麼樣了?清王打到哪道宮門了?”
“娘娘,清王爺剛打過雁北門就被俘了,聽說帶的兵全被斬殺了。”
楊柳蔭一下坐到地上,像被抽光了所有力氣。“完了,全完了。”她低聲不斷地喃着這一句。
那宮女扶她起來,她也不動,一直趴坐在地上,過了大約半柱香的時間,她開口道:“用從宮外買進來的新茶泡杯茶來。”
那宮女看了看她,顯然還沒有起來的意思,猶豫片刻,走到隔門外去拿茶葉。
雲揚和裴城說的沒有錯,她確實不該帶兵打仗,殷紅的血,痛苦的**!撲鼻的血腥味,甚至敵人身上的汗味,都雜在一起,她幾次忍着沒把吃過的東西都吐出來。
這**聲,這慘烈的場面,讓她想起尤城淪陷那個雨夜,墜扯着她的心,讓她痛苦不堪。可是她必須佯裝鎮定,竭力廝拼。因爲她是主帥,她擔着萬古二十萬人的性命,揹負着南尤數萬的亡魂。
“王爺,有約有五萬人從我軍後面攻過來,我軍現在腹背受敵,且人馬不及敵軍。”一人從後方趕過來回道。
雲揚長吸一口氣,大聲道:“千秋將士聽令,撤回營帳。”
“王爺若是此時撤退,江州就丟了。”那人急忙勸阻道。
“現在不撤退,江州連同十五萬將士就都保不住了。”他說完左右各揮一劍,掉轉馬頭朝左走。
“你瘋了嗎?明明可以躲過的事,你跑去聽雨閣救他?”蕭雅可衝秦歌大喊。
“昭儀急什麼,以後我們有的是機會。”秦歌看着朝他大吼的人笑道。
蕭雅可哼笑一聲,:“之前的機會還少嗎?李笑允生辰那晚,靈氏謀反那晚,今晚。大好的機會你不把握。在萬古當細作,每天小心翼翼,心驚膽戰的日子,你還沒過夠嗎?”
秦歌收起了笑,道:“李笑允必須死,必須死在你我手中,不是現在。”這個女人知道的實在太多了。
“等莫阡嫿凱旋歸來,李笑允下一個收拾的就是你們蘭昭,到時候看你還說不說得出這種大話。”
“秦謀自有辦法,不勞昭儀費心。”他說完推門出去。
好你個秦歌,真是越來越囂張了!本宮倒要看看,你能有多大的本事。蕭雅可遞到貼身的宮女手中一封信,囑咐道:“今夜要格外小心。”
“奴婢明白。”
這樣的關頭,還是不用飛鴿的好。穆少陵,這些年,能做的不能做的,我都做了,有朝一日,你登基爲帝,可要說到做到。
那宮女開門出去的瞬間。一隻白鴿飛到屋內,落到了案上。
“進來。”阡嫿繼續站在地圖面前思考,沒有回頭。
“這是裴統領給丞相帶的傷藥,說是惜諾姑娘制的,比營中的傷藥更有效些。”
阡嫿聽出白首軒的聲音,轉過身來,裴城把白首軒送出宮了,還藏到了軍營中,她今日感覺有人在身後護佑,省去了許多氣力,原以爲只有子硯的。
裴城,她在萬古最信任的人。白首軒,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忠誠的人。
“放在那吧。”阡嫿看了眼放茶的木案。她的肩膀她不想再碰了,輕輕動一下就又流出血來。待白首軒走出軍帳,她轉過身,在地圖上畫了個圈。
片刻子硯進到帳中,道:“丞相有事叫末將?”
聽他說得這麼官方,阡嫿有些彆扭,也沒多說什麼。擡起沒受傷的胳膊,指着剛纔圈出的地方道:“這裡有一條河,從連州通到慶州的左半邊。此次徵的兵有八萬左右來自南方,熟識水性。派三萬人渡河,船我已經派人送到了河口。”
“這樣做會不會太冒險了?”今日千秋已經吃了前後夾擊的虧,若是有所防備,遠程射箭,就白白犧牲了兩萬戰士。
“讓這三萬人,每人扎一個草人。”若是從前的她,如此大戰,她斷不會兵行險招。但現在,她要仿效先輩,賭上一次。明日河邊,一定要起大霧纔好。
千秋知道兵力不足,定會派兵來增援,若他們援軍一到,想奪回連、慶兩州,只會難上加難。
經過此戰,軍中還有不足十二萬人,而萬古還有約十八萬,援軍大概三天以後才能到。這三日,不能強攻,不能死守。阡嫿會如何用兵呢?雲揚從地圖的這邊,走到那邊。
這條河連接了連、慶兩州,她會派兵渡河嗎?軍中識水性的人不多,若是在水上作戰,一定會被動。
連州的右側,有一座不高不矮的山,若起從後面繞過來,用不過一晚。
她到底會選哪條路?
題外話
想虐下阡嫿,親們不要急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