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章 死生一線間
如夜回頭,黑眸有暗光閃過,抓着阡嫿的手,力道大了幾分。
“給你兩個選擇。第一,你死。第二,你們一起死。”說話的女子遮着半邊臉,辨不清容貌。
“跟他說什麼廢話,殺了那個女人和他,我們都好交待。”那剛纔擺脫的一批人,出現在她和如夜一側。
“殺一個,還是殺兩個,我說了算。”那黑巾蒙面的女子道。
“我呸!我看你是想放了這個女人,兄弟們上。”兩側的人廝殺在一起,如夜趁亂,帶阡嫿逃走。剛走兩步,那蒙面的女子,翻身擋在前面。
如夜一臂抱着阡嫿,一臂與那女子搏鬥,明顯落了下風。
那黑衣女子直擊如夜半抱的阡嫿,如夜晃身躲過,背後一劍刺來,如夜爲讓阡嫿避開這一劍,只得鬆開手。
那黑字女子倏然出鞭,纏住阡嫿一拽,如夜伸手去拉,只能抓了個空。
阡嫿被鞭子猛力一拉,後退半步纔算站穩,她聞聲回過頭,竟是碎石落下懸崖的聲音。她們的身後,是懸崖陡壁。
“放開她。”如夜一腳將剛剛刺向阡嫿的人踢出老遠,從齒間擠出三個字。他平日便有不容近身的氣魄,此時眸光咋凜,更是冰攝百里。
“人在我手裡,豈容你說放就放。”那女子手中的長鞭微送,阡嫿後退一步,身後的石頭禁不住重量,滾落下懸崖。
“你想怎麼樣?”如夜邁出一步,沉深道。
“你來換她。”
他們的身側,廝殺未斷,該是這蒙面女子的人,纏住了追來的人。三人立在崖邊,如夜開口,先聽到了阡嫿的聲音:“不要過來。”
如夜走一步,阡嫿退一步,奈何被鞭子緊緊綁住,那女子一扯,她又回到了原處。
阡嫿眼看他一步一步走過來,不住搖頭:“不要過來。”
再走兩步,他和他只有兩步的距離,如夜翻掌而過,那蒙面女子急側身躲開,不忘手中長鞭一扯,阡嫿險些仰到崖下。如夜跑出一步,伸手拉住她,身後受了一掌一劍,待阡嫿被甩上來,如夜直直跌下崖去。
風鼓起他的黑色長袍,他斜勾嘴角,如往日一般邪魅衆生。然而阡嫿卻哭了,淚打在崖壁之上,摔得粉碎。她伸手去拽他,掌心只撕下他的一片衣角,連同衣服被撕裂的聲音都聽不到,身後的廝殺聲蓋過崖邊的風聲,蓋過她驚呼的那聲“不要。”
她眼看着他越墜越深,消失在晨霧之中。
“一定要等着我,不要嫁給別人。” “留下來,留在我身邊,我會佑你一世安寧。”“還有他,我會扶養他長大成人,幫他成就功名。”“和勉,我知道你不喜歡張揚,就這樣準備着。”“和勉,等我。”他說過的話,他爲她做過的點點滴滴都如潮海一般涌過。在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人如他一般寵她,包容她,愛護她了。
他如此爲她,最終卻爲她而死。淚順着臉頰滑到頸邊,如此冰涼。
錦皇城內,允帝俘獲左丞相之子的叛兵八萬餘人,左丞相之子,被銳兵當場處死。左丞相縱子謀反,判其死刑,三日後斬首示重。府中其餘人等發配邊關爲奴。皇后靈川當晚方知其兄罪行,羞對皇上和天子子民,**於鳳朝宮。 帝念其全不知情,又伴駕多年,葬於皇陵,以皇后的禮度發葬。
望月樓中,李笑允孤身而立,晚風掀動他的皇袍。四下無聲,幾聲蟲鳴,更覺淒涼。月下他慵懶的笑容不再,俊顏憑添了滄桑之感,他這一生,究竟要負多少人?
“皇上,起風了,回吧。”萬公公上前道。
李笑允緩緩轉身,凝眉看着萬公公道:“你也怨朕嗎?”
萬公公低頭顫聲道:“奴才萬不敢埋怨皇上。”
李笑允擡起手,輕拍了下萬公公的肩膀,“是有些涼了,走吧。”
“王妃,想吃什麼,吩咐他們做些來吧。”衛漣萱的貼身丫環道。小姐自從嫁進王府,吃什麼似乎都沒胃口的樣子。
“不必了,這心裡太滿,吃什麼都是一個樣子。”衛漣萱輕抿一口茶道。
“王妃爲何不去同王爺說清楚?那側妃是不會回來了,王爺爲何爲了一個不會回來的人,冷落王妃呢?”
“這心豈是說幾句話就能改得?”若是能這麼輕易改變,她不在意雲揚,又怎會有今日的痛苦?
“就是王妃太好心了,換了別人,還不施各種手段去佔王爺的心。王妃竟還命人幫那側妃打掃房子!”
一隻白鴿飛來,落在案上,衛漣萱展開細竹筒內的字條,上面只有兩行字:“莫阡嫿乃南尤公主,我已派人去處理,不必煩愁,靜候佳音。”
南尤公主!沒有比這再好的籌碼了。
“秦副統領還真是高明,皇后倒了,你卻能不受牽連,安安穩穩坐着你大統領的位子。”
秦歌輕勾起嘴角,“有蕭昭儀在,卑職當然安然無恙。”
蕭雅可站起身,上前兩步道:“若是哪一日本宮也倒了,秦副統領怕是依然能全身而退吧。”她眼前的秦歌,並不出衆的面龐,亦沒有多壓人的氣質,卻總是讓人不得不提高警惕。
“蕭昭儀真是說笑了,您可是千秋……”
“夠了。”蕭雅可擡高聲音打斷他。她這長樂軒也不是不透風的牆,她的身份是斷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的。
“昭儀何以如此激動?卑職與昭儀可是一條船上的人,卑職是不會陷昭儀於危險之境的。”
蕭雅可微仰起下巴,笑道:“若是哪一日本宮落水了,本宮一定會拉着秦副統領的。”
“那是自然。”
宮院深深,長樂軒內,一男一女,相對而笑。
阡嫿揉揉頭,眼睛乾澀難受,她這是在馬車上。“如夜哥哥。”她念道。
“你終於醒了。”裴城遞過水袋,不答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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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夜哥哥,我和他不是在懸崖邊嗎?我怎麼會在這?”阡嫿不接水袋,盯着裴城問。她還沒等他回答,接着道:“我去找他。”
裴城一手拉住她,沉着聲音道:“你去哪裡找?”
“去崖下,如夜哥哥不會死的,他不會輕易死的。”
裴城扔下水袋,兩手把住她的肩膀,“我找到你的時候,你在空地旁的樹林裡被打暈了。我想他可能出了什麼事,看到崖旁染血的劍,就到崖下去找,在崖底的河旁,找了兩個多時辰,根本就找不到。”她就不會鬧,不會喊嗎?就連現在,她都如往日一般平靜,淚噙在眼睛裡,怎麼都不肯落下。
“我去找他,停車。”阡嫿一掙,馬車停下,裴城同十幾個御林衛跟在後面。
“是誰?”少陵走到梳妝檯旁,聽到敲門聲,問道。
“紅彌。”
“進來。” 少陵拉過梳妝檯旁的木椅坐下。
“是乾風那裡,又有什麼新動靜了?”這麼算算,他那還真是平靜了好長一陣子了。
“太子在修一本《治水注》,從外面請了好些這方面的能人。” 紅彌以爲王爺在書房,不想他竟在莫阡嫿住過的屋子裡。看這屋子一塵不染的,定是常吩咐人打掃,看來這個女人,在王爺心中,多少是有些不一樣的。
“他爲了討父皇的歡心,還真是什麼都做了。” 少陵嗤笑一聲。昨日朝堂上,剛有大臣提出今年水患再起,今日他就招人寫《治水注》,罷了,這次的功勞,他就不和他搶了。
“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紅彌剛剛離開不久,屋門再次被推開。“你可是發現了什麼?”少陵沒有回頭,擺了擺梳妝檯上的胭脂盒道。
“奴婢發現,憐星去過王妃屋裡兩次,一日還惹了王妃不高興。”
“你繼續留心她。”憐星可不是這麼沒分寸的人,會明擺着去惹衛漣萱。
“是。”
“許大人,您急請林某前來,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林義摘下斗篷,邊走邊問。
“林州尹請到屋裡說話。”許志林一手在前,快步把林義往屋裡帶。
“許大人,有何要緊事?”
“林大人可知,皇上派了人,私訪粼州和振州?”
“竟有這樣的事?下官不知。”
“若是派下來的人,發現兩州的百姓並不算富足,再追究出朝廷撥下的錢款有差,我們兩個就烏沙不保了,弄不好還會人頭落地。”許志林湊到林義耳邊道。
“還請許大人想想辦法,許大人有昭儀娘娘庇佑,林某卻是無人依靠啊!林某雖與大人同爲州尹,可這粼州還不及振州的一半大,且向來沒有振州富庶,若是追查起來,林某真的是擔不起這個責任啊!”林義說着,欲跪在地上。
許志林扶起他,道:“林大人莫慌,皇上的人到此地還需要幾日,你我盡力瞞就是了,若是實在瞞不過……”
林義意會,點頭。
“不要再找了,再過半個時辰天就黑透了。”裴城搭在阡嫿背上一件披風。夏日裡,這山間沒有寒氣,還是有潮氣的,上崖的路崎嶇難行,這麼下去,他們能不能安全返回去,都是問題。
阡嫿垂着眼,不答話。淒冷的月光下,她的美目略微紅腫,整個人看上去,卻沒有半點柔弱無助之感。
一陣一陣晚風吹過,她依然是不言。在他要強行帶她走的時候,阡嫿擡眼看着他:“我要回一趟千秋。”
她的聲音帶着夜的啞,如同她此刻的心緒一般。
題外話
我不說,大家應該也知道,如夜沒有死,我還沒虐他呢,他怎麼會死呢?阡嫿要見雲揚了,終於要見了,我都覺得自己該寫感情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