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向東和向西
在這個世界，大家熟知的北海以北，還有一片寒冷的海域。雖然全球冰川已經融化，大地變成一片汪洋，但是這片海域依然寒冷，因爲這裡是冰霜最後融化的區域。冰雪融化消耗了這裡少得可憐的熱量，極深的海底終年不見天日，加上壓強極大，所以即便溫度早已低於零下卻並不結冰。海水的寒流隨着季節涌到淺海，帶來冷空氣，使得這裡的島嶼四季分明，而且冬季明顯比較長。
由於環境嚴酷，生活在這裡的，往往是一些在別的浮島活不下去的人，他們逃避着什麼，畏懼着什麼，無視聯合軍一次次的驅趕，在這片被人遺忘的區域苟延殘喘着。
十三號就是生活在北洋的人類，在他的印象中，浮島總是在遷徙着，從沒有停下的時候，警報總是時時拉響，來自於聯合軍的高音喇叭和巨大戰艦時不時從頭頂掠過，寒冷和動亂充斥着他的童年。
他的父親外出捕魚時死在了大海上，母親因爲寒冷而凍死，因爲她把保暖的衣物都留給了孩子們。他記得，母親死的時候，聯合軍的戰艦從天而降，一羣鋼殼的機器人帶走了母親的屍體，它們，被鄰居們稱爲死神。
之後，十三號和弟弟們的生活越發糟糕，他死了兩個兄弟，最後只剩下了唯一一個弟弟。爲了活下來，他偷過搶過，他不明白爲什麼族人們不接受聯合軍的條件，只是一味的固執己見，他不明白，族人們信仰的神靈到底在哪裡，爲什麼不解救他們於苦難。
直到三年後，他看到了新型的“死神”降臨到了這片島嶼上，他看到了和死去的母親一樣的臉。聽到了一樣的聲音，它微笑着走近他們，希望能帶他們一起走。
他差點就答應了，差一點。但是那臺機器卻被暴民砸爛了，“母親”的外殼下面是一堆冰冷的金屬，它的所有言語都是設計好的程序，甚至帶有迷惑人的東西。他聽族人們說，那叫做靈子干擾，是蠱惑人心的迷藥。
他困惑了，迷惘了。甚至想到死，可是看到年幼的弟弟，可憐的小傢伙一無所知。只剩下他一個親人。他卻又下不了狠心。最終，他做出了一個決定，他要離開這裡，去外面的世界，他要知道這個世界的真實，究竟族人是對的，還是聯合軍是對的。
可惜。命運並不總是如你所願，他和弟弟的船被捲入了風暴，而當他們獲救的時候，已經變成了奴隸。
奴隸主對他們進行了殘酷的試驗，他和弟弟相互支撐着活了下來，並因此而身價倍增，因爲他們身上，一個叫做“天賦”的東西覺醒了。之後，他們面對的是大大小小的戰鬥，地下格鬥場的，地上僱傭兵的，給人當槍手的，各式各樣，只要對方開得起價，奴隸主都很樂意答應。
爲了讓他們變得更強，奴隸主不惜血本訓練他們，給他們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用最先進的裝備，直到不久前，一個財大氣粗的買主看上了他們，出高價一口價買下了他們。
十三號原以爲他們的生活會再上一層樓，卻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被困在這麼一座島上，只有不斷殺人才能活下去。而現在，他連活下去都做不到了，因爲他該死的遇上了會使用靈子干擾的人，被操縱着幹掉了系統機器人，從此成了只能被系統回收的“死人”！
他狠狠瞪着幾米外優哉遊哉泡着溫泉水的小白臉，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傢伙的編號，該死的九號！更要命的是，將這處他最喜歡的溫泉推薦給那滾蛋的，正是他自己！
“幹什麼那樣看着我，沒見過男人？”蘇珊相當囂張地站起來，露出大片的胸部，在霧氣騰騰的水面上倒是相當的刺眼。水的深度剛好及腰，蘇珊很清楚現在是安全地帶。好久沒有洗過熱水澡了，讓她心情極好。
十三號頓時怒道：“男人有什麼好看的，哥哥我只喜歡女人，女人！”
“老大，這裡沒女人。”十四號在一邊吐着泡泡，一邊無所謂地說道，“及時行樂，這是你教我的，難得有命在這裡泡澡，你就別掃大家興了……”
“哼！”
“是啊，大哥，看看，我們現在是財富榜第一了耶，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錢，接下來，我們是不是可以去買飛梭了？”十五號漂在水面上，手裡還不忘調出系統界面查看數據。
十三號感到相當鬱悶，錢再多有什麼用，都是那個九號名下的，現在倒好，不光當了人家的便宜打手，還把三臺機甲都貢獻了出去，不僅如此，他還奉獻了自己的秘密據點，甚至他最愛的溫泉——這個他守了十幾天的領地！
憤怒地打出水花，十三號一頭鑽進水裡，打算逃避現實。比起他的消極，他的兩個兄弟倒是挺樂觀的，已經互相搓起背來了。
“喂，說說你們的名字吧，老是叫代號太奇怪了。”蘇珊突然說道。
十三號幾乎嗆死在水裡，他冒出頭來，難以置信看着蘇珊：“你果然是個瘋子！”
“又怎麼了？我只是對數字不在行而已，而且你們仨都是連號，很容易叫混的啊！”蘇珊無辜地說。
“我叫李昕。”蘇珊率先說出了自己的假名，反正是假的，用起來很方便。
“徐向西。”十四號說，同時指着十三號介紹到道，“他是我親哥，叫徐向東。”
“多嘴！”十三號怒道。
“咦，你們姓徐？你們是九鼎人嗎？”蘇珊頓時感到親切起來。
“你哥哥我說過了，我們是北洋人，北洋人，只不過我們家族所在的島上，上面所有人都姓徐。”十三號打斷他們。
“呵呵，也許我們八百年前是一家啊。”蘇珊笑起來，她聽說過，在冰川期的時候。很多人爲了活下來聚集在一起，但是冰川融化後卻各奔東西了，也不排除有九鼎人遷移到了北洋附近。
只是，那個地方並不適合人類居住。爲什麼要選擇那裡定居，蘇珊搞不明白，顯然眼前這幾個年輕人是不會知道其中緣由的。
“徐向東，徐向西。那他是不是應該叫徐向北了？”蘇珊指着十五號問道。
“他是小豆子。”十三號沉着臉說，“徐向北，徐向南都早就不在了……”
蘇珊愕然。
“我們別的兄弟都死了，他並不是我們的親兄弟。而是我們在奴隸船上認識的，他是整條船上，除了我們以外。唯一一個活下來的人……那個獨眼龍船長。根本就是禽獸，他爲了他的狗屁試驗，害死了上百人！”
“等，等一下，你說獨眼龍，還有船，話說。我們遇到的，不會是同一條奴隸船吧？那傢伙是不是會一種讓人趴在地上爬不起來的能力？”
“你說的是超重？科威爾那個老混球還的確掌握了這種A級能力，你也是從他手裡活下來的？”
點頭。
徐家兄弟看蘇珊的表情改變了些，至少，徐向東眼中的敵意少了不少。
“小豆子和我們不一樣，他似乎受到了太大刺激，失憶了。”徐向東說。
蘇珊望向抱着徐向西在水裡打滾的小豆子，這傢伙塊頭可真大，和名字完全不符，不過等等……那張滿是污垢的臉洗乾淨之後，怎麼越看越眼熟了？
“不，不可能……怎麼會……”蘇珊自言自語着，向他靠近，她細細打量小豆子，對方也同樣困惑地打量着她。
“嘿，兄弟，你該不會喜歡這一型的吧？”徐向東打趣道。
結果話音未落，蘇珊已經熱淚盈眶地抱了上去，雙手緊緊抱住了小豆子的脖子，泣不成聲：“太好了，你竟然還活着，你竟然還活着，我以爲，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小豆子推開她，一臉嫌惡：“我不喜歡男人。”
蘇珊哭笑不得，看着他，嘴裡卻問着另外兩人：“你們說，是在奴隸船上遇到他的，你們大概還記得是在什麼海域相遇的嗎？”
“應該，是東海吧？”
“大概是什麼時間呢，三個月前？”
“好像，差不多……”
“他，失憶了吧？”
“的確，以前的事他一件都不記得了。”
“那就錯不了了，真的是他，一個我以爲已經葬身大海的朋友，沒想到他還活着！”
“葬身大海？你在開玩笑吧？”徐向東像看怪物一樣看着蘇珊，“你真的是他的朋友嗎？據我所知，南海海民，是永遠不會死在海里的吧？”
蘇珊愣了下：“你說南海海民？沒錯，他記得他說過，他來自南洋紫竹羣島……”
“南海海民，他們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在海里度過，大海就是他們的家，他怎麼可能葬身大海？少說笑了！”
“可是，我們的確是在海里，發現了他的飛……”蘇珊自覺住口不言，畢竟，飛梭並不是人人都有機會接觸到的，強大的飛梭駕駛員，對於一個國家而言，是相當於戰鬥力的存在。
“是聯合軍告訴你的嗎？”徐向東說道。
蘇珊聞言一驚，沒錯，那的確是738告訴她的信息，那傢伙不光屬於聯合軍，而且還是天上指揮部的太空種。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我沒說錯了。”徐向東嘆了口氣，“那羣人，對忤逆他們的人，向來不怎麼客氣，雖然他們通常看起來相當友善，甚至彷彿救世主一般。而南洋紫竹羣島的當家席家，就是對聯合軍意見最大的人，啊，我倒是很佩服他們，敢和聯合軍公然叫板，至少我們徐家的家長，就沒這個膽量，只知道一味的逃避，逃避，委曲求全！”
“喂，等等，你剛纔說了什麼，席家，你說，席家是紫竹羣島的當家？”
“是啊，那是掌控着大小一百個浮島的大家族哦，難道你沒聽過？哦，對了，九鼎和聯合軍似乎關係不錯，所以這種反對勢力的信息一定是被屏蔽的吧？”
“呃，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有人姓席，但並不是島主那家的？”蘇珊試探性地問，沒人會蠢到明明和聯合軍對着幹，還自報家門的吧？如果席木魯真的是那個席家的人，他怎麼可能會蠢到光明正大去彩虹學院上學，這不是明擺着送上門找死麼？
“可是我們聽說的是，紫竹羣島的席姓是族長姓氏，一般家庭會避諱的……嘿，夥計，你兜了半天圈子，不會是想說，你那個不幸葬身大海的南海海民，那個據說來自於紫竹羣島的傢伙，是姓席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