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宅院裡微風朗朗,園子裡好多花都已經開了,放眼望去一片春意盎然。
李大昌坐在樹下面喝茶,阿幸在旁邊給他添了一點水。
“您這樣掛了江丞陽的電話不怕他真急?”
李大昌抿着茶慢悠悠地回答:“急是自然的,而且越急對我越有利。”
“可他要是逼急了真惹出點事呢?”
“不會,就算真要惹事也是小打小鬧,他還不至於傻到把正經生意給攪黃了,頂多弄點影子出來給我點警告。”李大昌料準了江丞陽鬧不出大事,更何況高爾夫項目是穩賺的買賣,江丞陽不可能捨得扔下這塊肥肉不吃。
“可要是他和江臨岸串通一氣呢?”
“串通一氣?”似乎阿幸說了一句特別好笑的笑話,李大昌放下杯子忍不住嗆了一口,“看來你還不瞭解這種豪門裡的紛爭,看着出生都挺好,接受過高等教育,可關鍵時候還真不如我們這幫土匪重情義。”
阿幸一時沒再接話。
李大昌又押了一口茶,他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好,講話也挺有耐心。
“這麼跟你說吧,江家這兩兄弟打從孃胎出來就是死對頭,從小鬥到大,處處爭處處搶,這在甬州也不是什麼秘密,更何況現在江巍年紀已經大了,底下唯一一個兒子又已經不在,江家這麼大的家業早晚都得落到這兩個孫子手裡,想想我都替老爺子急,手背手心都是肉,怎麼分啊?怎麼分都是一筆債!”
阿幸對江家雖然瞭解不深,但多少還是知道一些事的。
“我聽說江巍一直偏心江丞陽,在公司裡面也是他的職位要高一些。”
“對,目前看來是這樣,可以後的事誰能確定?更何況小的也不是省油的燈,前幾天你在榆蓉鎮也見過了,年紀輕輕心思卻很深,這幾年也一直和江丞陽在鬥,據說咬得很緊,硬生生把董事會和股東分了兩派出來。”
“那又如何?江家產業目前應該還握在江巍手裡,還不是他說了算?”
“你這麼認爲?”
“難道不是?”
李大昌又瞄了阿幸一眼,虛虛發笑:“看來你還是沒看明白,江巍是偏心大的,這也不是秘密,可別忘了江臨岸上面還有一個秦蘭。”
“秦蘭?”阿幸腦子裡反應了一遍,確定自己沒聽過這個名字,“秦蘭是誰?”
“江臨岸的生母,沒有正式過門,但這些年一直住在江宅,所以也算半個江家人。”
阿幸眉峰一撇:“昌爺您的意思是…?”
“還不明白?”
“不是很懂!”
李大昌只能繼續捻着茶杯,目光徐徐地看向遠方。
“江家是什麼地方?江巍豈能允許一個沒過門的女人在江家一住就住這麼多年,真以爲她是外面那些隨隨便便的女人?”
如此一說阿幸更是不懂,還想繼續問,可李大昌卻將杯子往桌上一頓,挑着眉,“你平時話不多,今天怎麼對江家的事這麼感興趣?”
阿幸乾乾抽了下嘴笑:“隨口問問,也想知道昌爺的下一步打算,我好早做安排。”
李大昌甚是滿意,拍了下他的手臂大笑:“就喜歡你這識趣又懂事的勁,可惜天賜學不上你半分,行了,去找阿海出來聊聊,把他手裡的照片要過來,我得好好給江家這兩兄弟上一課!”
阿幸聞言低了下頭,李大昌見他站着不動,又問:“怎麼?還有事?”
“沒有,我這就去辦!”片刻停頓之後阿幸往園子外走,可剛走到門口又被李大昌喊了回來。
“等等!”
“昌爺,您還有什麼吩咐?”
李大昌放眼看着不遠處的一束芍藥,滿枝椏的花骨朵已經冒了出來,但還沒綻放,他不禁眯了下眼睛,問:“那丫頭最近在做什麼?”
阿幸一向冷清的目光似乎緊了緊,繼而回答:“剛從聯盛辭職,現在在一間雜誌社上班。”
李大昌便沒再問下去,目光定在那束花苞上,揮揮手。
“去吧,辦了正事再說!”
……
“楠竹計劃”開展得不算特別順利,起步階段有些艱難,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事,只是一天工作下來江臨岸還是覺得特別累,各種煩心和壓力,四面八方像山一樣壓過來。
好不容易結束半天的會議回到辦公室,剛坐下便看到牆上掛鐘的指針已經指向六點,他手頭還有很多事情沒處理完,眼看今晚又要加班了,於是拎了座機給AMY打內線。
“給我定份外賣送上來。”
“好,江總您想吃什麼?”
江臨岸想了想,最近不是加班就是應酬,喝酒喝得不少,但說到吃的,他真的沒什麼概念,於是用手揉了下發脹的太陽穴,回答:“隨便,你看着點吧。”
這大概是下屬最不想聽到的答案了,老闆讓她點餐,可又不說具體吃什麼,AMY爲難之餘想了想:“要不喝粥怎麼樣?園區附近新開了一間養生粥館,清淡又養胃,而且開業期間全場八折,江總,您看…”
“行,就粥吧,點完你可以下班了。”
江臨岸直接掛了電話,摁着太陽穴又倒回皮椅上,吃什麼對他而言不重要,無非就是填飽肚子。
二十分鐘後粥被送了上來,包裝和盒子都挺精美,裡面還附了一張卡片,卡片上寫明粥的用料和益處,什麼海蔘,仙貝,淮山,枸杞……各種名貴中草藥及海鮮類,益處即是健脾益胃、滋腎益精,看着裡面內容很豐富,色澤也很誘人,可江臨岸用勺子挖了兩口,總覺得味道太腥太膩,怎麼都不對味。
他恍然又想到沈瓷煮的白粥,裡面什麼都不加,但滿屋子都是清淡的米香味,過後她再拍一條黃瓜或者伴一個簡單的佐粥涼菜,看着寡淡,可卻要比眼前這份生猛海鮮的養生粥要好吃得多。
江臨岸喝了幾口便把裝粥的盒子連紙袋一起扔進垃圾桶,大概是胃裡沒有得到滿足,心裡也跟着煩躁起來,正此時手邊的手機開始響,他掃了一眼名字,不由眉梢輕蹙。
“喂…”
“喂,臨岸,還在公司吧?”
江臨岸打開電腦,邊看郵件邊回答:“嗯,還有事沒做完。”
“就知道,又在加班!晚飯吃了嗎?”
“吃過了。”
“外賣?”
“嗯!”
“老吃外賣對胃不好的,你總這樣可不行。”
“……”
“不過我相信你總吃外賣的日子不會很多了,等我回甬州之後就開始學做飯,到時候每天做好送你公司裡去。”
“……”
江臨岸聽完忍不住用手指颳了下眉心,之前她在廚房煎蛋弄得滿手都是被油燙出來的傷,最後也就做了一塊黑得不成樣的東西出來,不由苦笑:“算了,我還是吃外賣比較省心!”
溫漪當然聽出他的意思,噘着嘴鬧:“怎麼?你不相信我嗎?行,那你等着吧,反正我過幾天就回去了,等我一回去就拜師學藝,不信咱們走得瞧!”
“……”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電話,但基本都是溫漪在喋喋不休地說,而江臨岸在這邊安安靜靜地聽着,偶爾撐不過的時候就嗯啊地敷衍一句,這是他們最近兩年異地戀打電話的一貫模式。
但最近溫漪似乎有些變本加厲,可能是兩人處久了她沒起初那麼矜持,也可能是她已經定了回來的行程,興奮之餘心思就有些飄飄然,所以最近幾天的電話她又開始玩起了新花樣。
“臨岸,說你愛我!”
“……”
“快點,說啊!”
“昨天不是剛說過嗎?”
“我知道,但今天你還沒說過啊!”
“有必要天天說?”
“當然,因爲昨天說了只代表昨天你愛我。”
“……”
“說啦說啦!”
“……”
“不說就說明你今天沒愛我!”
江臨岸蹙着眉峰用力捏了下手指:“溫漪,這種事未必都要表現在語言裡!”
“我知道,可你連說都不肯說,難道還能做得好?”
“……”
“快點啦,反正就三個字,有多難?”
“……”
她在電話那頭反反覆覆地催要,最近幾天日日如此,就像一個問家長討要糖果的孩子,討不到就一直鬧,鬧到家長願意給爲止。
江臨岸覺得她在玩一個很無趣的遊戲,她還玩得樂此不疲,更要求他一起配合,幾次下來再好的耐心都快磨光了,江臨岸擰着手指硬邦邦地回了三個字:“我愛你!”
“我也愛你,臨岸,等我回去!”
“……”
掛掉電話之後江臨岸幾乎整個人都倒在椅子上,頭仰起來看着天花板,嘴角不由笑,心裡真他媽煩躁。
……
沈瓷在初芒上了一週班,終於漸漸適應了下來,只是郭越還是看不慣她,社內會議幾乎不讓她參加,每天不是讓她看雜誌就是讓她校對稿子,且是已經審過需要校對錯別字的稿子。
一週下來沈瓷有些忍不了了,敲門進去找郭越對峙。
郭越坐那正在打電話,見沈瓷進來擡手示意她等着,沈瓷也不急,站在桌前安安靜靜地不說話,電話那邊似乎是個廣告商,郭越笑臉相迎地跟對方聊了很久,差不多一刻鐘之後才掛斷電話,擡頭,臉色一下就陰了下去。
“找我有事?”
剛纔對廣告商是如沐春風,現在對着沈瓷卻是面若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