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先下船,丫頭小廝們是最後才下的,於諾便是跟着翠兒她們一起下去的。
下了船才知來迎接的是昊王府的人,領頭的是昊王府的統領陸挺。
下船的丫頭們都低着頭緩緩的上了王府給下人們安排的馬車,看着那還算挺實誠的馬車,於諾不禁莞爾一笑,看了王府想得還是挺周到的,下人們也可以乘馬車,雖不及主子們的豪華舒適,但總比在雪地裡行走要好上很多。
於諾打量完馬車後,在丫頭的隊伍裡又開始東張西望起來,一臉的好奇。
陸挺很快便看見隊伍中的那個東張西望打量着四周的小腦袋,心裡頗有些不悅,但當於諾將臉轉向他,淡淡的掃了眼他身後的城門時,陸挺的不悅一掃而光,只是呆愣愣的盯着於諾看。
“陸統領…咳咳…陸統領…”白清靠近陸挺,輕聲喚道。
“咳咳…”回過神來的陸挺用手掩口,尷尬的笑了笑。
白清似是看透了陸挺的想法,靠近陸挺的身旁,輕語道:“她是樾少爺的丫頭,樾少爺就這麼一個丫頭,護得緊。”
陸挺眼中劃過一絲失望,朝白清拱了拱手,也不再說話,見所有人都上了馬車,便領着車隊往白家的府邸行去。
白家在燕京有一座說大不大,說小但絕對不小的府邸,是供白家的人來燕京辦差時用的。
白家的府邸坐落在燕京的北門處,臨近北城門,是一處偏僻清雅的地方。
馬車緩緩駛進大院,丫頭們陸續下了車,於諾是最後纔下來的,下車後入眼的仍是滿眼的白雪,皚皚白雪下於諾驚奇的發現院子內錯落有致的種滿了竹子,竹身上佈滿了褐色的雲紋紫斑,分枝亦有紫褐色斑點,正是品種純正的湘妃竹。
於諾快步奔向了院子,將腳下的雪踩得“簌簌”響,站在竹林下,擡頭望着滿是積雪的竹子笑吟道:“破土凌雲節節高,寒驅三九領風騷,不留斑竹多情淚,甘爲春山華雪濤。”
此時,白霖樾擡腳剛進門來,聽於諾口裡吟着的詩,忍不住打了個趔趄,他分明在於諾的眼裡看到了所有食肉動物看到獵物時眼裡纔會泛出的興奮的光芒!
“白霖樾少爺,我可不可以住這裡?可不可以住這裡?”於諾左摸右摸的摸着湘妃竹的枝幹,興奮的問道。
“不可以。”白霖樾想都沒想的回絕掉了。
“爲什麼?”於諾摸着入手微微有些冰涼的竹竿,開心的握着晃了晃。
“簌簌”那壓彎了竹枝的積雪在於諾的輕晃下,紛紛落了下來,落了於諾一頭一臉的白雪。
白霖樾看於諾撅着嘴拍着雪的摸樣,想笑但又不能笑,板起了臉:“不爲什麼,不可以住就是不可以住。”
於諾癟着嘴,甚是委屈,繼而又瞪着白霖樾威脅道:“不給住我就把你這的竹子都給挖了,劈成一截一截的做竹筒飯吃。”
白霖樾氣得直跳腳,瞪着於諾:“你敢!”
於諾也不示弱,揚着眉,抓住一支竹竿晃了晃,晃掉雪後就想下毒手:“你不信可以試試,我想白霖樾少爺應該沒吃過竹筒飯吧?今兒個我就做給你嚐嚐。”說着鬆手,改拳爲手刀,擡手就往竹竿上劈去。
“別…”白霖樾一把抓住了於諾的胳膊,“你要是砍了它,回頭大哥非怨死我不可…”白霖樾委屈道。
於諾揚着臉惡狠狠道:“給我住我就不砍它!”
白霖樾甚是頭疼的看着於諾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心裡恨得牙癢癢,“你要是喜歡就隨我住梅園去,那裡還有很多不同品種的竹子。”
“很多不同品種的竹子?我可不可以挑一棵?”於諾毫不掩飾眼裡的興奮,拽着白霖樾的衣角晃了晃。
白霖樾冷汗直直的下,只覺得今年燕京的冬天比往年要冷很多,板着臉怒道:“你還想吃竹筒飯不成?”
於諾訕訕的笑了笑:“竹筒飯算什麼,我想做支笛子,原先的那支落崖的時候弄丟了,身邊不帶着一支,心裡怪滲得慌。”
“做什麼笛子,你要帶你去買一支,隨我去梅園。”不容分說的把於諾往梅園拖,白霖樾真怕於諾突然心血來潮,真的砍了截竹子做笛子,到時候他大哥非心疼死不可。
於諾不依,一隻手被白霖樾抓住,另外空着手腳對着白霖樾又是踢又是拍,看見白霖樾黑得緊的臉,嚇得園子裡的那些丫頭一個個大氣不敢出,安靜的園子裡只有於諾一個人在叫囂着:“白霖樾少爺…哎呦喂…我身上的傷還沒好…哎…哎…你下手輕點…我不要買的…不要…我就要湘妃…竹啊…湘妃竹…”
白霖樾一臉鐵青的將於諾拖到梅園,又安排了翠兒給於諾收拾出個房間來,自己卻急急忙忙的去參加昊王府的接風宴去了,偌大的梅園內冷冷清清,於諾晃了一圈又一圈,沒有白霖樾唧唧歪歪在耳邊吵鬧的聲音,覺得很是無聊。
梅園內有個池塘,池塘內結了層冰,但仍能從冰下看見在水裡擺着尾巴游動的魚,於諾蹲在塘邊瞧了瞧,便跑到牆角下搬了塊石頭回來,“咕咚”石頭落入池塘內,砸碎了一大片的冰,然後奔回房搬了張躺椅到塘邊,更不知從哪尋了根枯竹竿,繫了根繩子在上面,杆的一頭抓在手裡,另一頭垂進了池塘裡,於諾躺在躺椅上,想着想着然後頭一歪,沉沉的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發現身上裹了件白狐裘大衣,聞了聞,有濃郁的青草味,“你醒了?”一個柔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白霖飛不知何時已坐到了於諾的身旁,見於諾醒來,衝了杯熱茶遞了過去,蒼白的臉上微微泛着紅暈,滿眼笑意的看着睡眼惺忪的於諾。
於諾揉了揉眼,伸了個懶腰,又看了看天色,笑道:“怎麼這麼早就回來?”
白霖飛笑着:“受不得吵,就早些回來了。”
“哦。”於諾應了聲,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指了指那邊的竹子道:“我可不可以要一截湘妃竹?”
“喜歡就拿吧。”白霖飛的嘴角噙着深深的笑意。
於諾歪着頭看了會兒白霖飛:“你就不問我做什麼用?”
白霖飛看着於諾,那眼裡滿是寵溺,輕笑着搖頭不語。
“你比白霖樾大方多了,他死活不肯給我一截竹子,還死命的問我是不是要做竹筒飯吃,他是豬呀,隨便騙他下還當真了去。”於諾將身上的白狐裘大衣披到了白霖飛的身上,飛奔到了竹林旁,東摸摸西摸摸,最後摸了一截略微細小的分枝回來。
回到池塘邊,於諾細細的瞧着手裡的分枝,然後掏出匕首,手腳麻利的將分枝多餘的部分給削掉,不出多時,一支精巧的竹笛呈現在了手中。
於諾樂了,擺弄着手裡的竹笛,開心的笑道:“我吹首曲子可好?”
白霖飛笑着看着於諾點點頭。
緩緩的笛聲從於諾跳動的指尖蹦出,聽得令人心中一陣舒暢,看着於諾含笑的眉眼,白霖飛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蒼白的臉上漸漸起了一絲潮紅。
一曲完畢,天色也暗了下來。
“吃過晚飯沒?”於諾將竹笛塞回袖中。
白霖飛搖了搖頭,於諾趴在桌邊看着白霖飛突然吃吃的笑了:“你身上有很好聞的青草味。”
白霖飛臉一紅,還沒反應過來,於諾已經一把挽起白霖飛的一隻胳膊,另一隻手攬住了白霖飛的腰,將白霖飛橫抱了起來。
白霖飛臉上的那抹紅霞更勝之前,大窘道:“諾兒將我放下罷,我自己能走。”
“哈哈…我最喜歡抱美人了!”於諾笑着抱着白霖飛在院中轉了個圈,慢悠悠的往房內走去,嘴裡說着,卻並沒有對其上下其手,只是小心的抱着白霖飛,生怕懷中的人兒會碎掉一般,小心翼翼的呵護着。
白霖飛聽到於諾的話,呆愣了半響,很是無奈,多年不見,於諾竟然變得這麼不着調了。
“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尤其是你這雙眼眸。”於諾沒有看白霖飛,揚着臉茫然的看着前方自言自語着。
白霖飛沒有回話,只是靜靜的看着於諾,聞着於諾身上淡淡的蘭香,白霖飛的嘴角不自覺的微微揚起,多麼熟悉的一個畫面啊!
幾多年前,自己的懷裡就抱着這樣的人兒,不同是,現在自己是在人兒的懷裡!
於諾將白霖飛抱進房間放到桌旁,房內的桌上已經擺好了幾碟清淡的小菜,小菜都是熱氣騰騰的。
於諾笑:“你的侍衛可真貼心,慢慢用,我先回房了。”
“留下一起吃吧。”白霖飛指了指桌上的另一副碗筷,宛然笑道。
於諾看了看那副碗筷,也不推辭,便笑着坐了下來,悉悉索索的從懷裡掏出了一套酒盞擺置桌上,“可喝酒?”於諾笑着問道。
白霖飛笑着搖了搖頭,於諾卻不在意,只是笑道:“以你這樣的寒體,應該多喝點酒,比如這個酒。”於諾將手中的酒倒入了盞中,頓時房內瀰漫着一股濃郁的酒香,而酒香內還帶着濃濃的藥香,光是聞着,都能令人心神爲之一震。
“諾兒,你身體還未恢復,還是少飲酒纔對。”白霖飛一手按下了於諾正往嘴邊送的酒盞,並不是不讓餘怒喝酒,只是擔心於諾的身子飲不得如此重的藥酒。
於諾輕笑着將酒遞給白霖飛:“我喜歡這個味道,入口烈,嚥下後卻是溫潤的。”
白霖飛目光閃閃的看着於諾,接過於諾手中的酒盞,一飲而盡。
“咳咳…”藥酒正如於諾說的般,入口很烈,嚥下後卻是溫潤的,可白霖飛還是被嗆得滿臉通紅,劇烈的咳嗽使得他蒼白的臉色好看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