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句話,像是炸雷一般轟擊在耳際。他所有的心裡防線崩潰,捂着胸口痛得發不出聲音。
這個時候他才知道,心痛不是一種情緒,而是生理反應。心臟到喉嚨都位置,像是放入了幹海綿,又一點點膨脹,撕裂的痛楚幾乎讓人無法呼吸……
一個人的離世,總要有以之爲信念的人而傷心。他保護了小云,自己就要承受這樣的痛楚……
而這個時候,門口響起了敲門聲。轉身看,博士剛好推開門走進來。“爲什麼要終止手術!病人現在的情況很危險,如果不經過手術很可能撐不過一個晚上!”
“呵,我也想要趕快救她。但是感覺像是自己親手殺了一個人,這樣的事情我無論如何也是做不出!”他嗟嘆道。
既然江寧拒絕,博士自然不能多說些什麼。他拍了拍江寧的肩膀,爲其默哀。
與死亡相比,更爲恐怖的是等待死亡。江寧眼睜睜的看着楊曉燕體溫一點點的下降,臉色愈發蒼白,呼吸更是急促了幾分。
他拉着楊曉燕的手,神色沉重而哀痛,“對不起……”
可能是因爲體溫的觸感,楊曉燕緊閉着的美眸睜開。
“沒關係。”她撫摸掉了江寧面頰上掛着的淚珠,柔柔的說。
“你醒了!”聽到聲音,江寧先是驚喜,而後轉爲落寞。醒了又能怎麼樣呢,能熬得過幾時?
無力的感覺在心裡蔓延,他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像是被抽取了靈魂的木偶。
見到江寧頹廢姿態,楊曉燕的神色也是暗淡了一些。“最後的一點時間,我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她弱弱的道。
“可是……”江寧咧咧嘴角,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而後雙手捂住臉,淚水順着指縫流淌,“我很想開心一點兒。可是做不到!”
死,代表着一切終將化爲虛無,沒有好恐懼的。而對生者的折磨,是一輩子緊緊跟隨着的,不是能用時間癒合的傷口。它更像是一種頑疾,平日裡察覺不到,一到了陰天下雨的時候就疼得死去活來。
可能是覺得氣氛太過於尷尬,楊曉燕指指窗外,“是什麼這麼吵?”她詢問道。
外面,救護車特有的聲音不絕於耳。他拉開了窗子,看見無數蓋着白布的屍體被擡進了醫院,這樣的陣容,讓得周圍人紛紛爲之側目。
這些死者,應該是從別墅的廢墟中找到的。他們大都是別建安黨派的老部下,死光了這麼一羣人,濱海的天才能真正放晴。這個時候,他心中也是隱隱的趕到暢快。
又是十分鐘的樣子,門突然被打開!江寧不由厭煩,自己正和楊曉燕說着悄悄話兒,最煩別人的打擾。
“Msjiang,gooddear!”博士從外面興沖沖的跑進來,“在那些新鮮的屍體中,有能夠做爲合適的腎源的!現在可以馬上準備手術!”
“什麼!”江寧興奮的站起身來。“是剛纔的那些屍體?”
“準確的說
,是快要死掉的一個人,就算是想要救也是晚了。這一次,算是便宜你。”他驚帶着些慶幸的道,“那個人的身體特別健康,能夠增加手術絕大的成功率!”
“那趕快!”江寧手忙腳亂的站在那裡,深吸了幾口氣,纔算勉強的平復了自己的情緒。轉而對楊曉燕說,“我們有救了!博士已經找到了合適的腎源,現在可以馬上的準備手術!”
聽此,楊曉燕的面上泛起了驚喜的淚光。差點死過一次的人才知道生命的可貴。她剛纔算是從鬼門關裡走了一遭,“我聽你的。”她握住了江寧的手,俏臉遍佈着堅定的神色。
幾分鐘後,楊曉燕別推到了手術室中。江寧只能是坐在門口焦急的等待着。博士說手術的成功率高達百分之八十,只要是料理得好,幾乎不會出什麼岔子。
在門口踱步了一會兒之後,他又有些好奇,是什麼人幫了自己這個大忙。如果可能,可以給與其家長一定的報酬。
把這個想法告訴了博士之後,他很是支持江寧。並帶路走進了一家重症監護室內。
“就是這個人。”他指着病牀上的中年男人說道。
乍看一眼,江寧頓時有一種熟悉的感覺。那人掛着氧氣罩,一隻胳膊沒了,面上沾着消毒藥水,看上去很是狼狽。
因爲上了麻醉呼吸劑,此人睡得很是深沉。而且這是他最後一次睡覺了。脊椎骨被砸斷,胳膊斷了一隻。若不是發現得及時,很可能在路上就已經喪命。
江寧掀開了被子,看他身上的軍裝。還好胸牌還在。一個紅色的徽章上,燙金的寫着幾個小字,“濱海市局長,別建安!”
手掌猛得以哆嗦,江寧趕忙的放下了被子。怪不得,這個人面相如此的熟悉。沒想到,差點害死自己的人,也是楊曉燕的救命恩人。
對着陷入昏迷的別建安,江寧深深的鞠了個躬,表達自己深沉謝意,旋而走出了手術室。
手術室前面,江寧感慨着。真是世事難料,如果不是這一次別建安的突然襲擊,自己已經是把小云的親生母親推到了砧板。真不知道該恨他還是該謝謝他。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有了這一次的經歷,想必自己和楊曉燕兩人會更加的珍視對方。想想,不見得是件壞事……
五個小時過去,江寧乾澀的眼睛終於看到手術室門框是哪個的指示燈由紅色變爲了綠色。頓時,半死不活的他,像是被打了瘋牛血一樣的衝到了門口。
第一個走出來的是博士。他剛摘下了白口罩,面色蒼白,眼球也也是渾濁的。
看到他這樣的表情,江寧背後冷汗登時噌噌的往下冒,差點一個不留神昏過去。“手術怎麼樣?”
這個時候,博士的臉上才勉強露出了笑容。“手術很成功,剩下的只需要好好療養。”
連續強撐着工作五個小時,就算是鐵打的人也是吃不消。他緊了緊被拽鬆了的衣領,苦笑着說道,“爲你做了這麼長時間的苦力,總該
讓我休息一下了。”
這個時候,江寧纔不好意思的放下了博士的衣領,“嘿嘿,您好好兒歇着。”
一間漂亮的病房中,楊曉燕靜靜的躺在潔白色病牀上,雙眸緊閉。江寧趴在了旁邊擺放着百合花的桌子上,睡得正香甜。
不知道哪個粗心的護士忘了關窗子,清風揚起窗簾。幾縷微光射進窗子,雀躍着的金黃色熾熱精靈,緩緩的從海面地平線升起,刺目金芒打在了江寧的臉上。
他迷迷茫茫的睜開眼睛,“嗚,天亮了?”
這個時候,楊曉燕的睫毛顫了顫,隨後輕輕的睜開眼。
一間急救室的門還是半敞着的,五個小時麻醉藥效已經過去,昏迷了一夜的林雲耳邊傳來了一陣急促的呼聲,“媽媽,媽媽!”
她趕忙的睜開眼,半敞着的門射進了矩形的金色地毯,小云沐浴在陽光下,像是誤入凡塵的安琪兒。
“我這是在哪兒,天堂嗎?”她不可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臉頰,狠狠的掐上去,疼出了眼淚。
“天亮了,媽媽不能偷懶哦,快陪小云玩。”她洋溢着笑容的稚嫩俏臉,仿似一個散發着光和熱的小太陽。
“看來,是真得呢。”她喃喃的說了一句,嘴上劃過了幸福笑容。
曾經的別墅,已經是變爲了一片廢墟,繁華最後,終究是塵歸塵,土歸土。在濱海西區的老舊宿舍樓前,江澤成夫婦早早的收拾好水果攤,騎着電動三輪車,要趕上早市去賣。
面前,是一條迎着朝陽的路。換上了普通的衣裳,兩個老人更是自在了幾分。
鼎鑫公司,正把頭埋進各種文案,正酣睡着的葉雨馨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
她揭掉了貼在臉上的打印紙,迷迷糊糊的道,“喂,哪位?”
“葉總,以別建安爲首的假藥團伙已經被粉碎,我們是否要恢復生產?”電話那頭,秘書聲音激動得顫抖。
這麼長時間,鼎鑫一直被一個莫名的勢力打壓着。先是運貨貨車出事,而後是假冒產品氾濫,導致公司虧損嚴重。爲此,葉雨馨幾乎是一步也不敢離開公司。
“馬上恢復生產,並且加大規模,現在正是鼎鑫崛起的大好時機!”因爲興奮,她的話也是比平時多了數倍。幾乎是喋喋不休了十分鐘之後,才戀戀不捨的放下了電話機。
“江寧,這樣的事情,也只有你能夠做得出吧。”她喃喃的說着,旋而嘴角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看了看錶已經是六點多。她拉開厚厚的落地窗簾。眼前頓時白茫茫的一片。透過指縫,她俯瞰車水馬龍,“咦?天亮了!”
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別建安”,已經成了一個冰冷的屍體。因爲是捐獻器官的緣故,被葬在了愛心公墓裡,每年都有志願者來掃墓。
小小的青石板墓碑上,只是簡簡單單的寫了他的名字,並沒有任何軍銜與功績讚頌,不得善始,卻得善終,這也算是對其一生的了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