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宇浩突然拋出來的那些話絕對是一顆重磅炸彈,其威力雖然不至於會震傻今天在場的七個世族家主,但讓大家暈暈乎乎卻是輕而易舉。
建立在絕對權力基石上的貴族利益終歸有一天會湮沒在不斷向前的歷史洪流中。
這是劉宇浩通過親身體會得出來的結論,卻恰好與現今最進步的金融資本理論契合,千年一夢,有多少富豪辛勤打拼、輝煌一時,到頭來又被雨打風吹去。
或許在許多年前,商人、政客、投機家、慈善家、浪漫的文人這些個標籤的確是上流社會子弟的“專有屬性”。
可他們卻忘了,世家門閥這個打着深深的歷史烙印,帶有濃厚“貴族氣”的詞彙,只不過是古老的遺物,可悲的是,他們竟絲毫沒有察覺,依然死死抱着那個虛無縹緲的所謂貴族名頭自詡高人一等。
當然,劉宇浩也不否認古代的經濟形態,由先秦到漢初是貴族經濟,演進到東漢至魏晉南北朝,成爲了世族經濟,但進入隋唐之後,日漸呈現出了另一種“士商合流”的趨勢,直至宋代,終於定型爲士紳經濟,可是,所謂的士紳經濟在歷經一千年左右的演進至現在的情況後,其再無進步。
考古出身的劉宇浩把古代的這三種經濟形態歸納爲官商經濟。
意思是,在這種日漸制度化的經濟形態之下,商人財富的百年傳承便與其家族和政府的密切度有很大關聯性。
這纔是真正支持世家門閥存在千年而不倒的土壤。
所謂“富不過三代”,並不僅僅因爲商人沒有積累三代財富的智慧,而是因爲,財富的積累從來託庇於擁有者與“官”的關係,而這一關係則必然是脆弱的和不對等的。
試想,財富的安全性都不能得到保證,又何談可持續積累。
這是一個很可悲的現實,古代商人在歷史上從來沒有爭取到獨立的經濟利益和政治地位,也不能在法理上確立自己的財產所有權不容統治權力侵犯。
這也是爲什麼吳家一出事馬上就有人迫不及待跳出來,並狠狠在這些所謂的世家門閥身上咬上一口的重要原因。
劉宇浩嘴角含笑,微微朝賀旭東點了點頭。
在這種“大事”上,劉宇浩現在還需要得到賀二哥的幫扶支持,如果有人認爲這個世界誰能夠虎軀一震便四方臣服那就是真傻子。
賀旭東會意,也點了點頭。
說實話,劉宇浩今天所做的一切讓賀二哥既驚又喜,讓賀旭東驚的是,劉宇浩居然事先沒跟自己商量就誇下海口,要以自己一家之力吃掉在場所有世家的產出。
這得要有多大的胃口。
前兩年大家都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儘管賀旭東知道劉宇浩的“家底兒厚實”,但究竟劉宇浩有多富有,賀二哥卻無法揣度。
直到今天,劉宇浩毫不猶豫的聲稱自己可以每天拿出千萬,甚至更多錢用於經營時,賀旭東才發現,短短三年時間,自己這個妹夫已經達到了別人幾代人都不可能企及的一個高度。
難怪京城豪門裡有都在瘋傳劉宇浩的發家史就是一部神話呢,賀二哥今天才明白那句話真正的含義。
現實版的羨慕嫉妒恨嘛。
同時,劉宇浩的決定也讓賀旭東心中暗暗竊喜。
在不懂政治家族明爭暗鬥的殘酷人眼中,吳家這一次遭受重大打擊最應該高興的就是老賀家,畢竟少了一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賀旭東前途一片光明嘛。
可只有賀二哥知道在這三個月裡賀老爺子承受的是怎樣大的壓力。
每個遊戲都有其固有的規則,在不破壞遊戲規則的前提下,不管你怎麼使詐,耍什麼手段都無所謂,可一旦出手的動作超過了遊戲規則,不僅不會贏得最後的勝利,反而會被各方勢力忌憚從而造成被人孤立的悲慘下場。
現在,很多人都固執地認爲吳凌鬆之所以會被推下神壇,其幕後推手就是老賀家。
賀二哥冤枉啊。
可事實是,劉宇浩是老賀家的孫女婿,而把吳凌鬆推下神壇以後,賀二哥就是最大贏家,賀旭東簡直是渾身長滿嘴都辨不清楚。
劉同學今天所做的一切在賀二哥看來,簡直可以稱之爲神來之筆。
吳凌鬆醜事敗露以後,質疑老賀家聲音最大,攻勢最猛的就屬在場的這些名流貴族,根據“同情法則”,這些所謂的名流貴族蒙受的損失越多,結局越悲慘,其贏得的支持聲就越多。
可如果今天這些世族門閥同意了劉宇浩的提議,那麼一切困擾老賀家的難題都將迎刃而解,周圍那些居心叵測的質疑聲也會因爲失去支持者而銷聲匿跡。
儘管賀二哥盡力剋制心中的喜悅,可還是微微翹起了嘴角,低聲與周錫附耳。
“咳咳咳各位,聽我說一句。”
雖然周大少爺平時吊兒郎當,可辦起正事來倒也像模像樣,一本正經地在空中虛壓雙手,氣度儼然,“我和大家一樣,都是經營實業的,其中幸酸不足爲外人道,所以我很理解大家現在的心情。”
立刻,周大少爺召來七八雙白眼。
你丫那也算經營實業。
快別站着說話不腰疼了,你周大少要不是有個好老子,能混的呼風喚雨纔怪。
衆人雖沒人說話,但放眼過去,那七八雙眼,中無一不充滿鄙視。
“呃”
周錫皺了皺眉,臉上表情比吃了屎還難受。
倘若是在以前周大少爺發現自己被人無端鄙視早就勃然大怒了,可今天周錫卻一臉平靜,譏誚地掃了衆人一眼,繼續說道:“我知道前段時間大家的房地產生意受到了一定的損失,比如是皮家,三個月就有六個工地停工,是不是這樣。”
立刻,被點了名的皮家人站起來,點頭道:“周少,今天已經是第七個工地被迫停工了。”
周錫面無表情點點頭,又道:“郭家,郭家有人來沒。”
裝什麼大尾巴狼。
明明坐在周錫身邊卻點被點了名,郭家人臉色有點不自然,冷哼道:“對不住您了周大少,我們郭家現在還沒有工地停工。”
“那不要緊。”
周錫哈哈一笑,很隨意的擺擺手,一臉戲謔道:“現在沒停不代表以後不停。”
“你,你什麼意思。”
郭家人臉色驟變,神情頓時緊張起來。
周錫無恥地聳聳肩,神秘一笑,道:“你們在濱海的那個工程用地本來就屬於軍方,現在軍方要收回了,而且是國家徵用,喲喲真不知道軍方會不會賠錢給你們。”
“你你們怎麼能這麼卑鄙。”
郭家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滿是都是驚駭的恐懼。
衆所周知,房地產業是現如今斂財最快的行業,各大家族雖然都有自己的傳統企業,但那些並不妨礙他們把手同時伸向房地產這個吸金怪獸。
可現在,周錫居然一拳打在郭家的死穴上,郭家人怎麼不跟他急眼。
周錫兩手一攤,先是哈哈大笑,隨即面色一變,冷冷道:“郭懷清,我周錫雖然不敢說自己是正人君子,可那種下流手段卻也不肖使,就你們郭家那屁大丁點工程我還看不上眼。”
說完,周錫冷笑着隨口說出一個軍方頂級紈絝的名字。
“周錫,也不看今天是什麼日子,別亂說話。”賀二哥厲聲呵斥。
可誰都聽得出來,那話中一點責備的意思都沒有,其實是在警告大家,周錫那些話只能左耳進右耳出,誰敢傳出去就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能耐。
賀二哥的厲喝讓郭懷清冷靜了下來,仔細一想,突然記起半年前周錫口中那個軍方頂級紈絝的確是找過自己要求合作開發房地產,可那時候吳家沒有出事,郭懷清自持靠山硬,自然就沒把對方看在眼裡,直接回絕了。
郭懷清怎麼也沒想到,人家的後手在這兒等着他呢。
冷汗頓時如雨般從郭懷清的額頭滲出。
周錫嘿嘿一笑,拍了拍郭懷清的肩膀仗義地說道:“老郭,屁大點事值得擔心嗎,既然你們郭家有和老四合作的意思,那往後郭家的事就是老四的事,只要老四開口說話,借那小子一百個膽也不敢翻翹呀。”
那啥,話粗理不粗。
在周錫“善意”的提醒下,郭懷清如醍醐灌頂般清醒過來,神色激動上前一把抓住劉宇浩的右臂,顫聲道:“劉少,郭家的流動資金一大半都壓在那個工程上了,您千萬要想辦法救救我們郭家呀。”
神馬面子、裡子,郭懷清統統都不要了。
一旦家族沒有了那筆流動資金,剩餘的那些實業用不了一個月就會被人吞併,到時候成了窮光蛋,誰還記得你當年是哪個。
瞬間,富麗堂皇的包廂內只剩下沉重的呼吸聲。
抉擇,還是抉擇。
現在看來,需要大家真正做出抉擇的時候到了,在場的衆人心跳頓時加快,自覺地將目光投向一臉淡然的劉宇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