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天養抱起杜若,楚庸在前面開路,朝着山下走去。
“唉……”走出了一截後,楚庸竟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關天養不解地問道:“怎麼了?”
楚庸道:“沒什麼,就是有點後怕!”
“後怕?我還當你的心是冰做成的,不會感到害怕呢!”
楚庸道:“當你看着那麼大的蛇時,就一點也不害怕麼?”
“怕,當然怕了。但你跟我不一樣!”
“大家都是人,有什麼不一樣的?”楚庸道:“不過我想不明白,你怎麼就知道出路在這呢?”
關天養回想着夢中的場景,道:“這個我還真沒法跟你說清楚。說是直覺,你肯定不信;說我來過這裡,你更不信了!”
楚庸道:“你既說不清楚,那我也就不問了。總之你救了我們,這是不爭的事實!”
關天養滿心的納悶,暗道:“他們明明被那個人弄昏了,怎麼說是我救了呢?奇怪,到底哪裡出問題了?”見他不說話,楚庸道:“是不是心裡特別得意?”
“得意?”關天養哼了一聲,道:“就因爲救了你們?嘿嘿,你可真把自己看得夠了不起呀!”
楚庸哈哈笑道:“憑你一個連修行門檻都沒有踏進的少年,一次救了三個修行者。撇開我不論,一個是小蓬萊杜大先生的掌珠,一個是玄武宮三代弟子中的翹楚。若這都不能令你得意,那什麼才能令你得意?”
關天養道:“我想救的只有杜姑娘,你和那道士死活可與我沒什麼相干。”
楚庸道:“好,好,那我也就不承你的救命之恩了!”
“這就最好!”
整個靈泉山已經完全變了模樣。這裡的山峰塌了,那裡的河谷陷了,到處一片殘敗,熟悉的地勢已然面目全非。
關天養很是唏噓,道:“這妖孽實在太可惡了,好好的靈泉山,九夏的十大勝景之一,生生被折騰成這副模樣!”
楚庸道:“它可沒這麼大本事!”
關天養奇道:“不是它那還有誰?你們打鬥時,那個地動山搖,現在想起來都害怕!”
“它不過八百年道行,哪能掀起這般大的風浪?若是我料得不錯,這副慘景該是封印在這下面的妖物乾的好事,也只有它纔有這等修爲。”
想着地藏廟中那血腥的慘景,關天養不由打了個哆嗦,道:“竟然比這頭大蛇都還要了得,那不知有幾千年的修爲了!”
楚庸道:“不一樣。虺千年爲蛟,成了蛟之後纔算始有妖力。而妖類的修爲計算是從內丹結成之時開始。這頭大蛇雖只有八百年壽齡,但受妖力感染,已經完全蛻變成了蛟,不過修爲還很淺,要不然以我們的力量,別說傷它,連在它面前動手的機會都沒有!”
關天養道:“八百年壽齡,難怪長得這般巨大。【九州風物誌】上說蛟會成龍,是真的麼?”
楚庸點頭道:“不錯。蛟五百年爲龍,那也算是修成了正果!”
關天養想到白螺湖上空威嚴的黑龍身影,不由一凜,道:“蛟變成的龍與黑龍相比如何?”
楚庸一怔,回頭看了一眼關天養,哈的一聲笑道:“兩者之間根本沒得比。”
“都是龍,怎麼就沒得比了!”
“由蛟變成的龍不過徒有龍名,就像歷盡天劫得成正果的修行者不過是徒有仙名罷了。仙有九品,龍自然也有許多等。蛟五百年成龍,龍五百年而成角龍,就是頭上生出了角,這時候姑且可以算是真正的龍了。角龍千年而爲應龍,就是生有翅膀,專門爲上三品神仙們拉車的龍。前後一算,蛇歷經三千年方纔能夠得證最高果位,這已經算是非常容易的了。而黑龍……那是天地生成之前就存在的偉大生靈,與天龍一樣,是天地間爲力量而生,最爲強大的存在。應龍雖也叫龍,但永遠成不了黑龍,便是上三品的神仙,也無法與黑龍的力量抗衡。若非然一片龍鱗又豈會引得整個修行界瘋狂爭奪呢?”
關天養不禁怵然,暗道:“黑龍既然強大如斯,怎麼地又會被那個紫光中的神仙收伏呢?這豈非說明紫中有的神仙是天地間罕見的強大存在?”
楚庸見他愣愣地出神,問道:“想什麼呢?”
關天養啊了一聲,道:“沒,沒什麼。”
楚庸猜到他在想與龍鱗有關的事,也不揭破,就道:“這靈泉山也不知道是什麼來頭,竟然封印着一隻如此強大的妖物。若真的破印而出,怕是整個九夏城都將絕滅無人,淪爲人間地獄!”
關天養聳然道:“有這麼可怕?”
楚庸輕笑一聲,道:“但願只是封印有所鬆動,而不是將要破印的徵兆,要不然咱們都得趕緊逃命纔是。”
關天養自然不信。他的心裡另有一番想法,那就是這場空前的大地震會不會是那個人製造出來的呢?以他的修爲,怕是輕而易舉。而最令他驚懼的是那人的本事面目。
若是沒有猜錯的話,那人應該是由千年殭屍修煉而成的‘鬼仙’。
修行者未能渡過天劫,證得大道之前,壽命終究是有限的。未能結成金丹的修行者壽數最多兩百,凝丹成功,又多三百載壽數。丹碎嬰成,又多五百數壽數。若不能在千年以內成功渡劫,一樣會壽終正寢,魂歸冥府。
有些修行者眼見大限將至,或是兵解重修,或是另謀他途。想盡辦法避免墜入輪迴。
鬼仙又稱尸解仙。是指修行者死後,將一縷元神養於屍內,吸引天地之靈和至陰之力繼續修煉。所謂陽極轉陰,陰極而陽,待至陰之力到達極點之後,便會陰極轉陽,證得至陽仙果。
不過,鬼仙雖名爲仙,實爲仙中最下之品。就如同龍中之應龍。但即便是仙中最下之品,也是仙,非人力所能抗衡。
只是不知道地藏廟的封印是不是爲他而設。
天亮時,兩人終於爬出了亂山叢,下到了靈泉山腳下。只見田野一片凌亂,樹林倒伏,屋宇破敗,到處都是牲畜的屍體,一派洪水過後的慘象,實不忍睹。
關天養驚愕地停了下來,看着眼前的景象,道:“這是怎麼回事?”
楚庸嘆了口氣,道:“還能怎麼回事?肯定是昨天的那場大地震引發的。哎,看樣子又有不少人爲此而喪命了……多災多難的九夏城呀!”
關天養道:“怎麼可能?”
楚庸連解釋都覺得多餘,道:“九夏城位於大江之畔,怕是受災更重。”
這話令關天養感到異常的恐懼。四丫、陳朔都在城裡,若真是洪水淹沒了九夏城,他們又豈能倖免於難?若不是懷裡抱着杜若,他已經撒腿跑了。
地藏廟雖然也過了水,但完好無損。
聞園外的竹林已被大水衝倒,盡數伏倒在地,而纔買來不久的聞園只剩下了斷垣殘壁,連個房屋的架子都看不着了。
聞園的遺址讓關天養意識到這場洪水有多麼的猛烈,滔天的渾濁巨浪幾乎是在頃息之時就將一切摧毀,徹徹底底的摧毀,除了大地帶不走,幾乎什麼都沒有留下。
真是一場可怕的災難。
聞園沒了,現在又該去哪呢?
關天養突然感到有些茫然。
這時,地藏廟後門呀的一聲開了,露出了慎明的腦袋,只聽他叫道:“關施主,關施主……”
見到了熟悉的人,關天養精神頓時一振,道:“慎明?你還沒走麼?”
慎明滿臉都是揮之不動的恐懼,但又顯得有些激動,道:“去哪裡的?全都被水淹了。幸得菩薩保佑,寺廟無恙,要不然……唉……”
關天養抱着杜若走了進去,見院內乾乾淨淨,沒有一絲洪水肆虐過的跡象,奇道:“這裡沒遭水麼?”
慎明道:“怎麼沒遭?大水是從那邊來的,排山倒海呀,起碼有十幾二十丈高,一個浪頭下去,對面的王家村就沒了,你的園子也沒了。當時我以爲自己也得去見佛祖了,只見到一道金光升了起來,頂住了大浪,寺廟這才被保住了,我也撿回了一條命……”
關天養很是懷疑慎明所說的真實性,但看到地藏廟四周盡是過水的痕跡,唯獨廟裡乾燥如常,不信也得信了!
見慎明還在滔滔不絕地說明這場大洪水的可怕,關天養心下涌起一股子不耐煩,道:“你師父還沒回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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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怕是也凶多吉少了!”說到這裡,黯然地嘆了口氣,差點掉下淚來。隨即精神一振,又道:“關施主,你說怪是不怪。菩薩沒再流血了,乾乾淨淨的,好似重塑過金身似的!”
關天養一怔,道:“有這回事?”
慎明十分興奮地道:“不信你來看!”小跑着去打開了後殿的門。
果然,血腥和污穢盡去,取而代之的是佛國的莊嚴淨土,肅穆寧靜,觀之即讓關天養那顆慌亂躁動的心瞬時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