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輕響,服務檯後的接待員連忙暫停視頻看向門口。
玻璃門被輕輕推開,一對男女先後走入,看穿着姿態應該是大學生情侶。
收起這些心思,她站起來換上溫和笑容出聲招呼他們:“歡迎光臨,需要我幫忙介紹麼?”
收回打量視線,方俊淇對她輕輕點頭,邊走邊說道:“那就麻煩了。”
“不麻煩,”伸手請兩人落坐,接待員爲其送上熱水,這纔在他們對面坐下開口發問:“兩位過來這邊是想要領養狗狗,還是諮詢相關問題?我們這裡接受送養和狗糧及相關器材的捐贈,另外如果有興趣有時間,也可以報名提供志願者服務,我們雙手錶示歡迎!”
目光落在對方胸前的志願者徽章,張娉笑着問道:“像你這樣?”
“嗯,”接待員點頭,“‘二哈行動隊’突然走紅,最近來諮詢和領養的市民朋友特別多,中心這邊急需更多人手。不過做這個不光需要愛心,還需要時間和毅力,參不參加還是要看個人情況。”
同檔期影片不甚給力,要麼口碑差、要麼票房低,甚至兩樣都低,結果反倒讓《哈士奇歸鄉記》出了風頭,硬生生帶起一波“人不如狗”的話題風潮。影片大火不但帶動哈士奇相關商品和視頻熱度,也讓很多人起了購買或領養寵物犬的心思,其中就有張娉。
受到影片以及相關文章影響,兩人摒棄寵物店購買方式,轉而尋求更加和諧的領養,然後就找上了這家在片尾字幕留名的泰山寵物收容救助中心。
這些留名救助中心都加入了蜜蜂的流浪犬收容領養聯盟,常年在蜜蜂圍脖、2站上傳流浪犬相關視頻與圖片,藉助網絡渠道推銷無主犬以及收集捐助,這次電影意外走紅,他們的人氣和業務量也是增加了不少。
“瞭解,”張娉頷首,道明兩人的來意:“我們也是來問領養的事情,不知道這裡有沒有小一些的狗?品種無所謂,身體健康好養活就可以。”
“你是問體型還是年齡?”
“都行!”
“等下,”方俊淇插話進來,“最好是年幼的小體型狗,大狗養起來太麻煩。”
按照兩人路上商量的結果,這條狗領回去打算養在他的公寓裡,自然是小點兒更省事。
“體型兩位儘可以放心,我們這裡提供的狗狗都符合市裡相關規定,沒有烈性犬以及肩高超50釐米、體長超80釐米的大型犬。至於年齡,可能要讓二位失望了。收容中心按規定不得進行寵物繁育,所以我們這裡的狗狗通常都是成犬,偶而也有其他人送養的幼崽,但數量比較稀少需要排期搖號,另外對信用分的要求也比較高。”
張娉眨眨眼睛:“還要看芝麻分?”
“沒有也沒關係。我們這套信用體系主要是防範腦子一熱領養狗狗,然後又輕易拋棄甚至虐待殘害的情況,第三方信用分只是用來參考。”
“好的,”張娉已經打定主意要養狗,給男友使了個眼色,接着問道:“怎麼開通這個信用分?”
“我這裡就可以,”接待員拿出一塊平板電腦推過去,“在這上面選擇‘帳號註冊’,然後按照提示填寫姓名、聯繫方式、計劃飼養地址以及社交賬號。等到去公安部門辦好狗證,還要補充狗牌號碼以及年審日期,這個是必選項。我們根據這些資料定期更新您的信用分,然後只要達到要求要的分數檔位,就可以免費領養一隻狗狗。”
接到女友的眼神催促,方俊淇低頭開始填表,接着他就忍不住挑了挑眉,“怎麼還要視頻網站賬號?”
“這一條是可選項,介意隱私可以跳過。若是不介意,請給我看一下寵物、動物相關觀看記錄,可以獲得額外的信用分。”
“還有社交賬號也是如此,”接待員繼續說道,“不提供同樣沒有問題,只是這樣一來信用分將會比較低。要是不嫌麻煩,也可以給我們社交小號,只要做到定期曬圖展示狗狗生活狀態,確保能夠聯繫上你就行。”
“這還差不多,”方俊淇點點頭,“還有押金怎麼算?網上說你們這裡還收押金。”
“我們不收押金,領養完全免費。網上說的其實是寵物醫療基金,這個同樣是可選項,辦理可以提高信用分,不辦理也沒關係。”
強壓下吐槽“花錢買分”的衝動,方俊淇低頭完成註冊把平板電腦還給對方,“現在可以領養了吧?”
“嗯,”接待員點頭,把平板推回給對方,“直接在首頁點擊‘我要領養’就可以了。這裡只是營業部,我們的狗狗都在南郊山區的飼養基地裡,空間更大方便狗狗活動,而且也不容易擾民。”
蜜蜂對流浪犬收養聯盟的支持相當全面,除了免費提供流量支持,還拿出了基於視頻融合以及狗臉識別技術的視頻監控系統,所有狗狗進來都被建檔錄像,日積月累下來每個都積攢了相當數量的精選視頻。
隨着方俊淇手指輕點,屏幕上很快出現對應狗狗的寫真大圖、精選視頻乃至直播按鈕,比之隔着籠子觀摩更顯全面與生動。
兩人湊到一起看了又看,很快就把選狗一事忘在了腦後,只是接連不斷地看起了視頻還有直播。
終於,接待員忍不住輕咳兩聲提醒:“兩位!”
見他們擡頭看過來,她這纔開口勸道:“要是喜歡可以關注我們的視頻賬號,每天都會更新很多有趣的狗狗視頻。”
淇哥連忙用甩鍋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網上的視頻我也看了,貌似沒這裡的多。”
“視頻投稿有每日次數限制,還要兼顧展示可領養犬隻,很多有瑕疵的素材就只能遺憾捨棄,”接待員眯眼微笑,“這也是我們當志願者的福利之一。”
雖然她說的含糊,方俊淇還是聽懂了。限於人手和投入,收容中心不可能像狗爸狗媽一樣給無主狗天天洗澡,陪玩美容什麼更是幻想。比起經常在2站露臉的那些,他剛纔看到的狗狗明顯更加邋遢,顏值也要差一兩個檔次。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好奇問道:“我剛纔好像看到不少殘疾狗,而你們發出去的招領視頻裡面好像很少出現這類狗。對於這部分狗,最終會怎麼處理,安樂死麼?”
“殘疾狗也是命,我們當然會儘量救治。不過這類狗狗要麼生理有殘缺,要麼心理受過傷害,並不適合普通人領養,所以通常不會公開招領。暫時只會推薦比較專業的愛心人士收養,同時給予提高信用分的鼓勵。”
聽到這個,方俊淇先是嘴角掛笑,接着卻是蹙起了眉頭。
所謂比較專業的愛心人士其實指的是兩種人,一種是持有牌照的專業獸醫,一種是熱衷維護狗權的愛狗人士,前者擁有治療殘疾傷病犬的能力和資源,後者擁有突破時空距離的強大愛心,都比普通人更適合接收特殊犬隻。
在蜜蜂的推動下,流浪犬收養聯盟確立特殊犬隻領養規則,並通過蜜蜂旗下網絡平臺積極尋找可能的領養者。獸醫數量終究有限,然後那些愛狗人士就成了各家收容中心勸說遊說的重點對象,圍脖下面經常能夠看到缺眼瘸腿的可憐狗狗等着他或她免費領養。
事實證明,類似泉城王巧玲、深鎮扎西卓瑪夫婦這樣爲了收養流浪狗不惜賣房借債的真愛粉只是極少數,大多數所謂愛狗人士只是慷社會之慨的葉公,意識到找上門的收容中心背後有蜜蜂的縱容,他們果斷選擇銷號離開來了個眼不見爲淨。
“那個,當初那些愛狗人士不是已經被你們嚇跑了麼?現在又到哪裡去找?”
“第一,”接待員小姐姐笑着豎起一根手指,“我們在微博那邊也有帳號,有很多熱心網友積極幫我們轉帖圈人。第二,蜜蜂這邊還有不是真正的愛心人士,即便無法領回家,也能通過衆籌、送禮物的方式委託我們雲養。”
至於沒人要、沒人云養的狗狗,她雖然沒有明說,方俊淇他倆卻也是懂的,自然是按規定定期移交給公安局犬類留檢所,由後者進行安樂死以及無害化處理,這纔是真正的國際慣例,而不是動保團體鼓吹的所謂TNVR(捕捉、結紮絕育、免疫、放回)。如王巧玲、扎西卓瑪夫婦那樣一味長期飼養,不但給自己背上財政包袱,也會耽擱更多流浪犬的救助,顯然不是最好的選擇。
“這倒也是,”轉頭看向女友,方俊淇問道:“選好了沒有?”
後者點了點頭,打開收藏夾給兩人觀看。
目光掃過三張狗狗寫真和資料,方俊淇發現三條狗血統都不純,一隻是半大的哈士奇串串、一隻是混血的中華田園犬,最後一個更狠,簡介裡寫的是柯基+泰迪血統。”
“其實我倒是想要一條柯基和哈士奇的串串,長不大的小狼看着就很萌,不過這種貌似很少見。”
“我也只在網絡上見過,畢竟體型差距太大,”接待員接話給出建議:“我建議你們選這個柯基串串,雖然血統有些奇葩,但它身體健康性格活潑比較親人,而且不用擔心將來的體型問題,田園犬成年肩高有可能超過50釐米,正常哈士奇通常都會超過50釐米。”
張娉顯然還對哈士奇抱有幻想,聞言擡頭看她:“不是說養犬條例正在修訂,打算刪除對大型犬的限制麼?”
“說是這麼說,什麼時候通過施行還說不準,保險起見還是選小型犬比較好。”
再次看了眼三張圖片,張娉終於下定決心,“那就這個吧。然後要怎麼領取?要去基地那邊麼?”
“不用,等三天時間,基地那邊會把狗狗送過來,請問是送到預留地址,還是送到這邊然後自行領取?”
“怎麼還要等啊?”張娉有些等不及了。
“狗狗在基地那邊都是按體型成羣圈養,我們需要把它隔離出來進行家庭環境訓練,這樣既能加快狗狗融入新家庭的速度,也是給你們一個冷靜期。三天之內取消領養不影響信用分,超過三天才反悔就會扣分,如果買了醫療基金,這個也會受到影響。”
“原來如此,你們想得真周到!”
“都是應該的,都是爲了讓狗狗可以過得更好,讓人狗關係變得更加和諧。對了,那裡有狗糧、食盆、狗廁所、狗窩這些,你們要是還沒準備可以先看一下。價格不貴,還可以加入訓練計劃。”
“還沒呢,”張娉微微有些尷尬,“看完電影就過來了。”
“沒關係,雖然說衝動養寵不值得鼓勵,但大多數人都是這麼過來的,關鍵要注意學習和耐心。”
“一定一定,”張娉站起來把平板電腦還給對方:“我們去那邊看看!”
接待員小姐姐也站了起來:“平板你們先拿着,打分購物這些功能還要用到這個。出店前放到那裡就可以了,等下記得給我打分哦!”
拿着平板來到貨物展示區,張娉目光掃過,發現商品價格大部分是兩位數,三位數相對較少,這才點了點頭:“果然挺便宜。”
“那是當然,”方俊淇笑着接話,“這家收容中心是非營利性質,不用在商品上坑人賣高價。”
“那他們怎麼賺錢?我是說怎麼籌集經費?難道是國家補貼。”
“泉城現行養犬條例沒有關於民間收容機構的條款,官方補貼顯然還沒影。至於他們的資金來源,應該都是來自蜜蜂系,不是UGC獎勵和禮物提現就是慈善基金捐贈。”
張娉眨眨眼睛,“還真是蜜蜂在背後出錢啊?”
“嗯,”方俊淇點點頭,“之前只在鷺島那邊扶持幾家,‘女屠夫安樂死’事件後開始向外擴張,現在已經覆蓋到了省會一級。”
所謂“女屠夫”,是某些動保人士栽在對岸女獸醫簡稚澄頭上的罵名,原因是後者經常給無人領養的流浪狗執行安樂死。網絡暴力加身,不切實際的“零安樂死”新政又壓下來,她最後選擇爲自己執行安樂死。
兩年過去,當初口號果然因爲資金問題逐漸變成空,當地流浪狗逃過了“12夜”的魔咒,卻逃不過高密度飼養傳染病爆發導致的集中撲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