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這幾天,太平軍老是有人撤退西行時,因爲衛國軍也不騷擾;所以太平軍膽子,變得越來越大。頭兩天還是偃旗息鼓、含枚而行,現在,大白天也敢公然大鳴大放地大隊行軍了,日夜川流不息;連晚上行軍,都敢明晃晃打着火把。
海軍陸戰隊好幾次請命要攔腰襲擊,都給楊孟晗阻止了;從江寧堅城撤出去,以後的城池,只會越來越小;他們能跑到那裡去。
早上,炮擊城牆開始前,何卓人送來最新情報,可能洪秀全昨晚跑路了,看到了好幾個王爺的旗號。嗯,但還是沒看到十幾、二十人擡的那種大轎子;也許,跑路時,他們顧不上那麼多窮講究了。
楊孟晗和參謀長阿爾貝.皮埃爾一起,到陣前觀察了一陣;城牆上人影比以前,確實要稀疏好多;也許是真的走了,當然,也不排除,是藏在城下的藏兵洞裡。
重炮兵,按照作戰計劃,與八點鐘正式開火;一直閒置的在邊上等得手癢癢的攻城炮兵們,終於有活幹了,終於派上用場了。
攻城炮聲音有些沉悶,一發炮彈打出來,就像一聲悶雷;落到牆頭,就是南京夯土包磚的城牆,也是崩下來一大塊!
爲了給步兵開闢進攻通路,兩個師配屬的攻城炮重炮兵,有意識的重點集中轟擊一段城牆,目的就是轟塌一段城牆,形成進攻坡道,步兵好順勢進城。
城頭的外罩木城,在前幾輪的炮擊中,就散架了,燃起熊熊大火;在這風乾物燥的天氣裡,起火了就滅不了;嗯,也沒人有膽,在這炮火連天的當口,奮不顧身地上城滅火。
城頭大火一起,衛國軍陸軍炮就停止射擊了;城頭工事都要讓這一把火燒乾淨了,真心不需要浪費炮彈了;只有攻城炮,還在不緊不慢地轟擊着;像無數把無形的大錘,緊一陣、慢一陣,一錘一錘,夯擊在守城的太平軍的心頭;就是躲在藏兵洞裡,都覺得快要窒息了,就是躲在幽暗的藏兵洞裡,每個人都覺得,末日真的要降臨了,每個人都聽到了死神的腳步......
東王楊秀清今天,也沒敢上神策門城樓坐鎮指揮,幹挨炮彈的事,他纔不會幹吶;而是一直待在,由自家族弟把守的南城正陽門;順便,親自監控撤離出城的秩序。
昨晚,不管怎麼樣,北王總算把天王拖走了;嗯,實際上是洪仁發、洪仁達兩兄弟,把洪秀全擡出去的,硬架着給扛上馬車的;不管洪天王怎麼廝打,兩兄弟就是悶着頭幹挨着;最後,打得脫力的洪天王,躺在馬車上,雙眼望着虛空,一句話也不說;任由衆人簇擁着,連夜出了正陽門。
北王韋昌輝也不敢稍停,一直蒙着頭,走到東梁山,看到江北西梁山上,還是太平軍的旗幟;纔敢讓大家歇歇腳,吃點東西。
可是,衆人一夜沒睡,就趕了這麼遠的路;很多人倒地就睡着了,都顧不上吃東西了。
洪大教主出城之後,讓人給東王傳來神諭;要東王在撤退前,一把火,把天京小天堂燒乾淨了,絕不留給清妖,一草一木、一分一毫!
可是,楊秀清不準備這麼做;要是這麼做了,楊家絕對饒不了他;肯定半道會把他截住。這留下來斷後的部隊,都是從廣西一路跟出來的楊家子弟兵;否則,早就控制不住局勢了。楊秀清可捨不得就這麼爲了給洪天王出口氣,把自己最後的安身立命的家當,都一把梭哈了。
這幾年擄來的銀子,大多數是帶不走了。算了,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缺錢了以後再搶就是。要是核心部隊,讓楊家衛國軍一氣之下,給一口吃掉了,那纔不划算吶;東王楊秀清這個賬,肯定會算。
楊秀清知道,楊家衛國軍留着餘力,不是不可以硬打;也不是怕了太平軍,而是不想自家軍隊傷亡太大。自己就不要,要死不死地往鐵板上撞了,惹怒了惹急了楊家衛國軍,讓人家在後面不依不饒的一路追殺,自己絕對會被吃得渣都不剩,那纔是搪了鬼了吶!
爲了不至於防線早早崩潰,楊秀清除在城牆防守各部,派出巡查人員外;還在城呢,由北往南,設置了三道警戒線;不許潰兵和百姓,往城南遊動,伺機出城逃逸。
如果敞開城門,呼啦啦人真就跑光了;天王他們走的還不夠遠,自己老婆孩子走的也不夠遠;自己眼下在南京,能挺多久是多久,好讓妻兒老小,走得再遠點。
現在畢竟楊家軍還沒有進城,楊家軍也沒打算趕盡殺絕;也算相互有個默契,嗯,至少要忍到天黑吧!
爲了讓後撤線路安穩無憂,又特意讓族弟楊輔清,守衛城外大祀壇,屏蔽好生路。白天,也只開了正陽門,放走的都是在外領兵的將領的家屬、親族和衛兵;其他人暫時不能放走,不然就是瞬間崩潰之局。
連洪大教主跑路後,天王府一堆數都數不清的王娘、女官和女兵,只遴選一部分年輕、身體健康、自己能走的大腳婆;跟着自己家楊家家屬與衛隊後面,一起走了。其她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好心都帶走是不可能的,是管都管不過來了。嗯,人口,乃至兵力,對太平軍都不是最緊要的,連銀子都不是;太平軍最緊要的是糧食和彈藥。
沒兵源可以去抓,沒銀子可以去搶;可是,沒糧食,是真的沒辦法,很多時候搶也搶不到多少;這幾年旱得很,地主家也沒餘糧啊!
想想都羨慕向老倌,楊家從海外一大船一大船地運來海外精米,還有肉罐頭;這樣的仗,某家也能輕鬆打贏啊!特麼的,向老倌就是命好汕!
等城北牆頭,在炮擊下燃起熊熊大火;楊秀清他反而放心了,鬆了一口氣。
這大火起來,小半天都燒不完;城頭一時半會兒,反而上不了人了,要登城也得等明天。呵呵,天一黑,某家就跑路了;天京城裡的好東西,都歸你楊家了,還不行麼?
控制住南京城,總要花你一兩天時間;如果大軍疲憊,再歇息一兩天;那樣的話,某家就過了蕪湖了,逃出生天了。
呵呵,關鍵時刻,紅毛大仙真顯神通了!
給了我一個白天的時間!
嗯,以後灑家也要多買洋槍洋炮,等咱也練好新軍,再找機會,跟你楊三郎闆闆手腕子;風水輪流轉,山水有相逢了!
太平軍構建在城頭的木城,都是實打實的房梁木料;燃起的大火,竟然燒了兩個時辰,才漸漸熄滅;就是這樣,也是餘燼未了,城頭上還是灼熱無比;今天是不可能附城攻擊了。攻城炮持續轟擊的城牆段,也以開裂坍塌,明天早上再補上幾炮,就完事了。所以,衛國軍的攻城行動,下午四點,就落下帷幕;就等着明天上午,最後一擊了。
而且,看着今天,南城的撤離情況,估計太平軍演一出“單于夜遁逃”的戲碼,可能性更大。
也不能全放跑了,否則,不好交代。
於是,楊孟晗下達命令,命令凌幼樵海軍、葉常春鎮標以及海軍陸戰旅,明天凌晨出發,佔領東梁山;四師派出一旅,明早切入南城,掐斷太平軍尾巴;二師派出一旅,跟蹤追擊,先行收復太平府,然後與陸戰隊在東梁山會師。
是時候該把口袋紮起來了,跑不掉的,就別跑了。
天還沒黑,楊秀清就下達了宵禁的命令;然後就讓各核心老底子部隊,抓緊時間吃晚飯,準備好一點乾糧。
天色黑透後,才傳達全面撤退的命令,南面正陽門、通濟門、聚寶門,三門洞開;這時候,只能散手不管了,大家撒丫子跑吧,能跑多遠是多遠。
太平府離江寧是一百多裡,跑到東梁山,差不多是一百五十里;好在楊秀清後面的部隊,都是大老爺們、精壯小夥子,這個時代的人,吃得了苦,走路是不怕的。
楊秀清在太平府,也沒敢入城歇腳,直接穿城而過;也像北王韋昌輝一般,一口氣走到東梁山,纔敢停下來,收攏兵馬、整頓隊伍。
很多人跑到東梁山,看到東王豎起來的王旗,也不知不覺一屁股坐下來;很多人坐下去就起不來了,呼呼滴睡着了。
楊秀清小睡了一會,看到大部分核心體己的頭目,都陸續跟來了,心下稍安;嗯,江北西梁山還是太平軍的旗幟,吳如孝他們還在;看來,吳如孝真的是不錯了,一般人肯定一潰千里,人馬都崩了。
不一會,江北派船過來聯絡,問下一步作戰計劃;楊秀清腦子裡也是一片混沌,只是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相機西撤,保持聯繫。
楊孟晗是一大早讓何卓人給吵醒的,英丫頭還老大不願意,沒好氣地,就是不給他開門。
這麼急吼吼地來找,肯定有重要的新情況;楊孟晗哄哄英丫頭後,就把她撥了開,自己開門,睡眼惺忪地迎出來。
何卓人面帶興奮:幼鳴,幼鳴,長毛全跑了,南面城門都是敞開的,四師從南面已經進城了;參謀長正在組織人手,從北面進城;可不能讓向老倌先進城,不然,好東西全落他手裡,兄弟們就白忙乎了,炮彈錢總要賺回來吧......
這何卓人,瞎着什麼急呀,我早就跟向大人說好了的。
楊孟晗拿起望遠鏡,走到指揮部外面,站在幕府山上,往城頭觀察;前鋒部隊已經登城了,沒有遇到抵抗;看來,真是跑路了。
嗯,反正已經跑了,那就不着急了,讓大毛去告訴後面老父親一聲;自己不慌不忙地刷牙洗臉吃早飯,等着老父親過來,一起進城了......
因爲二師、四師還有下一步行動,前期接管江寧城防的,是藍仁鴻第五師師直屬部隊加一個旅;袁翔甫過來打一聲招呼,就帶着執法大隊一起進城了;接管與安置工作,前期由他負責;過渡一段時間後,再移交給兩江總督衙門和候任的江寧知府。
等了一會,老父親、吳健彰大人、潤森舅舅過來了;一杯茶沒喝完,向軍門領着一干兵頭過來了。
隔老遠,就聽到向軍門粗門大嗓的哈哈大笑聲;衆人迎出來,皆是互相拱手致賀;克服江寧,對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大喜事,升官加爵那是肯定的。
兩家早早就商量好,因爲新軍紀律好,前期只讓新軍入城;不然,這些綠營一進城,都不知道幹出什麼事來。反正,向軍門絕對相信楊家,知道楊家不缺這幾個錢,也不會少了大家的好處。
入城的儀式,還是有些排場的;街道兩邊每隔十米,都有一位第五師的步兵站崗,三三兩兩劫後餘生、出來看熱鬧的市民,被攔在外面。前面引導的警衛團兩個營,後面,是五十人的軍樂隊,一路吹奏着雄壯的進行曲;向軍門騎着高頭大馬,一馬當先,後面是馬弁打着他的大帥旗;向軍門後面是老父親、吳大人、潤森舅舅三個人的轎子;楊孟晗騎着阿拉伯馬跟在轎子後面。
本來向大人客氣地說,要和楊三郎一起並馬進城的;老父親攔住了,說向軍門你是欽差大臣,就該你在前面;他一個小輩,讓他在他舅舅後面吧;於是,纔有這個入城次序。其他人自然安職務大小,順序排位,依次進城;最後面是警衛團另外兩個營。
進了江寧城,雖然街景變化不大,但滿眼的破敗、蕭條,藏都藏不住;原來街兩邊鱗次櫛比的商店沒有了,嗯,太平軍是不許有商業活動的;街上的行人,也很稀少,估計這一年多的戰亂,南京人口減少很多;有跑掉的、有被裹挾參軍派駐外地的,也有就是兩次攻城戰的傷亡了。
當然,還是比另一個時空好多了,在另一個時空,十幾年後,湘軍殺進來時,百萬人口的南京,倖存人口已十不存一、十室九空了。
楊秀清在東梁山眯了有一個時辰,就聽得江面遠處有突突突的火輪蒸汽發動機聲;登高一看,遠處露出衛國軍軍艦的身影;正有些發愣,這衛國軍追得也太緊了呀,有點不夠意思呀!
不知誰發聲喊,大家拔腿往西南就跑;連落在地下的包裹,都來不及撿了。
楊秀清被衆人裹挾着,一路跑到蕪湖;也不敢稍作停留,好賴找了幾條船,後面的路程,才輕鬆一點。
等跑到無爲縣,吳如孝連暫時落腳、觀望一下的心思都不敢有,再不敢猶猶豫豫、耽誤時間;與無爲的太平軍守將商量後,只留少部分精幹人馬掩護斷後;大軍梯次拔寨西行,沿着長江,過樅陽,直奔安慶而去;一路收容各處零散駐守人馬,以及少數從北邊敗退下來的小股人馬;到達安慶時,手下又有了兩萬多人,還都是一水的青壯。嗯,老弱婦孺是跟不上隊伍的。
等部隊歷盡艱難跋涉,到達安慶時,終於見到了在此豎起王旗、收容後隊,也一臉憔悴的東王楊秀清;
對於吳如孝能帶回來齊整整的兩萬多人馬,東王不但沒有一句指責話;還連聲誇讚吳如孝,敗而不亂,是大將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