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東方洋行和大夏公司,積極地四處採購、蒐羅,每個月都在增加新船;新東方去年和敏體尼、金能亨說好的兩條新船,已經交付使用,往檀香山、舊金山的航線,算是進入試航階段。旗昌洋行也增加了相應的投入,金能亨和楊孟曦經常在一起,唧唧噥噥,想兩家合作,把太平洋航線壟斷瓜分了。
儘管現在業務量不大,其他國家、其他公司,都不在意。可楊孟晗說過,這將來也是黃金航線;他們相信楊孟晗的眼光,越動手早,先手優勢肯定越大的。
翁心佑老先生領着一干人,是搭乘新東方洋行的新船來的;翁家來的人中,有秀才以上功名的就有十來個;加上從親朋好友、同窗世交中請來的,秀才以上有二十多人。
大夏公司自己也招募了二十多人;還有幾個是從江寧過來的,估計是老父親夾袋裡的人物。
這一撥人的到來,大致把籌建中的大夏共和國各職能部門,花花地填滿了。
新國家的籌建,在補充新鮮血液後,進程明顯加快了,進入了最後的衝刺階段。
固亭先生還給楊孟晗捎來一封江寧老父親的親筆信,才知道自己在外面,一直雖然在由着性子折騰;可老父親的關切目光,穿過千山萬水,從來就沒轉移過。
父親在信中說:長毛已出廣西,入湘南,湘南一片糜難,四處烽煙;賊勢日熾,三湘已無寧日。望晗兒早日了結南洋諸事,領軍北歸。
另言:南洋之事,爲父上書朝庭後,如泥牛入海,無片言隻語回覆,已被萬歲留中不發矣。此乃爲父預料之中也。
楊孟晗收起信件,思索了一會;問正在悠閒地品着茶的固亭先生。
楊孟晗一拱手:固亭公,南洋之事,令兄翁大人二銘公是什麼章程?
翁心佑呵呵一樂,輕捋鬍鬚,說:家兄也如令尊一般,上了一個摺子,言南洋婆羅洲,無主之地也,蠻荒空曠;朝庭宜先作流放遷徙之地,再徐徐圖之,假以時日,未必不會又是一塊流金淌銀的膏腴之地。
楊孟晗:然後吶?什麼結果?
翁心佑:還能如何,呵呵,一如既往,留中不發。宮中還傳出閒話,說家兄忒地多事;眼下長毛作亂,朝庭已焦頭爛額,無力他顧;當全力平亂,莫要再生枝節。更有甚者,言朝庭流放之地,已有關外滿洲和西域新疆,再過百年,也足以賦用;南洋酷熱,瘴癘遍地,蟒鱷橫行,去者十不存一,非生民善地也;常熟翁心存翁二銘,言以此地爲流放之所,非人也,德行有虧......
這件讓潤淼從舅緊張十分、糾結萬分的,像一塊大石頭一般,沉甸甸地壓在心頭的,說出來怕要捅破天的,不得了的大事情。到頭來,像一陣清風拂過山崗,春夢了無痕,就這麼輕飄飄地不了了之了......
恐怕會大出潤淼大先生的意料之外吧;根本沒想到吧。
他現在恐怕還不完全知道吶,等前因後果全明白了,心裡肯定更不是滋味。
對朝庭的一腔熱血,憑地卻投了白地;只有獨自憑欄,落寞無言,把欄杆拍遍;望蒼天,無語空凝噎;塊壘胸中鬱郁,向誰訴說,兀自空悲切也......
老父親和翁大人,纔是箇中高手;恐怕他們在上書之前,就已經預料到這個結局。楊孟晗這邊還到處賣土地,拉人頭入夥,想綁在一起,大家一起捂蓋子吶。小心思都有在藏着掖着這個思路上。
老父親和翁大人,還是棋法更高明一些;明晃晃地、大鳴大放的說了,又有何妨?
現在,該朝庭怕了,怕知道的人多了,心都野了,都會往外跑。跑出去就沒人管得了了呀?稅就沒法收了呀?人走光了,佃租就沒這麼高了呀?
安土重遷,離鄉人賤。儒家爲什麼天天這麼說,人都跑了,儒家跟誰玩?對,儒家就是個個頭最大的、膽子最小的守戶之犬!
對於八旗大爺來說,守住這塊中原花花世界,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了;還拎着刀子出去燒殺搶,這兩百多年好日子過下來,早沒那精神頭了;只要別人不惦記咱家的,就一切不是問題了......
喝了一會茶,楊孟晗看着閒情逸致的品着茶的翁二先生說:固亭公這次來,不着急回去吧?
翁心佑有點戲謔地看着楊孟晗道:某家這一次來,有子詹鼓動的成分,家兄也希望我來看一看。但主要還是令尊,給我寫了好幾封信,讓我一定要過來;短時間內,還不讓回去。呵呵,說不定,就因爲令尊幾句話,某家這把老骨頭,要埋在南洋了啊。
楊孟晗眼睛一亮,這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啊,高興得連連點頭:固亭公能來南洋坐鎮,那就太好了;這樣一旦坤甸事了,我就可以放心地回去了。
翁心佑展顏一樂:令尊不就是怕你擔心你兄長一個人撐不住,遷延着不回去嘛;國內都快火燒眉毛了,所以火燒火燎地拉我來頂缸,好把你換回去呀,呵呵。
原來如此,父親的目光,從來就沒離開過自己的行蹤。看來是不能繼續在婆羅洲安逸地呆着了。
嗯,固亭公是個合適的議長人選,有他在,一切都穩當多了。
最後的掃尾工作得抓緊了;不然,老父親在江寧,真的等急了......
楊孟昭特意在臨時總督府設宴,由尼古拉斯.貝利斯作陪,宴請了法美兩國公使布爾布隆、馬沙利一行。
席間,布爾布隆很江湖、很四海、很哥們義氣地說:如果大夏國成立,他將代表法蘭西共和國政府,出席開國大典。
這讓楊孟昭很意外,也有點小竊喜;楊孟昭、翁心佑原本沒想大操大辦,準備就是簡單地放幾掛爆竹,敲鑼打鼓暖暖場,就差不多完事了。
在他們眼裡,這南洋撮爾小國,立國就立國了,也就是螺螄殼裡做道場;搞得動靜太大,反而徒讓別人笑話自家夜郎自大。
嗯,既然歐洲列強都派使節出席,咱再扣扣索索的,是不是就不合適了吶?
馬沙利、金能亨也在邊上,沒口子地說:我們美國人也來,派多多的人來,嗯,組成一個正式的政府外交代表團,帶多多的人來。
反正他們誠意滿滿,是不是過來再混幾頓海鮮大餐,那就不知道了。
楊孟昭就是個書生氣很足、挺實在的一個人,看人家這麼給面子,更熱情了,連連和幾位碰了好幾大杯。
後來,大家都喝了不少酒;楊孟昭還和布爾布隆勾肩搭背的聊上了。
乘着酒興,布爾布隆還跟楊孟昭說,希望儘快簽訂《夏法兩國戰略合作條約》,這對雙方都是好事,對吧。
楊孟昭二話沒說,滿口答應;只是楊孟昭雖然實在,書生氣十足;但他在這個位置,幹了這麼久,也知道留有餘地。
楊孟昭:我本人殷切希望早日簽約,也對夏法兩國長久合作、友好往來,抱着深切的期待。但具體外交事務,是舍弟在負責,我原則上同意,細節上,你們去跟我家孟晗商量。嗯,敏體尼領事和孟晗很熟的,應該不會有大問題。
馬沙利在邊上也眼熱了,連忙搶過話頭說:尊敬的楊總督,我們夏美兩國,是不是也可以籤一個類似的條約?我們更誠心誠意的吶......
布爾布隆有點埋怨自己了:嗯,還是酒喝大了,自己嘴快了,心急了,這事應該私下談的呀;都老中醫了,怎麼犯這個低級失誤。我們費勁談半天,好嘛,現在,讓美國牛仔打小抄,撿便宜吃現成的了。嗯,下次再不這麼幹了......
馬沙利開心了,心想:誰說就法國佬運氣好;我老馬沙利的狗屎運,好像也不錯喔;剛上任就碰到頭彩。這個條約要是簽了,國務卿肯定開心的,表彰表彰是肯定會的,說不定公使這個飯碗就端定了,變成鐵飯碗了,可以混到退休了,不用再找工作了。嗯,金能亨這小夥子不錯,就推薦他任啓德港領事;嗯,滬上副領事也得繼續幹着。嗯哼,老布爾布隆,不要窮嘚瑟,你有敏體尼,俺有金能亨,長得比你的還帥得多......
美國人是真的很誠心,因爲,現在的美國,人口就一千多萬,到十年後南北戰爭爆發時,人口才剛過兩千萬。
可是可耕地,卻比中國多一倍;人口只有現在的我大清三十分之一;就是在後世人口超過三億,接近中國的四分之一了,還是地廣人稀;美國佬除掉做生意,真沒別的想法。
相當長一段時間內,美國人會是很好的合作伙伴。嗯,該坑的時候,還是一定要坑滴;這事吧,一直在楊孟晗的小腦瓜裡轉筋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