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了兩天,臘月二十凌晨,地方剛剛魚肚白,南下人員已全員登船。因爲是秘密行動,就沒告訴其他人,在虯江碼頭,給楊孟晗、凌啓德、周立春送行的只有潤淼從舅、方子詹、袁祖志。楊孟晗站在船頭,向潤淼從舅他們深深一揖:三位,南海之行,非常重要,我會快去快回,大營就拜託幾位了。
新東方號,在濛濛晨曦裡,緩緩地,向東方出發了,把楊孟晗的心,帶向遠方......
這個時代的機帆船不算快,也就十一二節的樣子,出了長江口,就掉頭南下,楊孟晗站在船頭,看着廣漠浩瀚的大海,第一次看到碩大的太陽,從海面冉冉升起,整個世界都變成金燦燦的,太美了,眼前的景色讓楊孟晗迷醉了;新東方號,彷彿行走在童話世界裡最美最美的天堂海域,向美麗的遠方,啓航啓航......
可是,沒過一會,情況就直轉而下,從天堂進入了地獄。
也就不到一個小時吧,進入深海,風浪漸大,商船搖晃得越來越厲害;這不是長江裡那種浪,長江裡的浪風向不變,顛簸有規律;海里的浪是涌浪,前後左右,毫無規律,一會,楊孟晗就把早飯吐出來了,再一會,把昨晚吃得也吐出來了,最後就剩下吐黃水了。
大毛、二毛比他好不了多少。警衛有一半都躺下了。
恍恍惚惚中有人給自己喂水,半迷糊着喝了幾口,覺得自己很渴,胃裡火燒火燎的,多喝了兩口,一晃盪,又吐出來了,噴了人一臉;覺得不好意思,太失禮了,勉強睜眼看看,是周家丫頭。
一直迷昏到第二天早上,才覺得好點;周丫頭扶自己起來,喂自己喝點一碗鹹菜白粥。
楊孟晗:秀英姑娘,你怎麼沒事人一樣?
周秀英:沒來巡防營之前,我經常出海打魚吶......
楊孟晗握着周丫頭有些粗糙的手:丫頭,謝謝你了,昨天不好意思;這兩天也辛苦你了。
沒想到周丫頭立馬臉色羞得通紅,低着頭,手腳都有點不知道往哪兒放了,窘窘的,半天不吭氣,虎妞的勁一點影子都沒有了;哦,楊孟晗暗自拍自己一下,這年頭女兒家的小手,不好亂牽的唉;犯錯誤了......
歇了一會,覺得自己應該緩過來了,跟周丫頭說:阿英,扶我到船頭吹吹風,清醒清醒一下。
有人給搬來一張躺椅,楊孟晗躺在上面,覺得腦子還有點暈,但問題不大了。周立春也可能是經常出海打漁的緣故,跟岸上沒什麼兩樣;凌啓德恐怕也沒有過海上訓練,雖然上過船,大多數時候,是在長江裡轉轉,他的身體素質也不見得比自己好,到現在還沒起來呢。
船上現在的執行船長,實際是周大叔了,帶着他,真是選對了。
周大叔:三公子,看你是緩過來了,後面就好了。
楊孟晗:船到哪裡了?
周大叔:到溫州外海了,現在是順風,走得快。
楊孟晗:大概幾天到?
周大叔:按這個速度,除夕前會到,能趕上在岸上過年。
楊孟晗:他們幾個怎麼樣?
周大叔:警衛班大部分都能起來了,凌隊長和大毛、二毛還不行。哦,三公子,我這次帶這幾個閩南話、客家話翻譯,其中有一個,叫黃阿偉,他就去過幫戛,要不要他過來跟你說說。
楊孟晗點點頭,一會,一個有點黑瘦的三十多歲的人,被周立春領過來:小人黃阿偉見過三公子。
楊孟晗:不用客氣,坐下說。
黃阿偉:小人去過兩次幫戛,這兩年因爲大華公司跟荷蘭人開戰,才改跑上海航線的。
楊孟晗:打得怎麼樣?
黃阿偉:去年陸地上是我們打贏了,但是荷蘭人老在海上騷擾封鎖,他們日子不好過。
楊孟晗:我們這一次會不會碰到荷蘭人?
黃阿偉:倒是有可能碰不上,這個時候中國人都在家裡過年,沒有船來,荷蘭人也就不來。
楊孟晗:幫戛有多少漢人,你有什麼認識的人嗎?
黃阿偉:因爲荷蘭人老來搗亂,幫戛漢人現在不多,也就兩、三萬人,大多數人在蒙脫拉度,和順總廳也在那;我的一個本家哥哥在幫戛,叫黃阿申,是個頭目。
楊孟晗心裡有數了,就笑笑,勉勵一下,讓他用心好好做。
凌幼樵晚上起來了一下,稍微喝點東西,只跟楊孟晗說了幾句話,又撐不住睡了,這一次把他折騰得不輕。大毛、二毛蔫蔫的,也算緩過來了。
晚上,楊孟晗的胃口就好多了;吃飽了,好好洗了個澡。在甲板上吹會風,就進了房間,周丫頭拿進來幾個桔子和一個梨子。
楊孟晗開玩笑說:冒了幾天酸水吶,哪敢吃桔子?
周丫頭說:在海上吃桔子好吶,試試看,不行就吃梨子。
現在周丫頭說話,像後世的滬上姑娘了,嗲嗲的柔柔的,不像原來說話那麼衝了。現在楊孟晗還有點暈,也不敢看書寫字,就跟周丫頭聊天打發時間。
聽着丫頭用柔柔的滬上話說着家長裡短的閒事兒,楊孟晗覺得露出這一面的丫頭,比動不動就掄棍子打人的形象,可愛多了。
就開玩笑問:你打得過孟懷嗎?
小丫頭還挺好勝的,說:拼力氣肯定拼不過,用刀就不好說,打槍更不怕。
楊孟晗就跟丫頭扳手腕,看看她力氣到底有多大,一試,真的比自己大;自己鍛鍊這麼久,已經比馨馨厲害了,比她好像還差不少。
楊孟晗不服,再來一次,堅持了十幾秒,手又被周丫頭摁在桌子上;不過,這次有點小意外,周丫頭由於比較用力,身體有點前傾,自己的手背碰到了丫頭的胸前柔軟,丫頭還沒來得及高興慶祝勝利,身體就僵在那兒了。
丫頭羞得不行,坐一會,起身想往外走。
“阿英”楊孟晗叫住她,走到跟前,慢慢拉着她的左手,又把她右手握住,把她雙手圈到後面,輕輕的抱住她。
她一開始也是羞怯怯的,心怦怦跳;但好像是練武的吧,還是要大膽些;楊孟晗靜靜地抱了她一會,她就敢跟楊孟晗對視;兩個大眼睛水汪汪的,實際上,她也挺白,以前是曬的,這幾個月老在辦公室,就顯出來了。
“阿英,願意嫁給我嗎?”楊孟晗低聲在丫頭耳邊問道。
“願意吶”丫頭像蚊子一樣哼哼着迴應“不過,公子要讓阿爺答應了才行。”
“這是應當的”楊孟晗把丫頭稍稍摟緊點:“明天就託人跟你阿爺提媒,先定下來,好嗎?”
丫頭點點頭,好像最後一道心理防線也解除了。楊孟晗輕輕地吻在英丫頭的櫻脣上。
英丫頭個子真不小,比自己也就矮個兩三公分的樣子。
英丫頭要豪放點,肯讓楊孟晗摟在牀上相擁躺着,只是提個條件:小梅子說過,你跟馨馨姐姐都沒圓房,你也不能欺負我。
楊孟晗點點頭,丫頭就放心地讓楊孟晗摟着;她是看到小梅子這樣做的,以爲定親了就該當這麼做的......
保媒只能請凌幼樵出面,楊孟晗跟凌幼樵解釋:這幾天暈船鬧的厲害,周家丫頭牀前牀後地伺候了好幾天,不娶回家說不過去。
凌幼樵點點頭深以爲然,就去找周叔,周叔倒高興地說:秀英能嫁給三公子,是她的福氣;丫頭脾氣不好,還望三公子多擔待些。
成一家人了,周叔做事就更用心了。大人說妥了,英丫頭就更大方了;不但在船艙裡兩人卿卿我我,楊孟晗在船頭甲板上吹風,她就陪在一邊說話,時不時的還有些親暱動作,跟後世談戀愛差不多,同進同出,形影不離了。
還天天支起魚竿釣魚,她的垂釣水平不錯,半天就能釣不少,凌幼樵他們也跟着沾光;丫頭每次都挑最好的鮮魚,親手下廚專門給楊孟晗做來吃,都不要船上廚師沾手;丫頭做菜的手藝也好,每餐花樣翻新,這可是後世有錢買不到的深海海魚哦。
也許是東亞人都有過年的習慣,一路上就沒碰到其他船,船是臘月二十九中午靠近幫戛像後世小漁村級別的秀珍碼頭。
由於對情況不清楚,船在離岸幾百米處下錨,周叔、黃阿偉拿着一些禮品帶着三、四個人下去找人,碼頭上竟一個守衛都沒有,也看不到什麼防衛設施。
隔了好一會,他們帶回來了三、四個人,都是清朝鄉民的裝束,領頭的是比黃阿偉稍微壯實一點的男子。黃阿偉介紹說:這就是他的本家哥哥黃阿申,大港公司本地的頭目。
一聽說是朝庭命官來查探消息,差點沒把黃阿申嚇一哆嗦,趕緊跪下:小的黃阿申,給大人磕頭,見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