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高吃完飯來到工作室的時候蘇沐橙跟陳藝文已經先離開了。
沒辦法，下午的心理疏導課輔導員在羣裡再三強調必須所有人都到。不止在班委的小羣裡發了通知，還專門在微信裡私聊了最近的逃課專業戶蘇沐橙跟陳藝文，讓他們也必須去。
所以兩人只能不情不願的出發了。
至於喬澤，自然是不需要去的。
事實上，作爲讓學生在考場上直接被考哭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劉浩都不希望喬澤去。
畢竟看到他說不定會讓一幫孩子們想到上午考場上那個一騎絕塵的背影，更感絕望。
好在不管是蘇沐橙還是陳藝文，都對見到這位名義上課題組的大老闆沒啥興趣。
……
“李叔，你來了？”喬澤看到李建高走進工作室擡頭打了聲招呼。
“嗯，景榮說項目有突破，所以我來看看。”
譚景榮雖然沒說的那麼清楚，但這種事情只需要略一思索，大概就能知道爲什麼會專門讓他來看看。
“已經反饋了不少有用數據，基本上能滿足論文需求了。”喬澤點了點頭道。
倆人聊天的時候，譚景榮已經默默的將他身邊的電腦打開，聽到喬澤的解釋，讓他輸入開機密碼的手下意識的抖了下，直接導致輸錯了一個字母。
哎……真就只盯着那點數據麼？
難道不是這個底層語言模型本身更爲重要？
好在等李建高跟喬澤打完招呼坐下時，他已經順利的打開了電腦，並進入到自然語言測試界面。
李建高看了譚景榮一眼。
“嗯，這是語言模型框架測試平臺，您直接輸入跟它對話就行了。暫時沒有喂專業性強的數據，所以只能支持一些日常的對話。”譚景榮解釋了句。
李建高點了點頭。
沒有喂這些數據纔是正常的。
畢竟這個課題組真要在外界看來，就屬於純粹的草臺班子。
一個副教授，每天還要忙自己的事情，尤其是還在考試季，事情還是挺多的。
其他成員就是一個研究生，兩個大一新生，跟一個準高中生。
研發經費不算這間工作室的投入，一共兩百萬。
放在數學理論研究，這筆錢還真不算少。
但對於一個包含了大語言模型的底層智能框架這種項目來說，真就只能用杯水車薪來形容。
所以別說喂專業數據了。
現在都把自然語言框架做好了，李建高都覺得是個奇蹟。
他看過上週的週報，對這個項目的瞭解依然停留在餵養數據上。
倒也不是課題組這些人都不跟他通氣。
主要是謹小慎微的譚景榮一直以爲喬澤每天都在跟李建高彙報項目進展，他不想重複去彙報這些東西，免得有邀功的嫌疑。
哪想到喬澤壓根就沒跟李建高聊這些。
站在李建高的角度，他根本沒想到這麼快這個大型項目就能出成果，也沒太關注每天的日報。
所以還真不知道這個項目在四天前就已經正式進入了測試狀態，甚至還已經迭代了三個版本。
今天看到譚景榮發的消息他都有些懵，草草把剛打好的飯吃完就趕過來了。
現在他已經坐在電腦前開始隨意跟這個語言模型隨意聊上了。
兩分鐘後，李建高詫異的側頭看了眼譚景榮。
那目光讓譚景榮只感覺很欣慰。
課題組終於不止他一個人像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了。
雖然另一個人是他的老師，但起碼他不孤單了。
思考了片刻，李建高再次開始輸入。
五分鐘後，停下了鍵盤。
情緒極其複雜的目光越過顯示器，看向對面隱藏在另一個顯示器後面的喬澤。
真的，李建高一直覺得他已經足夠高估喬澤的能力了。
但現在看來，他所謂的高估依然太低估了。
這特麼是人能幹出的事情？
沉默了片刻後，李建高低聲對譚景榮說道：“把每天記錄的日報調出來我看看。”
這本就是譚景榮負責的事情，自然是駕輕就熟。
李建高仔細的看完譚景榮每天提交的總結，默然片刻道：“已經迭代兩次了？”
“其實是三次。因爲今天喬澤又更新了一個情緒判斷模塊，昨天測試的時候，系統的回覆還沒有今天這麼天馬行空。”譚景榮用李建高正好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雖然天天跟喬澤接觸，他也知道對面那個少年似乎並不害怕在工作時被打攪。
但他還是習慣性的壓低聲音。
畢竟萬一對面那位神仙正好來了靈感，被吵沒了，他真擔不起那個責任。
是的，此時在譚景榮心目中，喬澤跟神仙基本上沒什麼區別了。
其實李建高跟譚景榮的想法差不了太多。
不過作爲數學院的副教授，他更唯物一些，只是將這一切歸於不可思議的天賦。是的，可怕的天才，李建高覺得愛因斯坦復活了，見識到喬澤這個年紀即將取得的成就都得主動敬杯酒，以示尊重。
主打就是一個快字。
太特麼快了！
而且看日報上的記錄，連bUG都很少。
除了第一版經常會出現界面一次性喂數據超過百分之八十就會閃崩需要重新運行的情況外，更新之後，基本上就沒什麼bUG了。
加上如此快就能把這個大語言模型做到如此程度，這一度讓李建高懷疑喬澤的腦子是不是真就是個超算，能通過機器的視角來解決問題。
不然真沒法解釋這種編程效率是怎麼來的。
唯一的問題大概就是喬澤不喜歡用註釋。
不說標準的註釋了，提示性的註釋都沒有。
他上週也專門跟喬澤說過這個問題，畢竟一個合格的程序員，必須得會善用註冊。
不過當喬澤很奇怪的說了句：“可我不是程序員啊。”
李建高便放棄了。
沒錯，這孩子又不是程序員，哪需要按照程序員那套規則來？
不過有一說一，李建高看過喬澤敲出的原始代碼。
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尤其是變量的命名自有規律。
這一度讓李建高腦海中升起代碼能有這個質量其實有沒有註釋都無所謂的感慨。
能迅速修補bUG也證明了這一點。
應該不會出現上週我寫的代碼只有我跟上帝知道，下週這代碼就只剩上帝知道的窘況。
反正沒有其他人蔘與到這個整體框架的設計。
所以，他沒有再堅持，隨孩子吧。
然後今天又被驚嚇到了。
此時李建高看向喬澤，就好像在看當代牛頓、愛因斯坦、黎曼、高斯等等大神的綜合體。
“那個，喬澤啊，你這框架都已經測試到這種程度了，你還在忙啥呢？”
“我在寫一個模塊，昨晚我看了一些樂理知識，想要嘗試讓我們的系統在情緒模塊的輔助下，能夠在合適的場景下，創作出合適的背景音樂，然後在恰當的時候播放。本來是想直接做個音樂庫來完善這個功能的，但我瞭解了下，版權好像很貴。”
喬澤隨口解釋了句。
李建高又有些懵了。
意思是還要加一個音樂模塊，合適的時候響起bGm，但因爲版權太貴了，現成的買不起，最好能讓系統擁有自己來創作的能力。這樣就不涉及版權糾紛問題了。
咋說呢。
現有算力不能讓機器完成繪畫、製圖這些功能，所以就從音樂下手了？
聽起來很美好，但李建高非常懷疑以喬澤的情商，設計出的這種逆天情緒模塊，能否精準把握客戶的情緒。不過咋說呢，李建高覺得他沒什麼資格去探討這個問題。
這已經超出他的知識範圍了。
別提機器譜曲、編曲了，就是現在他正在使用的這個大自然語言模型，都已經超出他的知識體系了。
本來干涉的就少，這下他是徹底懶得管喬澤怎麼折騰了。
只是猶豫片刻後，給出了建議：“喬澤，要不我跟徐院長說說，請他來做個圖靈測試吧？”
沒辦法，李建高也是實誠人。
提前答應了徐大江，這邊項目只要出了成果，會第一時間通知他的。之前李建高不知道時還無所謂，但現在既然知道了成果斐然，還不知會一聲，心裡會過意不去。
畢竟徐大江也的確是對他跟喬澤挺好的。
如果不是因爲蘇沐橙直接拿了兩百萬，說不得就得靠徐院長找鄭校長批的那一百萬來啓動這個項目。
作爲院長，能這麼不遺餘力的幫忙，不管圖什麼，已經沒法詬病了，他李建高自然也不能說話當放屁。
“都行。”喬澤頭也沒擡的答了句。
不是不尊重，他做事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李建高也早已經習慣了，甚至覺得這纔是正常的。
沒錯，不知不覺中，李建高也開始放棄他曾經最初的想法。比如他希望喬澤能像一個正常大學生那樣有一個完整且美好的大學生活……因爲這還真不太可能。
主要是喬澤的美好實在是建立在太多人的痛苦之上了。
心裡想着些有得沒得，但李建高的動作不慢。
喬澤應下之後，他已經拿出了手機，直接撥給了徐大江。
片刻後，手機聽筒裡邊傳來徐大江熱情洋溢又不失溫暖的聲音：“喂，建高，有什麼事嗎？”
自從喬澤來了西林工大之後，李建高便發現了徐大江其實還真是位很和藹的長者。
“嗯，的確有點事。上次你不是說如果喬澤的項目有成果了，要第一時間通知你一聲嗎？嗯，我現在就在喬澤這個課題組的實驗室裡，剛纔嘗試了下，已經有了些成果。所以想請你來幫着做一個測試。也算是第一時間體驗一下喬澤這個項目的最新進展吧。”
“啊？這就已經出成果了？我記得喬澤跟我說你們這個課題不是做類似於chatGpt的新結構大框架嗎？臨時換了其他課題？”聽筒裡傳來的語氣很詫異。
“嗯……課題沒換，但……哎，電話裡也說不清楚，等你過來了親自試一下就知道了。”李建高中肯的說道。
他是真沒法跟徐大江解釋，因爲此時他都還沒完全想通。
“哦，這樣啊……你把具體地址微信上發給我，我大概半個小時就能回學校。”
“就在南苑家屬區這邊，你過來了發個消息，我到小區門口接你。”
“好的，那我先掛了。”
……
“到前面掉頭，回學校，快一點。”正坐在車上的徐大江鬆了領口的一顆鈕釦，開口說道。
本來他今天是要去隔壁學校參加省部屬高校數學學院院長及數學系主任協作會議的，身爲一個學院的院長，是真沒喬澤想的那麼閒。
不過李建高這通雲裡霧裡的電話，卻讓他頓時對這會議沒了半點興趣。
反正不算什麼重要會議。
回頭打個電話解釋一下就行了。
加上徐大江本來就是省數學學會的副理事長，隨便請個假也沒人會跟他較真。
起碼在徐大江看來，那些務虛的事情，意義還真不大。對他來說，把西林工大的數學學院建設起來，評級起碼上個A，有了跟學校其他幾個重點學院，比如機械學院、計算機學院等等，叫板的底氣纔是最重要的。
有了資金扶持，才能扶持更多的項目，吸引更多的人才，有了成果評級才能提升，提升了評級就有底氣招收質量更高的生源，有了優秀生源學院評級又能進一步提升，然後拿到更多的資金扶持……
只要步入良性循環，數學院在他手上成爲學校裡新崛起的重點學院，這樣哪怕他上不了校長那一級，就在學院副院長這個位置上退休了，起碼在西林工大這一幕三分地上，說話大聲點，都沒誰敢在他面前放個屁。
已經不追求有學術上的進步了，這纔是正兒八經的資歷，其他都是扯淡。
就這樣，不到二十分鐘，徐大江便在學校的家屬院門口，看到了已經在等待他的李建高。
一下車，徐大江便一臉嚴肅的說道：“建高啊，你沒跟我開玩笑，對吧？”
“呵……徐院長，我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嗎？哎……我是真不知道怎麼說了，總之，你上去做個測試之後，應該就明白了。”
“測試？什麼測試。”
“圖靈測試。”
“圖靈測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