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似乎是這個時代上海的唯一代名詞。因爲每個到這裡來的人第一次看見大街上那穿流不息的車隊和熙熙攘攘的人羣的時候,腦海中第一個反映出來的詞彙就是這個。然而,繁華之下的東西卻不是每個人都能看出來。
混亂,似乎是與繁華一體兩面的東西。在上海,混亂這個詞彙已經不緊緊是一個單純的貶義詞,它在這裡所代表的似乎是一種從上到下的秩序。洋人租界、政府警察局、黑幫人員、商人老闆、平民百姓、苦力大衆,似乎是層層壓制,而又互相交織。使整個上海灘成了這樣一個各方勢力較勁、爭鬥、合作、背叛的舞臺。
六國飯店,原是在北京城內的一座有名的飯店。然而不止到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們在上海法租界地內也出現了她的身影。然而與北京的那種不同的是,上海的這個六國飯店似乎從來沒有對外開放過。人大多數充滿好奇的人,也都被外面拿着槍站崗的軍裝士兵所嚇退了!
然而今天,這個一直被人忽略的豪華公館裡面卻出現了一連串掛着各國旗幟的高檔車。從上面下來都是一些穿着在整齊,滿臉嚴肅、形色匆匆的人。他們互相之間似乎認識,但雖也沒有開口打招呼,直接快步的向公館裡面走去。隔了一會兒,街道上又拐進來了十幾輛車,這次車上下來的人,都是面色冷硬的黃種人,身上穿着不同顏色的軍服。互相之間點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陸續走了進去。
至此,六國飯店敞開了一會兒的大門,再次牢牢的關閉住。門裡外守護的士兵,則雙倍人數的站回了原來的位置。單單外部明面上的守衛就如此的森嚴,裡面人員開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六國飯店三樓大會議室中,三十幾個人團團圍坐在會議桌前,每個人面前都放着各色的時令水果。五顏六色晶瑩剔透,使人看之垂涎欲滴。然而這裡的人卻沒有一個身手去碰的,全都將頭看向了坐在主位置上的三個穿着天藍色青天白日軍裝的男人。
中間那人臉上留着兩撇小鬍子,嘴角雖然笑着,但眉宇之間難言一種壓抑的氣息。雖然大部分負面的情緒被掩飾的不錯,但在坐的都是人精,哪裡能看不出來。只是沒有興趣說他而已。因爲他們所有人的情緒都差不多。
“咳!”小鬍子輕咳了一下,吸引了在座的人注意力後。道:“首先要感謝大家能響應我中央政府的號召,遠道而來使我們大家共同商議一下,義和匪團的問題!當然,尤爲感謝的要屬於美國大使魯克先生,謝謝他幫我們邀請到了英法美日德俄意等國家的大使,再次感謝你們來參加這次重要的會議。”
在座的重任都輕輕點頭致意,算是迴應了小鬍子的禮節。
“那麼我們就跳過寒暄的環節,現在的形式已經緊迫到了沒有時間給我們弄這些表面上事情的地步了。”小胡向後一伸手,左面的坐着的軍官快速將一份文件放在了他手心裡。小鬍子舉起來微微一晃,道:“會議紀要。都已經交到了各位的機要員手上。現在我們直接進入正題!”
衆人都沒有說話,雖然對他的墨跡有些反感,但也知道這是人家那邊的規矩。
“大家能坐在這裡,相信都瞭解了現在事情的嚴重性。沒錯,就是義和團!或者他們現在自稱義和軍團。”小鬍子輕輕敲了敲桌子。另一邊的警衛員飛快從後面推出來一個大地圖。小鬍子伸手一指,道:“現在這個地圖上紅色標記的都是義和匪團正在興起的戰場。我們通過各方面勢力的支持,經過各方面的求證之後,已經大體得出了義和軍團的軍隊數量!”
衆人都是眼皮一跳,神情開始緊張。
現在在這裡坐着的都是深受義和軍團之害的勢力。從兩個月前開始在地盤中零星的發現對方的游擊隊,到現在幾乎天天逼迫己方決戰,他們沒有一天能睡得踏實的。義和軍團的人數也是他們最關心的,因爲每次聽到他們又從森山老林中出來了多少多少萬人馬的時候,他們都有一種想要立馬眩暈倒地的感覺。
所以人數方面的報告也是他們最關心的。畢竟一個迷霧一樣的敵人是誰也不願意遇到的。
“五百萬!”小鬍子面色沉重的道:“這個數字是我們從各方面集合過來,再經過軍事專家百分之十的浮動計算後,得出的保守數字!”
“嘶-!”
現場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他們這些人都是在部隊裡面呆過的人,幾萬幾萬的人還真是沒少見過。幾十萬的人馬在零星的大戰場中也不是沒有見識過,但這五百萬人馬的勢力,他們還真是沒有想象過。
這時候他們纔有些慶幸中國的軍閥不少,要是隻有零星的幾個,現在不要說開會想對策了。在監獄裡面敢不敢撿肥皂都是兩說!
“這個數字代表着什麼意思,相信大家心裡都很清楚。”小鬍子淡淡的道:“現在形勢已經很明瞭了!面對義和匪團的浩蕩軍事,我們各省的政府勢力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爲今之計除了大家聯合起來已經別無他法。”
此時會議桌子側面一個穿着日本軍服的矮個子突然冷笑一聲道:“你們國內出現大面積匪患是你們自己的事情,通過魯克先生將我們其他國家的使者找過來幹什麼,難道是想要在我們面前顯示你們的可憐麼?”
小鬍子的警衛官頓時大怒,忍不住罵道:“你……”
小鬍子擡手攔住他,冷笑道:“足內先生似乎並不是這次被邀請的使者,我能否要求日方準守國際外交會議的原則,外交助手不得隨意說話呢?”
這回輪到矮個子大怒了,擡手指了指他,嘴脣顫抖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有說出話來。回頭對坐在中間的年輕人一鞠躬,大聲道:“井上先生,支那方這次會談根本就沒有誠意,我提議不用再這裡浪費時間了,我們應該立即打道回府!”
衆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全都集中在了中間的那個年輕人身上。他們都很好奇,這個從來沒有見過的年輕人倒底是誰?他爲什麼能突然空降成了這個老牌外交家的上司呢。
年輕人顯然對這種衆人焦點的場景很適應,臉上帶着優雅的笑意緩緩地站起身來,也不管身上穿着的軍裝不合時宜,手中的摺扇輕輕一抖,優雅的對衆人一鞠躬,笑道:“初次見面,大家可能對我還不是很熟悉,我是從日本本土剛剛調任而來的外交官,我叫井上海鬥!”
對面的俄羅斯大使突然驚叫道:“你就是井上海鬥?那個哈爾濱第一次遭遇義和軍團而生還的日本外交官。”
“嗯?”這下所有的人都精神了,這可是個厲害人物啊。能在出了名仇視洋人的義和團手裡面逃得性命,那可不是簡單的人物。
此人還真就是那個井上海鬥。從後面發生的事情來看,他當時果斷地轉身離開,還真是萬分的明智。回到日本本土後,他就一頭扎進了家族的大院裡面,並做好了幾年內被軟禁的處置。
但事情的發展卻很是讓他出乎預料,在家裡窩了不到兩個星期就有軍情處的人跑上門來。客氣非常的請教關於義和團的問題。
井上海鬥敏銳地感覺到了這裡面的蹊蹺,不動聲色的答覆了幾句將他們打發了之後,立即開始着手調查事情的前因後果。
果然經過他家族的暗中出力和義和軍團漸漸的發力,他原本拋棄軍隊物資自己逃跑的行爲搖身一變,竟然成爲了明智果決、棄車保帥的舉動。而後自然而然的提升了軍銜,被當作處理對華問題的外交專家,風光無限的被派遣到了南京與衆多國家使者會面。
“井上大使,也與足內外交官一樣的觀點麼?”小鬍子暗暗打量了他幾眼,心中一邊飛快盤算調整着他的資料,一邊緩緩地道。
井上先是對着足內微微一笑,就在足內大喜以爲這位同意自己觀點的時候,用溫和的口吻惡毒的道:“當然不是,我井上雖然不是什麼聰明人,但也不至於蠢笨到像這種腦子裡面裝得全都是屎的一樣。他的觀點在我看來簡直愚蠢到了幾十,我甚至懷疑他外交官的資格並不是他以本身能力得來的!”
“你!”足內臉上憋得通紅,渾身氣的直顫抖,鬚髮皆張的指着井上海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哼!被帝國洗腦的白癡,你以爲我跟你一樣麼?
井上卻不再理會他,續道:“我想大家早已經發現了自己國家內那股到處破壞、佔領地盤的勢力是屬於義和團的了吧?並且我幾乎可以肯定你們與我國一樣,根本就沒有找到任何有效的對抗方法!所以現在爲今之際,也只有我們所有國家一起聯合起來,與義和團來個決戰,才能真正的消滅他們!”
衆人知道這是他在要求表態,但聯合其實也是他們上面的命令,於是也不再矜持,直接點點頭算是初度達成了合作的意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