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漸此刻哪有心情關心這幾個劫奴,死死看着李行,目光復雜,但逐漸轉冷,最後像是下了什麼決心道:“李先生,當日在姚家莊,你給我指點迷津,讓我有了今日成就,交給我的三個錦囊更是救了我三次性命,還讓我與父母團聚,我,我原本十分感激你,但你,你怎能廢掉我父親的武功…我陸漸不是什麼聰明人,但卻知道父母有仇,身爲人子不得不報,你這樣做,我,我只能也將你武功廢去,當日萬城主脫劫之時曾答應可幫我辦一件事,待你武功廢了,我便求城主饒你一命…便算作恩怨相抵了……”
萬歸藏讚許拍拍陸漸肩膀,道:“不錯,有恩報恩,有怨報怨,恩怨分明,是個幹大事的人,別擔心,待我等將李行制服,我便爲你父親看看是否還有恢復的希望。”
李行聽到陸漸的話,並不意外,而且也是無言以對,他早就有陸漸會幫他父親而不會幫他李行的覺悟,陸漸的選擇,誰也說不出什麼來。
李行將沈舟虛從輪椅上提溜下來,放到囚車上,對李晨曦道:“晨曦,你好好看着他。”他讓李晨曦看着沈舟虛,一來是因爲現在沈舟虛論武力值遠遠不如年輕壯實的李晨曦,二來沈舟虛足智多謀,一條三寸不爛之舌不需要內力也能口吐蓮花,派別人看着很可能再生事端,而李晨曦不懂中文,那任是沈舟虛說得嘴角磨出血泡,也是沒有絲毫作用的。
安排好沈舟虛,李行又對幾個部主道:“諸位,萬歸藏我來對付,但對方還有陸漸與寧凝兩個煉神高手,你們可敢一戰!”
虞照道:“哈哈!老子早就想放開手腳打一場了,區區兩個乳臭未乾的小娃兒能翻起什麼風浪來,他倆就交給我們了!”其餘人也是紛紛請戰。
李行點點頭,站到衆人身前,目光灼灼盯着萬歸藏,萬歸藏毫不示弱,也是上前一步,淡淡看着他。
李行道:“萬歸藏,如今咱們兵對兵,將對將,沒了那些個陰謀詭計,倒也痛快,西城城主,天罰神劍,神器潛龍,皆是今日勝者的戰利品!”
他一字一吐,每吐一字,眼神便熾亮一分,亮到極點,眼中如閃耀着紫霄神雷,勢不可當,直要將一切化爲飛灰。
剎那間,無論是溫黛衆人,還是陸漸、寧凝,都只覺得李行身上涌起一股氣勢,如山如嶽,撐天立地,高拔萬仞,就算身後崑崙山與之一比,亦是矮了一截,自己這些人在他面前,只如螻蟻塵埃,渺小卑微已極。
萬歸藏袖袍一卷,淡然道:“不錯,不錯,你這門瞳術高妙已極,我只在仙太奴身上見過,莫非你也練成了太虛眼?沒想到,這世間竟有人能破除黑天劫,李行小子,你當真厲害。”
他語氣平淡,目光卻也漸漸凝聚,初如聚塵爲沙,繼而凝沙爲石,最後煉石成金,好似將世間所有鋒銳都凝練於雙眼之中,向李行毫不留情刺去。
他這一出手,衆人只覺眼前萬歸藏已經化爲九五至尊,氣勢盈漲,下絕地紀,上決浮雲,山河萬里,盡在指掌,任是李行這座山再高,也在其疆土之中,似乎萬歸藏一聲令下,便能令山嶽崩塌,不復存在。
大道至簡,到了二人這個層次,周流六虛功雖然手段千奇百怪,無有窮盡,但盡皆是無用的幻術罷了,周流五要,法、術、器皆爲次要,之前李行用沉沙之陣壓制萬歸藏,並不因爲沉沙之陣有多厲害,只因爲李行佔住了時、勢,萬歸藏才只能狼狽逃竄。
如今也是這般,二人正眼對視,渾身精氣繫於雙目,縱未交手,但目光已如神鋒利劍,在無形中交鋒無數回合,其中驚險激烈,猶勝肢體打鬥,只要誰的目光鬆懈一絲一毫,被對方抓住機會,佔據時、勢之要,便是輸了大半。
二人相持不下,那氣勢似乎令天地震撼,方纔還陽光明媚,此刻崑崙山中卻是烏雲匯聚,幾個呼吸之間竟是陰雲密佈,厚重雲層中金蛇亂走,陣陣雷聲不斷炸響,地面上狂風凌冽,將枯枝落葉吹得漫空皆是,眼看是醞釀着一場瓢潑大雨,雙方衆人心情也似這天氣,隨着萬歸藏與李行的對峙一點點沉下來。
凡事極盛而衰,二人對峙半晌,李行目光亮至極處,漸轉衰弱,萬歸藏目光凌厲,也是難以持久,便如鏖戰一場,不分勝負,暫且各自鳴金收兵,養精蓄銳,再決生死。
李行與萬歸藏都是明白人,所謂天無二日,民無二主,二人說到底並無深仇大恨,但誰叫二人都練成了周流六虛功呢?這份實力,便是二人的原罪。
二人都知道,一旦雙方見面,必定是不死不休,此前種種陰謀陽謀,不過是爲勝利者添加更多戰利品,到了最後,誰也不可能手下留情。此時已到了決戰時刻,二人修整一畢,目光便又如刀如劍,向對方攻去。
風更急,雷更密,烏黑如墨的天空讓所有人心情都是壓抑萬分,一時之間整個崑崙山無數生靈都震懾於煌煌天威之中,而對峙二人目光消消長長,反覆數合,忽然整個天空好似再也忍耐不住,電光一閃,剎那間將整片天空映得亮如白晝,也映出了衆人蒼白的臉色,“轟”一聲炸雷,好似發出了什麼信號,瓢潑大雨“嘩啦啦”傾盆而下。
這一聲驚雷響過,第一滴雨還未落到地面,萬歸藏忽地大喝一聲,左腳如重千鈞,緩緩跨出一步,李行隨勢後退,臉色漲紅,好似受到極大壓迫。
萬歸藏得勢不饒人,八勁全力一攪,李行體內忽的真氣一跳,大有亂竄之勢,身不由己又退兩步,這一退,破綻頓顯,萬歸藏攪亂李行體內氣機,也是立時出手,身形如鬼如魅,向李行進逼而來。
李行見勢不妙,向後一個縱躍,雙掌前掃,身周豆大的雨滴隨着動作,化爲無數流矢,鋪天蓋地向萬歸藏籠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