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在搖盪,
恥辱地躲向兩旁。
一隻巡邏艇,
帶着異國的譁笑,
消失在遠方……
孩子倒下了,
像岸邊踩空的小麥,
倒在淤泥上。
他再也無法站起,
像地心凝固的岩漿。
河水在搖盪,
拽着孩子浸血的衣裳。
他的小手
終於鬆開了——
落下一支玩具長槍。
站在河畔一處岩石上,看着眼前的這條熟悉又陌生的河流-紅河,看着微黃的河水,看着湍流激起的濁浪,我突然又想起古城·菲第斯《戰爭悲歌》裡的這首《河水在搖盪》。我不知道菲第斯是何時何地寫下這首詩的,但是透過這首詩,我彷彿看到了自己,只不過:
孩子倒下了
但終又掙扎着爬起
像烈風無法吹倒的野草
他的小手變得厚重寬闊
丟下心愛的玩具長槍
卻又抓起一把
閃着寒光的鐵矛
我和千江在紅河歷195年12月28日趕到了紅河東岸的軍事重鎮-激流堡。這裡是帝國原第二步兵兵團的總部。
以前的第二步兵兵團雖然名字冠以“步兵”,其實卻也有一個騎兵團和一個弩兵團,只不過和五個步兵團相比,他們就算不上主力了。這次整編所組建的紅獅兵團將由六個步兵團,兩個騎兵團,兩個弩兵團,一個魔法作戰團構成主力。被軍議廳派到激流堡的預備整編部隊有2個步兵團,1個騎兵團,2個弩兵團,按照軍議廳的計劃,要用一個月的時間進行精簡調整,然後紅獅兵團纔算初步成型。
和白虎,藍鷹,黑隼這三個兵團相比,紅獅兵團的規模將要大出三分之一。紅河帝國軍隊建制中,一個步兵團是由5000人構成,一個騎兵團和一個弩兵團都是3000人。原來的六大兵團是按照兵種劃分而成,分別是第一,第二,第三步兵兵團,第一,第二騎兵兵團和第一弩兵兵團。步兵兵團下轄五個步兵團約三萬人,騎兵兵團由三個騎兵團構成擁有一萬人,弩兵兵團則下屬六個弩兵團共二萬人。六大兵團之外還有一個皇家魔法兵團,魔法兵團其實算不上兵團,只有二千多人,但卻已經聚集了帝國百分之九十的魔法師。
紅獅兵團將要以第二步兵兵團爲班底組建,第二步兵兵團其實才是帝國最精銳的兵團,四萬官兵中有四分之一參加過十三年前的那場戰爭,而他們的兵團長正是號稱“軍爵”的米羅·瑞肯德。瑞肯德兵團長是目前帝國軍中唯一憑軍功獲得爵位的平民軍官,十三年前若不是他在紅河東岸成功的發動了一場阻擊戰,逼退了波旬,那加兩國聯軍,那麼紅河帝國就有亡國的危險,正因爲那場阻擊戰的勝利才促使兩個敵國見好就收簽訂了停戰條約。戰後,新上任的法雷亞斯宰執專門爲他向國王陛下請功,儘管遭到很多大臣的反對,但他還是被授予子爵爵位。此後十三年,瑞肯德一直統領着第二步兵兵團駐守在帝國最前線。軍中更流傳着一句諺語:內侯爵,外軍爵。很明顯,組建紅獅兵團是這次整編的重中之重,軍議廳甚至把皇家魔法兵團的大半調到其中,而這一切都表明帝國正在行動,正如先前都瑞爾兵團長對我所說,收復紅河就在不遠的將來。
02
我和千江是帶着不同的心情去拜見這位大名鼎鼎的“軍爵”的。我們都有些忐忑不安,但是千江更多的是興奮,而我的心情卻要複雜的多。
瑞肯德外表看起來比真實年齡要年輕許多,他的年齡和都瑞爾兵團長實際上和相差不了幾歲,都是五十開外的人了。但是他的頭髮依然烏黑,面上也沒有什麼明顯的皺紋,高大的身軀在軍裝的襯托下筆直挺拔的像一把擎天的利劍,然而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卻是他那雙蘊含着極靜和極動的雙眼,靜謐時像一泓清澈的湖水,動轉時卻又像雲層中驚起的閃電。
“你們就是來自第一步兵兵團的千江·古納齊和臨風·亞瑟?”看完我們的身份證明後,瑞肯德淡淡的問道。
“屬下正是!”我和千江忙立正大聲的說道。
“屬下?不,你們現在還不是!想要成爲我的屬下,想要在紅獅兵團立足,想要成爲帝國最精銳兵團的一份子,你們和你們帶來的士兵都還要經受我的考驗!”軍爵的眼神在說這番話的同時已由極靜變爲極動逼視着我們。
在他的逼視下,我和千江都不敢動彈,保持着最初的站姿。片刻後,瑞肯德又緩緩說道:“你們都畢業於帝都軍官專門學校,都是戰後帝國培養出的新一代年輕軍官,而且又都是都瑞爾兵團長的舊屬,所以我希望最後在我的陣列中看到你們……我沒有什麼多說的了,好好準備吧!”
我和千江從中軍帳出來的時候不禁面面相覷,我們都沒有想到這位軍爵會如此不留情面。按照軍議廳的整編計劃,像我和千江這樣的中級軍官是不在被整編淘汰的範圍之內的,我們的職位都已經安排好了,千江將擔任整編後的某個步兵團副團長,而我的職位則更加具體明確。
回到臨時駐地的時候,千江的興奮之情已經完全消退了,變的心事重重。反倒是士兵們活躍起來。我們6000餘人駐紮在一塊山坡上,向西俯看下去,不遠處的紅河正浩浩湯湯的向南流去,河畔正在興建的港口更是一片忙碌,但最讓人驚歎的卻是激流堡這個要塞型城市。和紅河城不同,激流堡是個純粹的軍事要塞,所有的建築無一例外都服務於軍事,樣式只求實用,佈局嚴謹緊湊,從高處放眼望去確能帶給人一種精密森嚴的感覺。
“臨風,你估計我們這6000人有多少人能留在紅獅兵團……”千江安撫完士兵的情緒後,又找到我,有些擔憂的向我問道。“以前只是聽說,現在親眼看後才知道第二步兵兵團果然名不虛傳,我們和他們相比真是差了不少啊!”
“嗯,第二步兵兵團確實是帝國最精銳的部隊,我覺得他們的精銳之處就在於他們的戰心,今天你也應該察覺到了,激流堡中的普通士兵都帶有一種殺伐之氣,”我回答道,“身處帝國最前線,再加上“軍爵”坐鎮軍中,士兵的勇氣比我們都熾烈……不過,我們和他們的差距並不是無法彌補,我們也有我們自己的長處,我們的士兵要年輕許多,我們擁有更充沛的體能,我們平時的訓練也絕不輕鬆。況且,我想軍議廳之所以將我們編入紅獅兵團,也正是相信我們有這樣的實力和能力。”我說出我的想法安慰着千江。
“不錯!我們同樣是帝國軍人,我們不容別人輕視……軍爵的考驗估計很快就會到來,這幾天我們還是要督促士兵們不能放鬆!”千江恢復了些自信說道,但神色之間依然有一股化不開的擔憂。
兩天後,也就是紅河歷195年的最後一天,軍爵對新來的四個團進行了測試篩選。篩選方法簡單的甚至可以說是笨拙:所有“外來者”,無論是士兵還是軍官,無論是步兵,騎兵還是弩兵都將徒步進行一次急行軍,要在5個小時內行進100公里,不能完成者將直接被淘汰。雖然有不少人不滿這種篩選方式,但是卻沒有人敢提出異議,軍爵決定的事情,怕是法雷亞斯侯爵也沒有辦法改變!爲了防止作弊,原第二步兵兵團的軍法大隊也悉數出動負責監督我們。
“出發!”隨着千江一聲令下,我們6000餘人出發了,在晨曦中踏着凍土沿着紅河河谷向100公里外的白樺崗哨奔去。
我不知道其他兵團平時是怎樣訓練的,但是在第一步兵兵團,都利爾兵團長是最重視士兵們的體能訓練的。他認爲若沒有充沛的體能作保障,什麼格鬥技巧,戰術配合都將是空談。所以我們以前的體能訓練要佔總訓練量的三分之一。
要在5小時內奔走100公里,即使是對於有着嚴格訓練的我們來說,仍然是個很大的挑戰。一路上,千江一改往日的溫文爾雅,不停的催促着,對於稍顯落後的士兵更是大聲的責罵着,而騎着馬的監督者也一步也不放鬆的緊跟着我們。
我們是第三個出發的,先於我們出發的是一個騎兵團和一個弩兵團,但是我們卻後來居上,提前15分鐘第一個到達終點,更難能可貴的是,我們6000多人中沒有一人掉隊,全部都通過了測試。
和我們相比,另外三個“外來團”的成績就差了不少,特別是那個來自原第二騎兵兵團的騎兵團,他們中竟然有半數不能如期到達終點,慘遭淘汰。
應該說我們的表現是讓軍爵滿意的,儘管他沒有用言語表達,但是他用行動表示了對我們的認可:當我們從白樺崗哨折返回激流堡後,便接到通知,我們被特別允許駐紮在激流堡軍營區內,等候安排,而其他的“外來”部隊依然在城外待命。其實從居住條件上看,駐紮在激流堡內外並沒有什麼區別,但是這卻意味着我們贏得了尊重和信賴。我們在激流堡內迎來了新年,和往年一樣,軍營的新年依舊單調無趣,烈酒和烤肉依然驅散不了我心中的那種落寞。
焦急的期待中我們迎來了迎春祭。
每年的1月10日是紅河帝國傳統的迎春祭,也是帝國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這一天,人們將脫去冬裝換上春衫,即使天氣依然寒冷,到戶外找尋樹木的新枝,然後將其插在自家的院落裡,象徵着將春天帶回了家中。這和宗教無關,而是帝國的先民從他們的故鄉帶來的一個習俗。流傳至今已有200年了
紅河歷196年的迎春祭,對於我們來說有着特別的意義。這一天紅獅兵團將宣告正式成立,將要舉行一次盛大的閱兵儀式,而且法雷亞斯侯爵也將親自出席以壯軍威。
我終於體會到了軍爵的領導風格,那就是:少說多做。閱兵儀式之後,軍爵站在臺上只說了一句話:下面有請帝國左相,軍議廳宰執,行雲·法雷亞斯侯爵講話。
“士兵們,我這次前來不光是祝賀紅獅兵團的成立,事實上,我還帶來了一個對你們來說既可喜又可悲的消息。大家都知道:紅河西岸的土地一直是我們的家園,但是十三年前,波旬,那加兩國卻無恥的向我國發動了侵略,奪去了那曾屬於我們的土地。這些年來,我們一直礪兵秣馬,以圖收復故土。然而,就在三天前,我接到了密報:包括那加,波旬兩國在內西方五國同時爆發了大規模的政變,那些號稱革命者的人們趕走了他們的國王和大臣,聯合組建了所謂的西雲共和國。還有,這個西雲共和國已經向我國派出了新的使節,簽訂新的條約,他們將歸還紅河以西的曾屬於我國的領土。這個消息來的是如此突然,我都感覺在做夢一樣……”
我不知道我是怎樣回到營帳的。我也感覺像是在做夢,紅河就這樣收復了,我真不知道自己是高興還是悲傷。
躺在牀上,我似乎聽到了紅河的浪濤,這浪濤聲如歌聲般淺吟低唱,直到我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