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分手吧……”
微笑被這句話凝固,原本上揚的嘴角一點一點垂下。
嘴脣微張,似乎是用鼻腔已經滿足不了心臟對於氧氣的需求。
“你說什麼?”
紛繁細雪落滿肩頭,明明沒有什麼重量,卻感覺自己沉重得什麼動作都做不出來了。
說話的聲音像是一隻破風箱。
內心像是一隻被熄滅了火的爐子。
很久沒有覺得冬天是這麼冷了。
“我們……分手吧。”
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一步一步遠離自己的背影。
“如果你再往前走一步,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你。”
不知是因爲冷還是因爲感覺發酸而變紅的鼻尖;微顫的嘴脣在說完話以後緊緊地抿起來;下巴稍稍往內頷了半分;因爲牙齒用力咬合而使後槽牙在面頰上頂出了兩個小鼓包;眉尖也皺起。
雙手握緊,指尖死死地扣進掌心,指節發白得像是要撐破了關節皮膚一樣。
稍有泛紅的眼眶;勉強維持住的視線焦點;如同細雨天裡的青石板,眼神黯淡,目光被泛起的薄薄一層水霧而變得閃爍。
好似一個石人,默默地凝望着摯愛的背影。
結果,眼前的人還是走開了。
她低着頭,揪着自己的提包帶子,一步一步走開了。
走遠了。
直到消失不見。
“啊……真是的!”
撕心的語氣,糅雜着此刻裂肺般的嗓音。
這一聲低喝裡,無怒也無怨。
只是悲和泣。
空蕩蕩的小巷,只有寒冷,只有雪。
以及,孤零零的自己。
坐在臺階上,鬆開的雙手顫巍巍般地伸到面前。
就是這雙手,牽着她的手,一起走過四季;
就是這雙手,摟着她的腰,一起看日落;
就是這雙手,捧着她的臉,與她相印。
現在,一無所有。
一頓一挫地緩緩低下頭,千萬般沉重地擡起手。
這雙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在寒冷的冬季,在這細雪裡,全身都在輕輕顫抖。
因爲,冷。
冷到骨子裡;
冷到心裡;
冷到過去的回憶裡。
……
周圍響起幾下零落的掌聲,把姜允晟的思緒用力拖拽回了現實。
鬆開雙手,睜開眼,姜允晟抹了抹眼眶,立刻起身,向對面的兩個人鞠躬。
“謝謝申導演!謝謝李作家!”
姜允晟長出一口氣,終於完成了自己的《請回答1988》試鏡。
劇中的重要角色成善宇被女朋友分手的場景。
在申元浩提出讓姜允晟試一試成善宇這個角色時,姜允晟看起來沒什麼問題,其實心裡是有些不安的。
他把每一個他可以出演的角色都做了準備,但只有崔澤這個角色做了最多的準備。
因爲試鏡邀請發來的時候,說的就是這個角色。
崔澤的試鏡完成以後,本以爲會聽到一句“回家等通知”。
“你再試一試成善宇這個角色。”
沒想到是聽到了這句話。
多試一個角色也就意味着多出了一個工作的可能性,姜允晟自然是非常願意的。
只是在準備度不如崔澤的情況下,要如何擊敗潛在的對手?
——藝術是源自於生活的。
這是在課程上姜允晟學到的第一句話。
於是,新人演員調動了自己的回憶。
把那一段從未忘記,也不願想起的回憶,從落了灰的心底角落裡取了出來。
老實說,剛纔自己表演得怎麼樣,姜允晟完全不知道。
整個人都陷在了回憶裡。
像是一場夢境,在結尾的時候被導演把整個人從裡面拔了出來。
“你做得不錯,孩子。”
李有貞走到姜允晟面前,把手裡的紙巾遞給了這個最近話題度很高的新人。
“今天辛苦你了,請回家等候通知。”
申元浩下達了試鏡結束的指令。
姜允晟在告別離開這間試鏡室時,不着痕跡地觀察了導演和作家的表情。
申元浩似乎是在苦惱。
李有貞看着申元浩,像是等着看好戲一樣憋着笑。
因爲完成試鏡而釋放了壓力,姜允晟恍恍惚惚地走出大門,就被柳昭妍撐着雨傘迎了上來。
“已經試鏡結束了,放鬆放鬆,別緊張了。”
被自己的經紀人用一種“老母親看兒子”的眼神看着,姜允晟禁不住笑了起來。
“Nuna,我有一種感覺。”
揉了揉眉心,姜允晟略顯乏力的聲音裡摻雜着一絲欣喜。
“嗯,什麼感覺?”
“我感覺我的表演,申導演和李作家是滿意的。”
柳昭妍站在原地愣了愣,兩條秀氣的眉毛都挑了起來。
畢竟tvN的招牌系列電視劇,就算獲得了試鏡邀請,那也不代表什麼。
柳昭妍最近幾天說的最多的話就是給姜允晟寬心。
在今天看着姜允晟走進去的時候,在他面前表現得信心十足的柳昭妍甚至已經做好了失敗的心理準備。
也想好了該說什麼來安慰失敗的新人。
可是,姜允晟意料之外也情理之中地帶回來了一個好消息。
雖然還得等候劇組通知試鏡結果,但是柳昭妍覺得,能讓姜允晟這樣性子的人自己說出那句話來,還是有不小希望得到好結果的。
這讓她連說話的語氣都輕快了許多。
“喝掉。”
坐進車裡,姜允晟剛準備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就被柳昭妍遞過來的杯子打消了這個想法。
不是預料的咖啡,而是一杯熱牛奶。
“今天早上不是才喝了嗎?”
在柳昭妍冷眉圓目的瞪視下,姜允晟越說聲音越低,最後只好笑了笑,把牛奶灌進了嘴裡。
“嘖……你能不能喝慢點?能不能像Cabbage那樣小口小口喝?”
“Cabbage那不是喝牛奶,它那是舔。”
放下空杯子,姜允晟抽了一張紙巾擦擦嘴巴,摸出手機,在原SR14B和SR14G的聊天室發了一條消息。
【試鏡結束,等劇組通知,我覺得應該是有希望的吧。】
本來只是想做一條留言來着,姜允晟沒想到自己發出去的消息立刻就得到了捧場。
只不過,這個捧場卻和自己的試鏡完全無關。
【阿爸阿爸,你把Cabbage送給我吧!】
沒有留意金藝琳使用的稱呼,姜允晟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孩子想要搶貓的後半句上了。
【藝琳,我覺得你應該去看看精神科。】
【送給我嘛,我拿我們隊長和你換,反正名字讀音都一樣!】
原本準備好打字的手指懸在了屏幕上方,片刻之後,姜允晟輕輕嘆了口氣,放下了手機。
車窗外的雨,淅淅瀝瀝。
像是一場細雪。